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做个魔（重生）》傻熊噗哩

6、遗臭流世

　　食肆的中堂靠后立着一面简朴的书画屏风，屏风后显出隐约的影子可见一案桌一人影。食客们倚着案桌伸长了脖子静静注视着屏风。明知道不会有夸赞的言辞，但苏图就是控制不住好奇心，他想听听到底会怎么讲，于是悄声进入食肆内，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里听起说书的讲古。

　　那掌柜的和小二见他没入桌，便知其是来听故事的，也就由着他蹲角落里。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几个，倒也不扎眼。

　　“铁笔青编留书，龙虎争雄逐鹿，胜也兴亡过手，功史千秋评定。”啪的一声醒木敲击，屏风背后隐约的人影又继续说道：“话说那两百年前，静虚界有三害，一害者妖王坠云蛟，二害者九灵残界，三害者青玄宗废主苏图。今日讲的就是那道貌岸然伪君子，青玄宗废主苏图。”啪！又是一声响亮的醒木敲击。

　　屏风后隐约的人影开口掷地有声，字正腔圆的把故事娓娓道来，配合着醒木在关键处震响，故事高潮迭起紧扣心弦。期间还一人多个声调演绎对话，将那故事中不同之人模仿得惟妙惟肖，仿佛屏风之后真有几人在讲话一般。苏图觉得最绝的是，他把断风崖外那股阴厉的呜呜风声学得特别生动，听起来就像站在断风崖上似地。

　　说书的这段故事主要讲述了群仙大战坠魔废主苏图。大意为，静虚山论道会上，青玄宗宗主苏图被人揭发修炼魔功，罪证确凿，恼羞成怒之下召唤魔尸杀人灭口。后被仙门群起而攻，好好的论道大会变成剿魔大会，最后众仙齐心合力，将其斩杀于厉山断风崖。

　　故事的描述苏图心里早就预计得七八分，反正就是邪恶灭亡，死有余辜的调调。值得他注意的是，故事中提到的几起屠城屠村惨案，案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年被逼问时他完全不明白对方说什么，一时无言以对，也难怪一时间引起所有派门的厌恶。

　　试问，当年除了他，还有谁能在一夜之间屠光一个村镇并且不留残骸。哪怕是现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说书的这段细节为真，那么他总算是知道为何那么多派门都同仇敌忾，像做足了准备而来。打从一开始就认定是他所为。

　　说书人讲完苏图被斩杀于断风崖，坠尸崖下之后，醒木再一震，叹息的口吻说道：“可怜那从头至尾被骗的至亲好友，从事情爆发到苏图身亡，有二人始终不肯接受事实，也是当日唯二未参与围剿之人。一者乃是苏图的同胞亲弟苏扬，事件之后不久便积郁而亡。另一者乃是爱慕苏图至深的天一门掌门瓯瀚玥，回到门中久病不起。可叹一片痴心付错人。”

　　随着又一声醒木震响，说书的终于将故事讲完了，有一小童从柜台旁边的角落里出来，端着个盘子挨桌求打赏。

　　苏图暗搓搓的在心里继续帮他补充道，未参与围剿之人有三，第三个就是‘铁面乌云’，原因是早退。想到此，他又暗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早退，说不定那天真的会被沐云斩杀。

　　“那瓯掌门不是男子吗？”听众里有人发出疑问道。

　　“你是第一次听《静虚三害传》吧？”立即有老听众好心给他普及故事背景。“那苏图虽是男子，但长得妖媚惑人，善于玩弄人心。不止瓯掌门受害，连苏图的胞弟也深受其害。苏图的弟媳妇楚鸣霜出嫁前被苏图始乱终弃，苏扬为兄赎罪才娶了身怀六甲的楚鸣霜，生下的儿子苏志铭就是现任青玄宗宗主。还有啊，你可知楚鸣霜是何人？就是苏图的三师兄楚千流的胞妹，无怪当时围剿苏图时楚千流一马当先，还博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啧啧啧啧！想不到这么人渣啊！”先前疑问之人露出厌恶的神色。

　　“要不怎么说他是伪君子呢？”继续有人给他解说道。“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从小就飞扬跋扈，欺压贫寒弟子。听说他拿明珠当弹丸，打出去后就迫使贫寒弟子像狗一样爬去捡。那个天剑宗的第一剑仙小时候就是被他欺辱得不行，才恨他入骨，两人针锋相对到苏图死才算完。”

　　“对，他仗着出身好，简直五毒俱全无恶不作。待到再大一点的时候竟然去解妖王封印，把坠云蛟放出来，差点引发大水难。”又有人补充道。“后来九灵界作乱，他干脆诈死逃脱。等各个仙门组成联合军反扑时，他就忽然冒出来窃取了领军权，趁这机会私通魔界妖界。打胜后他自然成了静虚界的英雄之一。”

　　“嘶！这欺世盗名之辈！”那疑问之人不由得痛骂道。“真是死有余辜！早死早了！”

　　一众神憎鬼厌的嫌弃中，有一人发出忧虑之声，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多地出现邪祟为祸？”

　　“怎么说？”有人不明其中关联，追问道。

　　“我昨天去给灵宝堂送柴禾的时候，听两位路过的仙师说，南边五百里的南无山出现了苏图的踪迹。他现在跟魔界勾结，准备血洗所有的仙门。”那忧虑的人解释道。“听说这几天各地都出现了邪祟作乱残害生人，就是他所为。”

　　一片鸦雀无声后，有人提到：“他不是死了吗？”

　　“他诈死过一次，骗了九灵界，就能诈死第二次。”有人笃定道。

　　“他都入魔了，邪魔歪道多的是手段，李代桃僵，死而复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年被揭发时他不就是当场召唤魔尸出来杀仙门的人吗？最近这频繁起尸的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说不定当年死不见尸的那些都是被他做成了魔尸。”

　　“如今想来，就是为了做魔尸才动手的。”

　　“看来乔家村的姑娘半夜失踪了五六人，跟他脱不了关系。”

　　“城西连续几天丢了孩子。”

　　众人一下变成了断案妙手，什么奇奇怪怪解释不了的坏事忽然间都有了答案。在他们的口中，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瞬间有了通天之能。

　　苏图越听越觉得离谱，他名声是臭，但也不是屎篓子，什么屎盆都往他身上扣就太过分了。一时激愤，忍不住开口讥讽道：“说得好像你们都亲眼所见似地。”

　　他声音虽小，但在一片群情激昂的讨伐声中，显得格外不同调，一下子整个食肆内寂静无声，针尖落地都听得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他。

　　“哪来的黄毛小子？帮一个邪魔歪道说话，想必也是心术不正。”最积极普及故事背景的那人盯着他喝斥。

　　“有理说理，你们把听来的话当真相也就罢了。那十里八乡的事不去追查真凶全怪到一个死人身上，你们这是什么正义？”苏图面对着众多逼视的目光无所畏惧，大大方方站起来反问道。

　　“一个人自甘堕落，勾结魔道，就怪不得所有人都怀疑他。想要得民心首先就要自身清清白白。”

　　那人回避了他的详细问题，而是以空泛的大道理来教训他，这种捆绑着大众的说辞就是耍赖，争论下去已无意义。苏图冷笑：“造谣不要钱，反正尸体也不会反驳你们。要是那人活着站在这里，你们还能当着他的面这样说吗？”

　　在众人议论纷纷时，那屏风之后的说书人不知何时消失了身影，他很确定期间食肆的大门只有人进没有人出。他不知道先前这说书人在此地是个什么情况，但今天的情形看来，是有意要挑起谣言。

　　“臭小子！满嘴喷粪！吃饭的时候碰到你真是晦气！”最先发出疑问的那人直接掏出钱拍在桌子上拂袖离去。

　　剩下的人听到“粪”字都变了脸色，食不下咽的表情显在脸上。

　　掌柜的看到这，连忙向店小二打眼色。两个小二会意的走到苏图面前问道：“客官你进来多时，是要吃饭呢？还是要喝酒？”

　　“我……”苏图被问得语塞，结巴道，“我，我就是进来听听讲古。”

　　“不吃饭就闪边去，别妨碍别人！”两个小二不客气地抓起他的手臂将他架起来。

　　苏图一下子矮了气势，讨好左右两边的小二道：“两位大哥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呢？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对不对？”

　　“不吃饭就别瞎逼逼！别当着财神爷！”小二不客气的把他架到门口向外丢出去。

　　“哎哟！”苏图直接被摔了个狗扒屎，趴在地上哀嚎。刚想回头痛骂店小二狗仗人势，眼前赫然出现一双乌黑的靴面，他抬起头一看，差点没把魂吓飞。

　　“仙，仙，仙师！”避无可避，他只得硬着头皮唤一声，尾音都抖了起来。

　　沐云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着趴在跟前之人。他记得四天前，在洞渊谷东北方向十里外的一个山涧里救过这个名唤吕腾的少年。现在此地距离洞渊谷五百里，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如何到此？

　　他伸手揪起少年的后领将其提起平视，冷眼问道：“你为何在此？”

　　整个人像只田鸡悬起，苏图双手使劲抓住自己衣襟，以防被勒到脖子。平视的沐云的眼睛仿佛无声地对他说：“胆敢有半句假话，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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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静虚三害传》借用了《周处除三害》，出自《世说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