《城市中》金铜钱

18、第 18 章

　　18

　　黎铮英来的时候，黎若森坐在外面，剧组已经转场去其他的摄影棚，他没有跟去，因

　　为吴涛对他说，大哥来了。

　　他穿着有些单薄的风衣，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看上去像是个假人。

　　黎铮英走过来，“为什么不回去？”他说，“怎么照顾的？”

　　“我不想回去。”黎若森说，他抬头看了黎铮英一眼，“大哥。”

　　黎铮英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吴涛让开，然后自己站到黎若森身后，“没去看

　　沈霄拍戏？”

　　“他们转场了。”黎若森说。

　　黎铮英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然后推着黎若森的轮椅，询问身旁的吴涛，“他们在哪儿

　　。”

　　吴涛小声说了一个地方。

　　在另外个棚子里。

　　从这边走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想去吗？”黎铮英问。

　　“累了。”黎若森说，他其实是想去的，但是他不想让大哥看见沈霄，于是便推辞了

　　，这边片场还有继续拍摄其他场景的演员，看见黎铮英，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他

　　们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既然累了，那就回酒店吧。”黎铮英说，“在片场感觉怎么样？”他推着黎若森的

　　轮椅，边走边问。

　　“挺有意思的。”

　　“没有人为难你吧。”

　　“没有。”

　　“跟我说谎是没用的。”黎铮英说，他没有看坐在轮椅上的黎若森，只是慢慢走着，

　　“你知道，有人对我说，即使小吴不说，我也有办法从其他地方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那又何必问我呢？”黎若森心底有些烦闷，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监

　　视着的，时时刻刻，都被黎铮英了解着。

　　黎铮英突然不走了，轮椅也一起停了下来。

　　他们这会儿已经离片场有一段距离，道路的旁边是，一棵硕大的梧桐树，只是这会儿

　　叶子基本快没了。

　　黎若森猜测，也许是他的这句话惹怒了黎铮英，他从来没见过他生气，至少对他，黎

　　铮英很少生气。

　　这让他心底没由来的有些惴惴不安，倒不是出于什么其他心态，只是对于未知的不安

　　而已。

　　他感觉身后的黎铮英绕到他的面前，他看着他走到他面前，然后蹲下来——

　　“为什么不戴个手套？”黎铮英蹲下来问，他看着黎若森冻到通红的手指，“不冷吗

　　？”他说着脱下自己的手套，握住了黎若森的手，给他哈气，揉搓了几下之后，然后

　　替他戴上了手套，“别冻着，要记得自己照顾自己。”

　　然后就像没有听见先前黎若森语气里的些许不满一样，又来到轮椅后，推着轮椅慢慢

　　往前走。

　　黎若森看着自己手上的黑色手套，只觉得一阵无力。

　　“若森是不是第一次在南方过冬？”黎铮英突然问道。

　　“很多年前，来过一次。”黎若森想了一下后说，那会儿他们的母亲还活着，带着他

　　们来南方游玩，恰巧遇到大雪。

　　又是另一番景色。

　　“如果若宇也在，倒是有种回到20年前的感觉。”黎铮英淡淡地说着，那会儿他也是

　　在的，他20岁左右，恰巧放假，于是就跟着那个女人，和他的两个弟弟，一起来南方

　　游玩。

　　而他们的父亲因为事物繁忙，并没有一起前往。

　　他记得他们在附近的几个城市游玩了半个月，才回到家里。

　　回家后，黎若森便生了一场病，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年幼的时候便经常生病，相比若

　　宇，他确实要脆弱些。

　　“转眼就是20年过去了。”黎铮英说，他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因为站在自己身后，所以黎若森也无法判断他说这些时候的表情，“那会儿小吴在做什么？读书吗？”

　　“在上中学。”吴涛小声说。

　　“中学啊，那会儿若森还在上小学呢。”黎铮英说，“他和若宇差不多大，平时可能淘了，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比若宇还顽皮些。”

　　黎若森听着大哥的叙述，只觉得有种隔着薄纱的不真切感，他都快忘了自己那会儿是什么性格了。

　　“少爷那会儿很活泼吗？”小吴问道。

　　“他比若宇活泼多了，那会儿他比若宇大，比若宇高，虽然身体不如若宇好，但是小时候没少带着若宇到处跑，你知道院子里的那棵长得有些奇怪的大树吗？就是他们俩兄弟的杰作。”

　　黎铮英说起过去的事情时，倒是比之前平板无波的语气，多了点感情。

　　黎若森看着手套，没有说话，过去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而那会儿尚且年幼，又或许是因为当时的记忆，对现在的他来说，未免是有些痛苦的折磨，于是便渐渐遗忘了。

　　黎若森从来不和别人说自己心底的心思，甚至也很少表露出来，他也知道，比起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他的生活是优渥两字远不能形容的，他的那点烦恼，在很多人看来，几乎是奢侈的烦恼。

　　别说是现在黎家的一切，只是一半的条件，或许就有的是人想替代黎若森。

　　“都是过去的事了。”黎若森说。

　　“也是。”黎铮英说，“都过去了。”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趣，开始询问旁边的吴涛，“小吴那会儿在上中学？”

　　“嗯，在老家。”

　　“你老家应该不大吧。”

　　“很小的地方。”

　　黎若森没有来的觉得，大哥问这些，应该是故意的。

　　“那也挺好，周围的人都认识。”黎铮英说。

　　吴涛含糊地应了一声，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性子，这会儿两兄弟都在，他更是不想多说些什么。

　　“酒店的条件还行吗？”所幸，黎铮英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而是换了个话题，“这里最好的酒店就是这家？”

　　“剧组都住这儿。”黎若森小声说，“其他地方不方便，太远了。”

　　黎铮英嗯了一声，他推着黎若森的轮椅往前走，却不想居然看见了沈霄，他穿着戏服，外面是黑色的羽绒服。

　　而他显然也看见了黎若森等人，于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黎铮英推着轮椅，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沈先生拍完了？”

　　“休息，我出来一下。”沈霄说，他手上夹着一根烟。助理不在身边，看样子只是休息的时候出来抽一根烟的。

　　他冲坐在轮椅上的黎若森点点头，手上的香烟还在燃烧，看起来才出来没一会儿。

　　“没想到黎先生也来了。”他对黎铮英说。

　　“他第一次出远门，我不放心。”黎铮英说，他穿着大衣，语气里有些说不出的疏离。

　　沈霄把烟叼在嘴里，他肯定，黎铮英一定非常不喜欢自己。

　　他面对自己的时候，甚至连客套都懒得客套一下，“黎先生抽烟吗？”沈霄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他的脸上又没有刮干净的胡茬，是故意留着的，对比衣冠楚楚的黎铮英，他无疑是狼狈的，但是从气势上看，两人却又差不多——毕竟他不是真的喻松，他是沈霄。

　　“不抽了。”黎铮英说，“我最近嗓子不太好。”推着黎若森的轮椅，绕过沈霄，“有空再聊吧。”

　　沈霄也没挽留，只是挥挥手，然后看着黎若森的大衣说，“你这衣服不保暖，片场这地方特别冷，还是穿羽绒服好。”

　　说着他又对黎铮英说，“您赶紧带若森回去吧，我看他今天脸都冻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