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落盛浮华》顾笙墨

33、做人质，不容易

　　沐枫先将身后的船舱结了个看似随意实则强劲的结界，外面的天雷劈不到，里面也别想出来。猫五心下焦急却不表，在一旁给他护阵。

　　零碎降下的天劫都被他挥挥手散了去，小天雷也没用多少力气就消散无形，第一道主天雷来了。

　　干净凌厉之势从空中直直劈向结界中的船舱，还在半空的时候，沐枫嘴角噙笑，就地坐于船头，将琴置于身前，十指扫动琴面。琴音蕴含的魔气悠悠迎着天雷而上，像是温柔的情人缱绻抚上发怒的爱人面颊，爱人霎时就没了火气。

　　小天雷消散的速度肉|眼已经捕捉不到了，紧接着，第二道主天雷又携着雷霆之势劈下。

　　雷声滚滚，琴音却并没受妨碍。

　　像是一把利剑划破天空，离船仅有三丈时，魔音缠|绵于上，似低喃，又似蕴着幽诡，利剑缓了缓来势，依然向下落来，砸在沐枫身旁，将船砸出了一个大洞来。

　　海水咕噜咕噜挤进船来，猫五不得不分神将大洞以法术填补住。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小天雷又消失殆尽。

　　最后一道天雷在黑压压的云层里酝酿着，似是在蓄势待发。

　　慕初一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千年大劫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来了，刚从噩梦中逃出来的慕初一，浑身像是才被人从水潭里捞出来一样，汗涔|涔的，此时半睁着眼，虚弱地在榻上喘息着。

　　她现在脑子太混乱，噩梦与现实交织在一起，还反应不过来沐枫为何要帮她渡劫，不过直觉没好事。

　　天雷终于降下来，劈开云层，声势浩大，扑面而来，照亮整个天地。

　　猫五的脸不知是因为雷电还是担心沐枫，惨白一片。

　　沐枫缓了天雷来势，不过收效甚微，不过眨眼功夫天雷已经劈到了面前。

　　锋利的雷电外裹着的气，已经让琴面裂了一条缝，沐枫低头轻抚裂缝，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再抬头，面色平静，右手却直接挡在天雷前。

　　猫五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眼里泪珠却一颗一颗滚下来。

　　天雷穿过沐枫手掌，竟直接在手上破出了一个洞来，砸在结界上，结界晃了几晃，随着天雷一道消散了。

　　一切终于平静了下来，乌云散开，已是白日了，晨曦撒下在海面，微波粼粼。

　　沐枫嘴角划过一丝蓝紫色的血迹，不甚在意地甩甩右手，尚在流淌的血液顺着甩了出去。沐枫低头看了看嘴角的右手，带着丝嫌恶：“真难看。”

　　猫五擦了擦面上的泪，想上前，却被挥退，闭了闭眼，恭敬低下头。

　　沐枫走进船舱，举起自己的右手对慕初一说：“瞧，小慕慕，我替你挡天劫代价可大了。”

　　慕初一努力转头，用力眨了眨眼看清来人，听见此话又慢慢转回头微闭上眼，并不打算理会。

　　沐枫可不管这些，径自划破慕初一的手臂，让她将血液滴在自己的伤处，伤口急速恢复，除了残留的血迹，几乎看不出伤口了。

　　沐枫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而慕初一呢？此刻已经被沐枫的举动气得晕了过去。

　　另一端也在前往凤麟洲的玉珩一行人，也探知了远处天空的异动。

　　玉珩此刻的面色沉得能滴下水来，他也没料到慕初一的天劫会在此时来临，不过那个疯子……竟然……替她挡了天劫……他将自己的命和她系在了一起，以后再伤他，慕初一也会受到影响，当然伤了慕初一也可以伤他，天宫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头……

　　玉珩手上青筋突出，念珠噼里啪啦散了一地，锁紧眉头，深吸一口气，收手将念珠召回，转身回房。

　　剩下的盛央和南霜见不轻易喜怒颜于色的玉珩生了这么大的气，只面面相觑着，而后不约而同轻轻叹口气，心知肚明这次沐枫是真的把玉珩惹毛了。

　　慕初一醒来后，感觉自己的灵力前所未有的充沛，此时的沐枫元气大伤，真是逃跑的好时机。

　　这日支开了猫五，揣着小激动跑到船尾，准备泅水离开，深吸一口气，憋住，一，二，三！

　　跳下水划呀划，扑腾几下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正纳闷，听见头顶一个声音：“小慕慕这是准备离开我吗？”

　　慕初一明白这时和他起冲突并不是好事，忍住破口大骂，干笑两声：“呵呵，天气好，出来游一游。”

　　“如此美丽的借口，叫我怎么忍心拆穿呢？好吧，这池子挺宽敞，小慕慕游远了我可就得遣几头鲨去寻你了。”

　　说完沐枫就转身离开，慕初一恨得牙痒痒，又无法发作。沐枫虽尚未痊愈，她也斗不过他，心间涌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和一丝茫然无力。

　　猫五无奈地看着慕初一，伸出手将她拉了上来，又使了个小法术将她衣裳烘干，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也转身离开。

　　又在海上行驶了两日，这才靠了岸。

　　慕初一一下船就跌跌撞撞地摊在岸边，她在海上摇摇晃晃这么几日，早已不知方向，歇了歇才环视着四周，目所能及之处，除了他们刚离开的茫茫大海，就是另一边的漫漫黄沙了。

　　“要到达那片弱水须跨越一片荒漠，狂风烈日，日日不息……”脑海里忽然想起玉珩的话，所以这便是荒漠了？

　　慕初一一个激灵，抬头望了望头顶肆无忌惮的烈日，再看一看前方一望无际的荒漠，不由垮下脸来。

　　揉揉脸，强打起精神，向沐枫扯出一个微笑道：“你看，魔君你凝碧珠也拿到了，实在是没必要带上我一路的，我无名小卒一个，还特别麻烦，你带上我……这，这实在是得不偿失啊。”说到这，慕初一的神情已经非常真诚恳切了。

　　“哦？是吗？”沐枫转头似笑非笑，“那么小慕慕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提议不敢当！随便把我扔在哪都行的！”

　　“可是我舍不得啊。”慕初一话音刚落就听见沐枫随口说着。

　　慕初一哑然，瞟了眼猫五，猫五像是没听见一样。

　　又见沐枫温润一笑，口中说的话却截然不同于面上的和善：“你也有趣，他生气也有趣，你说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慕初一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沐枫，又小心掩饰不让他发现，因为她不确定被他发现会不会又触动哪根敏感的神经。她不知道是不是魔界的人想法都不走寻常思路，她只知道她已经快无法和他沟通了。

　　在沙漠行走了三天后，沐枫和猫五倒是若无其事，慕初一感觉自己快被烈日烤成树干然后蒸发了。

　　她本就是木灵，虽平日不用时时水分滋养，但遇到这种特殊地点，太阳整日在头顶撒欢，夜里又冻的不行，如此再失了水分，她恐怕真的不能坚持到弱水了。

　　慕初一右手搭在皱起的眉上，向头顶望了望，刺目的阳光晃得她眼前一花，脚下一个踉跄，扎实地扑在了沙地上，半天没缓过神。

　　猫五赶紧扶着慕初一坐了起来，看着前方沐枫的背影犹豫地细声道：“王，要不我们歇歇？”

　　沐枫侧身一个眼神便教猫五噤了声。

　　在沙漠已经行进了三日了，他们似乎还是在原地打转，沐枫的心情已经远不如刚来时那么愉快了。

　　让猫五去前方探路，沐枫转着手中的凝碧珠若有所思，良久，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转眼看了看在地上缓神的慕初一，将手中凝碧珠一闪，打入慕初一微张的口中。

　　慕初一立马捂住嘴惊恐地转头看着沐枫:“你给我吃了什么！”说完拿食指扣住喉咙，想要吐出来。

　　“好东西。”说完扶起慕初一，将她些微凌|乱的头发别于耳后，“带路吧，小慕慕辛苦了，今日把弱水寻到，我便放你走。”

　　“什么啊？我不识路啊？”慕初一想哭，她深刻体会到对牛弹琴的含义。猫五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奇葩？

　　“其实......魔君有没有想过不一定要去寻那把琴呢？你看你现在这琴，就挺好啊。”她努力僵笑着，试图劝说这个脑子不太清醒的魔君。

　　沐枫挑眉，化出琴看了看，又勾唇温柔地抚着琴面道:“哈，亲爱的小慕慕，你可知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对错，你所认为的对，不过是天上那个老头规定的，若是换我做主了这世间，那这规矩，可就得由我来定了。”

　　慕初一的僵在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烦躁，沉吟片刻方开口:“你说的不对，有善便有恶，有对便有错，这善恶对错，自在人心，若是人人都奉恶为善，无公道，无对错，那这世间便成了人间炼狱了。”这三岁小孩都知晓的道理，这魔君怎么就如此一条死路走到底呢？

　　沐枫深深地看了慕初一一眼:“那些对你许愿之人，他们的愿望就没有一丝贪婪险恶？”

　　“魔君说笑了，我只是小小信使一枚，将众人祈愿皆一一送达天听，自会有专事仙君依据此人功德定夺所愿。”

　　疏离的淡笑挂在脸上，慕初一看沐枫无甚反应，又大着胆子说了几句。

　　“人心得以聆听，世人安乐和平，方得民心，若是只争输赢，那么一开始便输了。”

　　“若我就是要搅得这天地动荡，你又如何？”沐枫温润笑着，似是随口一说，看过来的那一眼却叫慕初一心惊。

　　前去探路的猫五恰巧回来了，让慕初一不由松了一口气。

　　“王，东南方有一处乱石，”猫五微喘着气跑回来，调整了一下呼吸又道，“之前我们曾路过那处，方才我再去探路，发现乱石虽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机关重重，应是一处乱石阵。”

　　沐枫满意地点点头，向着东南方行去。

　　猫五顿了顿，看了慕初一一眼，也跟了上去。

　　慕初一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纷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