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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

  •   欧阳君来到思虑斋,都已是日暮时分了。白天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眼内血丝密布,身着麻布衣,头缠麻布条,进门后看着江白,努力做出个宽慰的表情来,哑着喉咙道:“阿白,你可受到惊吓?是我来得迟了。”
      江白瞧着他已是孝服在身,不由得一阵紧张,涩道:“出什么事了?”
      欧阳君摊坐椅上,以手抚额,沉默良久,忽而带了泣音:“昨夜我去父亲住处请安,在门外恰好碰到母亲,便和她一同进去。进得内室,却瞧见父亲……瞧见父亲他被人生生钉死在了床榻之上!”
      江白一惊,这才明白为何今夜梅园里防备如此森严。欧阳溪居然会在自己的住处被刺杀身亡,对欧阳家来说,这是莫大的挑衅和侮辱。
      欧阳君双手颤抖,道:“母亲当场厥了过去,我亦六神无主。”这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此刻难掩脆弱,低声道:“我欧阳世家虽是武林世家,也得罪过些人,但断无如此深仇大怨的。父亲他武功虽不是绝顶,但能如此将他杀害的,又绝无此心。阿白,我……我实是,实是不懂,究竟何人如此狠心!”
      江白年幼失双亲,其中滋味她一清二楚,此刻什么旁的心思都被放下,她伸出双手,像当初欧阳君安慰自己那般,按住他宽阔的肩膀,道:“欧阳大哥,我知你心头剧痛万念俱灰,但如今最要紧的,是为欧阳伯伯找出真凶,不让贼人逍遥!你兄长在外远游,如今欧阳家只有靠你了!”
      这番话说得通透,并非已听了一晚上的那些杂言。欧阳君抬起头按住双肩上的素手,江白略微闪避后,也就由他握住。
      “阿白,谢谢你提醒我。你说的没错,如今要紧的,是抓到真凶,才能让父亲瞑目!”欧阳君面露感激,只想了片刻,便道:“我虽没有证据,但也觉得,凶手定和如今这些外客有莫大关系。但他们中却无人使这般兵器。”
      “什么兵器?”江白是外行,隐于暗处的金不换却一下子抓到重点,折枝要他好生照料江白,那么在这个生意人心中,江白的未婚夫婿也是需要帮持的。他一思量,干脆现身相见。
      “欧阳公子不必吃惊,我奉少堡主之命,听候江姑娘差遣,直到明堡江氏完成契约。今夜事发突然,金某只好于思虑斋楼下暗处护卫江姑娘周全。若有得罪之处,欧阳公子海涵!”金不换不等他开口便解释干净,倒让欧阳君生出歉疚来。
      “金堂主此话折煞我了。是我一经大事,便彻底失了方寸,幸亏堂主赶来护卫。若阿白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只能同死相陪。”欧阳君起身,面上依稀可见泪痕,却也振奋了精神。
      金不换见他这般迅速稳定情绪,也生出股敬佩来,提起方才的话头,道:“金某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也是行走江湖多年,见闻略广。方才听公子所言,兵器有异。不知是何处有异?公子可否告知在下?”
      欧阳君踌躇片刻,便道:“父亲是被一柄极纤细的利剑,刺透喉头的。”
      “极为纤细?”金不换沉吟片刻,斟酌着道:“不知我可否一看?”
      “金堂主稍后。”欧阳君走出思虑斋,对仆人说了两句,过了两刻功夫,那人抱着个匣子回来奉上。
      欧阳君从中取出细剑递给金不换,道:“便是这一把。”
      江白侧身看去,但见一把刃仅一尺的短剑,剑身细狭,大约有孩童小指甲盖宽,刃薄却坚,她虽不懂,也看得出这是一把极好的短剑。
      金不换用指尖轻弹刃中,声音清越,他提在手中随意挽个剑花,道:“以我所知,白道中使短剑能得手的,仅长安公孙一氏。但自打公孙氏嫡传弟子,沐王郎怀故去,这一门便算得上绝了。”
      “我也是这般想的。何况公孙氏剑器虽使短剑,也并非这等怪莫怪样的。沐王如此人品,想来剑器一门定无此等败类!”欧阳君啐了口,又拧眉道:“我左思右想,这把兵器许是突破。奈何我孤陋寡闻,竟想不起谁用的它。”
      金不换忽而抬手将短剑甩出,那把剑牢牢钉入不远处的窗棂之内。他神色凛然,道:“若做暗器,趁欧阳盟主不备,以极重手法偷袭,亦无不可。”
      “我曾偶然得知,翼宝斋去年重发刺客榜,似乎有位刺客的兵器便有此形容,且每次都是这般杀人。”金不换眼底闪过寒光,缓缓说道。
      “翼宝斋?刺客榜?”欧阳君也知晓这张榜单声名狼藉,尤其前三位,号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从不失手。只要出得起银钱,便是天王老子,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没错。”金不换压低声音,道:“前些年堡主曾查明,沐王遇刺一事,当场死掉的唐门弃徒苗家兄弟,生前最后一次露面便在长安西市翼宝斋,还有位玄色阑衫人,便是当时刺客榜榜眼,专杀贪官污吏的判官黎耀。他被人所骗,前去刺杀沐王,事后发觉不对,自刎相陪。堡主查明之后,虽愤慨于英雄为小人所误,还是责令我前去翼宝斋要个说法。”
      “不料这才过去还不到十年,翼宝斋莫非又出了差错?”金不换喃喃低语,欧阳君更是神色大变。
      翼宝斋刺客榜五年一换,只取二十八人。这些人或隐姓埋名或干脆敞开了身份,但毕竟是见不得光的,因而用真名号者极少。欧阳世家于俗世如何风光,对这等地方,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江白忍不住道:“金伯伯,您能打听出来,使这把兵器的,是谁么?”
      金不换尴尬道:“这样吧,待我回堡禀明堡主,若堡主许可,在下自然愿意往长安走上一遭。但欧阳公子心中明镜一般,定也明白此中为难之处。你不妨稳定局面,再暗中好生调查。”他将细剑递回,肃然道:“金某身为明堡堂主,武林盟主含冤而死,金某实不好公然参与。但请公子放心,我家二位堡主嫉恶如仇,知晓内情定不肯袖手旁观的。还请公子理清内外,便是蛛丝马迹,亦不可轻易放过。”
      “金堂主肯说这般多,欧阳家铭记大恩。我已发信,请长兄归来。这些日子只能勉力支撑了。”欧阳君想了想,道:“盟主铁令仍在,明日正午,堂主若方便,还请来大厅一叙。我已请了唐门崆峒和白马寺的见怒神僧,好商议这盟主铁令该由谁保管。”
      金不换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微微颔首,道:“见怒神僧都在,我怎能推辞?公子若心中有计较,不如趁此时机,好生琢磨布置。武林大会二十年一次,下一次,还得十多年呢。”
      这话暗指武林盟主铁令归宿,让欧阳君心中一凛。他不动声色道谢,吩咐家人将思虑斋西边的厢房收拾妥当,亲送金不换过去,才告辞离开。
      他揉着眼角,低声道:“走,去母亲那里。”

      欧阳溪的嫡妻,并非出身武林,而是杭州府一位顾老尚书家的孙女,唤兰筌。欧阳君却并非这位官小姐嫡生,顾兰筌身怀七甲之时,欧阳溪和顾兰筌的陪嫁大丫头酒后行房,而珠胎暗结。
      当时欧阳溪虽已有一子一女,欧阳君的出生还是让他颇为欣喜,从长子群为他取名为君。然而又是三年过去,随着顾兰筌再次诞下麟儿,欧阳溪对次子的喜爱怜惜渐渐转移到幼子欧阳珽身上。欧阳君的生母虽扶了妾,到底出身低下,当初生产后又着风寒,没几年便故去。
      好在顾兰筌心地善良,待他虽比不上亲生孩子亲厚,但一针一线,亦从未短缺。待他长大,先生侍女仆从亦亲自为他挑选。
      “母亲,如那位前辈所言,只怕父亲一事,内里颇多周折。儿的意思也赞同暗里好生调查。您意下如何?”将金不换的言下之意一一分辨清楚,欧阳君压低声音道:“父亲五年之前搏来铁令,如今不过五载便遭此横灾。儿每想至此,但觉心寒!如今拿什么主意,兄长没回来,儿全听母亲做主。”
      “这些话,不可对珽儿多言。”顾兰筌很快从悲恸中反应过来,道:“你的姐妹都嫁了人,地方虽不远,但此事不宜告知她们。珽儿脾气暴躁,万一再惹出事端,只怕更难收拾。君儿,群儿如今远在万里之遥,等他回来再做打算定然迟了。依你说看,那位金堂主可靠得住?见怒神僧肯趟这浑水么?”
      “金堂主号称乐善好施,何况近些年我欧阳世家很给明堡面子,他就算不帮持,亦不肯落井下石。那位见怒神僧,更是侠骨丹心,平生最恨阴森事,最是嫉恶如仇的。这二位肯帮,便是咱们欧阳家大幸,还请母亲放心。”欧阳君抬眼看了看顾兰筌,道:“至于那铁令,儿的意思,他们谁爱要谁要去!”
      “不行!”欧阳君话未说完,已然被堂上的妇人打断:“我虽不会武功,但嫁给他几十年,也懂些内情。阿溪他勤学苦练几十年,便是为了欧阳世家能在武林中站稳,重复欧阳家风采。如今家主被刺身亡,若再丢了铁令,我欧阳家五十年内如何在武林中翻身?”
      “母亲高见,可大哥不在,珽儿武功着实难……”欧阳君摇头,道:“儿虽有些名声,但火候还差得远。”
      “不,你一定要拿到。要以铁令号令群雄,找到杀父仇人!”顾兰筌眸子里发出灼人的烈火,恨声道:“试问除了你,谁能一心一意,为阿溪复仇!便是这一点,他们就无人能反驳!”
      “只要拿到铁令,我欧阳家还是武林盟主之家,十五年后,你们兄弟三人功力大涨,又破此悬案,铁令再姓欧阳二十年,又有何不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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