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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我爸大宫主13 ...

  •   他走在街上。
      抬着眼四处望着,左边是人,右边是人,前面是人,后面还是人。
      人来人往,人山人海,人头济济。
      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人。
      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只有几十个人的村子里,这当中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父,还有一个是他自己。
      他们养了一条狗,养了一只鹰,还养了一池子的鱼。
      这样的生活本来是很快乐的,可是有一天他的师父告诉他:
      “你长大了,该出去闯闯,等到时机成熟,你就该去替你的父亲报仇了。”
      他吃了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自己还有仇要报。
      所以他走出了村子,来到了最近的城镇里。

      他叫王仁,身后背着他父亲留下的空空剑。
      他刚刚离开家门,他有一个来历很大的仇人,而他的师父希望有一天,他能将那个人斩于这把剑下。

      王仁左顾右盼,这些东西看起来又新奇又有趣,他看见街头上甲撞了一下乙,两个人吵了起来,觉得有趣;他看见路边叫卖着猪肉的屠户用厚刀砍骨头,也觉得有意思;然后又看见一个少年人正在抬脚踢一个瘸腿的老妇人……他皱了皱眉。
      那年轻的人看着身强体壮,气血旺盛,而那个老人家脸上已长了寿斑,佝偻着直不起的腰。
      他看见这一幕,心里顿时有点不太舒服。

      王仁快步上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变手为爪锁住了那年轻人抬起要踹的小腿。
      “这是个老人,你这么一脚踢下去,她会受伤的。”
      年轻人眼睛斜斜地睨了他一眼,王仁一下又有点呆住,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好看得叫人有种心惊动魄的错觉。
      年轻人就这么被扣着一只脚,抬在半空中,竟然也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他道:“这个人偷了我的东西。”
      王仁怔了一怔,再看旁边,那老妪缩在地上两手抱着头,哭诉道:“老身这一把老骨头,怎么偷得到这位小哥的钱,别打我,别打我……”
      她捂住了脸,但又偷偷从指缝中露出眼睛打量着王仁。
      王仁跟她视线对上:“……”
      这一个是气盛的少年,一个是可怜的老妇。
      他不知道真相,但选择倾向后者,他郑重地注视着年轻人道:“她只是一个老人家啊。”
      “嘁,”年轻人嗤之以鼻,腿上猛一抖,震开了王仁的手。他哼笑一声,脚下重重一碾,正正踩在老妪的手上,理也不理王仁的话,只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老妇一下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张口又骂又嚎:“杀人啦杀人啦——杀千刀的短命鬼,拿你点东西怎么了?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她难听的话刚飞出来两句,年轻人腰间的剑已经出鞘了,直指在老妪眼珠子上,只差一寸便要刺进去。
      本来这剑是要刺进去的,不过被人挡住了。
      王仁听得老人破口大骂时,有点懵住,但他还是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年轻人持剑的右手,封住了对方前进的空间。
      年轻人手腕一转,剑尖朝前一送,眼见那老人便要命丧黄泉。
      王仁却比他更快些,他一下抄起了自己身后背的布囊架住年轻人的剑,只听当一声,布囊轻而易举被剑锋划破,露出半截剑鞘来。

      年轻人咦了一声,剑身挑起,反而朝着王仁身上撩去。
      王仁后撤一步,他手晃了晃,剑鞘又一次挡住了年轻人的攻路。
      两个人就这么当街斗了起来,年轻人是不断攻击着,王仁则是步步示弱,半点没有反击,完全只是防御。他道:“小兄弟,就算那位老人家拿了你的钱,你也不至要人性命吧?”
      年轻人嗤笑了一声,并不回话,只是不依不饶,手下的剑招越来越狠厉。

      随着他们动作大开大合,本来热闹的大街顿时空了一大块出来,所有路人见怪不怪一般齐刷刷远离了这块区域。
      就连摆摊的小贩也忙不迭撤走了自己的摊子。
      至于那位始作俑者的老人家,自然是溜之大吉了。
      但是年轻人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此时已经完全放在了王仁的身上。
      王仁观察到,这个正在跟他动手的年轻人嘴角上甚至挂起了一丝笑。
      可是与这一点笑意同时出现的,是对方身上若有若无,却越来越明显地杀意。

      王仁背上渐渐冒出汗来。
      他也不敢再托大用一把未出鞘的剑,他手里上下一抖,用暗劲将剑鞘抛了出去,手里这把空空剑当即发出一声清吟,当啷一声与年轻人的剑交击在一起!
      年轻人挑了挑眉毛,赞了一句:“好剑。”
      王仁顿了顿,也说道:“你的剑也很好。”

      年轻人的剑不止好,而且还很快,剑尖不停震颤,兴奋着发出了阵阵嗡鸣。而每一招的出手,都是那么简单干净利落,直奔要害,没有花哨,更没有虚实之分。
      这是……杀人的剑!
      等闲之辈如果遇上这样杀气凛然的剑,不出十招,就会败在剑下。
      但王仁不同,他的剑跟这正好相反,他练的剑,是不杀人的剑。
      他们两个人的剑碰撞在一起,不止是简单的比斗……
      这更是生存和死亡的较量。

      生或死,杀与不杀。

      王仁的目光与年轻人交汇在一起,转瞬之间便对对方有了一个了解。
      剑光微微闪烁着。
      两个人全力以赴,近乎打了一个平手,可如果继续比下去的话,那赢的应该是王仁。
      因为这么打,他能跟对方耗上一整天的时间,而年轻人却无法破开他滴水不漏的防御,快剑也会变成慢剑。

      不过率先收手的,还是王仁。
      他一提气,猛地向后跳开一大步,完全拉开了与年轻人的距离。
      王仁道:“承让。”
      年轻人出于某种心理,竟然也没有再追击,他顺手甩了一个剑花,锵一声收剑归鞘,脸上自自然然地笑着,好像刚刚的杀意不过是王仁的错觉一般。
      他说:“喂,你叫什么名字?”
      王仁实在答道:“王仁……”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对面的年轻人忽笑了一声:“亡人?你家里为什么给你起这么个名字,那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王仁听对方这么说,立时愣住了。
      心中怦地跳漏了一拍。
      据他的师父所说,师父当年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草里,闭过了气,只在胸口还藏着一口真气,将死未死。
      那时若没有人路过,他不出片刻便会悄无声息死去。
      好在师父赶到,以内力强行疏通了他浑身经脉,他这才得以活了下来。
      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王仁就隐约觉得,其实自己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侥幸重新回到人世,还能活着,本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所以他从来都不想太多,甚至是这第一次出门,要为父报仇,他心里也有着一些说不口的别的想法……
      在没有人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夜深时,他脑海里常常会想,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着。
      可是这样的念头他从来都只是在心里那么想一想而已!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跟他见过一面,就这么突然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王仁一下子哑住口,说不出话来。
      但他的心里已经激起了惊涛巨浪,久久不能平静。
      他定定看着那人,头一次主动问起别人名字来:“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本是一脸随意的样子,但被问及名字,他脸上又挂出了一种奇怪的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他道:“我?我叫陆孟。”

      陆孟。
      王仁把这个名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陆孟,其实也就是薛兴,看着主角若有所思一般的神情,明朗般笑起来,他弯下腰顺手拾起了王仁丢开的剑鞘,走过去递给了对方:“喏,你的。”
      王仁呆呆接过了剑鞘,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啊了一声,抬手一指:“那个偷东西的老人家跑掉了……”他笨拙地道,“对不起,我只是想着就算是偷东西,也不至于要去死,却忘了丢东西的是你。”
      薛兴随便挥着手:“那不重要。”

      王仁不明白,刚刚还要杀人,为什么现在就变成了不重要,他看着周围因他们打斗而跑远的行人商贩,好端端的闹市,愣是被两个人搅和成一团乱遭,苦笑了一下:“我听说,当街打架斗殴是要进衙门的。”
      没想到薛兴又笑了起来,他平平常常,不含一点夸张地说:“整个益州,还没有人敢找我的麻烦。”
      王仁本还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不过没过片刻,这周围又恢复了方才热热闹闹的样子,那些小贩们重新摆好摊子,很快就重新吆喝起来,嘈杂的声音很快又在这半条街上响起。
      所有人倒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习惯样子。
      王仁张了张嘴:“他们……?”
      薛兴道:“大家都很习惯的,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啦,遇上这种情况肯定是有远跑多远,不过这也不能耽误生意嘛。”
      这跟王仁出门时,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他觉得有点好笑,便笑了:“那你刚刚说那句话的意思,是说你家在益州很有权力吗?”

      薛兴真的点点头,肯定道:“像刚刚那种情况,不出一刻钟,就会有人来替我解决——”
      他话音还没落完,王仁就看见有两个精壮的汉子,一左一右,半拖半提地,将刚才跑走的那位老妇人带到了薛兴面前。
      薛兴朝着王仁耸了耸肩,像是在说“你看吧”。
      王仁只觉,对方实在很有意思。
      先前那副戾气冷酷的样子,和现在这般亲近和善,对比起来就好像是两个人似的。

      那两个壮汉长得凶悍,其中一个脸上还带着道长长的刀疤。
      可他们在薛兴面前,竟然显得有些恐惧的样子。
      带着刀疤的汉子重重将老妇丢在地上,低着头,并未去看薛兴的脸,只递上了一块墨色的小玉牌。这正是薛兴丢的东西。
      刀疤汉子道:“陆小宫主,此事实在是误会一场,这老狗是新来的,不知您的身份,她要是知道,给她十副狗胆,她也万万不敢招惹您啊。”
      那老妇睁着浑浊的眼睛,此时是真的涕泗纵横,哆哆嗦嗦哭道:“小宫主饶命啊,饶命啊,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她一边说,竟一边抬起手自己扇起了自己巴掌。
      那一声声皮肉发出的响声,听着就是十分用力。

      薛兴接过自己的玉牌,重新挂在腰间,只嗯了一声,一抬手,剑光一闪。
      老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嗬嗬吐出血沫,随即断气倒在地上。
      这一招太快了,简直让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王仁都没有想到,刚刚还带着笑,像个少年人的薛兴,连口气都没吸,顺手就把人戳死了。
      是的,顺手。
      这完全就是漫不经心随意的一剑,连杀气都没有泄露出来,薛兴简直轻松得像是摁死了一只脚边的小虫子。
      两个高大的汉子在这一刻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两只没有存在感的鹌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最妙的是,周围的声音只是突然静了一下,就又继续热闹起来,路人的目光半点没投过来,都当这块地没存在一样。

      王仁一时间又呆立住了,他都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发呆了。
      只听薛兴道:“今天心情不错,不爱跟你们计较了。”
      那两个大汉飞快对视一点,连连点头:“是、是,多谢小宫主,多谢小宫主!”
      二人不敢再废话,拖着尸体就跑,一下子钻进了人群里,找不见了。

      此时的薛兴,跟在家里时真是截然不同,他微微笑着,眉梢上飞扬的都是肆意,哪里还有那副在陆无邪面前乖巧听话的样子。
      王仁看了看地上残留的那一小泊血迹,又看了看薛兴,一下叹了口气:“你这人……怎么杀心这么重?”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概可以唱一首回家的诱惑吧……
    前几天我过完六月十九……就彻底嗨成了乐不思蜀的刘禅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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