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的星际冒险指南[哨兵向导]》辛师语

300、Page95·Der Lindenbaum

　　留华联合军演进入最后一个阶段的时候，马丁·路德终于成功得到了觐见皇帝陛下的许可。

　　他得到的不是一场单独谈话，不过不管是对话双方还是旁观者（抑或实际上的参与者们？）都对此很是满意。
　　大贵族们很满意，因为白塔的负责人明显已经开始退让，只是准备去胡安娜行星转一圈，找到那个愚蠢到暴露的向导就走——而找不到也可以，这充分表明了白塔对大贵族们的敬畏；马丁·路德也很是满意，因为他隐隐抓住了某些藏在圣若瑟的痕迹——足以威胁到皇帝陛下坐下皇位的东西的痕迹；而皇帝陛下看起来只是重新打压了一遍自己一直就关系不太好的白塔，不过现在的对峙结果足够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在之后的谈判中从退让的白塔中拿到更多。
　　于是大家都觉得自己很满意。

　　包括一直作为一件漂亮昂贵的摆设在尼古莉亚宫中旁观了差不多所有重要场面的夏梵特·费尔德巴赫大师。

　　不过这绝对不包括被大师选做自己分享对象的奥黛莉亚·费尔德巴赫。

　　快十年在异国生活的时间对于一个星际时代的人来说也算是一段挺长的时间，然而奥黛莉亚觉得自己绝对没办法完全适应留利克帝国生活的原因中最主要的一个就是她有个典型罗莎人的爷爷。
　　——留利克帝国的音乐家是绝对不会用随随便便就能泄密的普通终端把这种应该算是最重要地点召开的会议内容和自己的孙女分享的！

　　奥黛莉亚·费尔德巴赫对着自己的终端面容扭曲，然后被路过的加布里埃尔相当不客气地敲了下后脑勺。
　　“醒醒！到了玛丽要上音乐课的时候了！”

　　“那也不用这样叫我你这个小混蛋！”

　　加布里埃尔挑起了眉毛，转头对着起居室另一端幽幽转过视线的拿单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然后他就没继续跟奥黛莉亚斗嘴，只是坐到了起居室的另一张沙发上，看着词作家小姐抱着自己的一摞书稿往玛丽的教室走。
　　利马斯特人的大使馆非常小，可以说就是一栋专门空出一层用来接待客人，然后就是一栋能住下一家三代七八个人的小别墅而已。
　　现在住在这里的也就是四个人类和两个Virture。
　　所以空间不算拥挤，但也说不上空旷，反而挺像是一个家庭——有时候加布里埃尔自己也会这样想。
　　只是有时候，他们会在这栋房子里讨论些普通家庭不会讨论的问题。

　　例如现在。

　　加布里埃尔托着自己的下巴，用一种他平时已经少见的娇俏模样看向了拿单。

　　“喂，我说——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走了吧？”

　　“这要看玛丽的意思。”
　　拿单非常平静地叠起了手上的纸质报纸，把叠好的报纸放到茶几上之后，才调整身体姿势对上加布里埃尔：“族母们已经把决定权完全交给了玛丽。我们到底是一直留到最后，看看留利克帝国的皇帝利用Viathan达成她的目标之后能不能完美收尾；还是在确定已经无法对局面施加影响之后就离开这个漩涡，都是由玛丽来决定的事情。”

　　加布里埃尔的脸色一下子十分难看。

　　而拿单完全无视了他的神色变化。

　　“想要离开留利克帝国你可以直接和玛丽说的。”
　　清瘦的男人脸上快速闪过一瞬间的狡猾笑容，在后一刻加布里埃尔认真看过去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不过玛丽最有可能是和族里联系，把你换成另一个人来吧？是向导的可能性倒是不太大，但是说不定是谁——可能是玛咖？他和玛丽那时候玩儿得不错。或者阿巴什？他和玛丽擅长的方向正好互补，或者……”

　　“你·闭·嘴。”

　　拿单看着对面娇俏姿态端不住了的加布里埃尔，神色明显愉快了不少。
　　“我们都知道，在陈容声成功带着他爸爸离开留利克帝国之前，玛丽不会离开这里的。”

　　就算利马斯特人们和玛丽自己都属意她成为未来统领整个利马斯特的“大族母”——
　　不过几年的时间，年幼的玛丽也耽搁得起。

　　正好她可以把这些年和留利克各方势力打交道的经验利用起来，节省之后成为族母或者大族母时必须的游历。
　　反正利马斯特的大家也都不喜欢有白塔存在的几个国家，能节省之后的时间更好。

　　“因为他才是玛丽认定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朋友’。”

　　尽管现在还在从圣若瑟全力赶回奥洛娃好躲开之后那一场变乱开端的陈容声并不知道这个。
　　对于被华夏大使馆的人们好好养大的男孩儿来说，玛丽是很厉害的朋友。
　　也是很重要的，在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下仍旧毫无犹豫地愿意向他伸出手的朋友——所以也是陈容声非常珍惜，绝对不让自己的“麻烦”沾染上的那个朋友。

　　那个男孩子也聪明得很，在发现利马斯特人和白塔在进化者方面的尖锐对立后就没让玛丽和其它一起去看过他利马斯特人知道过任何一个由白塔带给他的困扰。
　　甚至其中还包括他爸爸一直被白塔软禁这种事情……他都没在之后露出过什么口风。有段时间玛丽还为他的态度沮丧过，毕竟通过奥黛莉亚，她能知道陈容声为了和自己的父亲保持联系都接触过多少人，求助过多少人。
　　——不过现在两个孩子倒是都解开了这些心结，相处得好起来了。
　　——而就算要一直留到最后，他们也不会再呆多久了。

　　既然已经知道不会再在这个国家待上太久，和奥黛莉亚·费尔德巴赫关系进展速度不算快的拿单当然不会像是加布里埃尔那样着急——事实上，加布里埃尔在发现玛丽为了什么留在留利克帝国之后就恨不得下一刻就能成功离开这里，不过族母们都认为他陪着玛丽留到最后对他未来的心态会比较好。
　　——起码别见着个有前途的哨兵就想把人抓到手里，至少要知道尊重对方的想法。

　　看着目前还不知道族母们希望他未来不仅要陪着玛丽待到这个帝国结束，还要救出他眼里那个“严重威胁自己”的小少年的加布里埃尔，拿单重新垂下了眼睛，在对面一声声的哀怨叹气中拿起了报纸，展开遮住了自己的脸。

　　——笨蛋，利马斯特人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华夏人大多数都喜欢留在自己的国家，而且以玛丽和陈容声的年纪，他们哪儿会想到你想的那些事情。

　　——玛丽现在想想怎么把费尔德巴赫大师给奥莉的消息传给华夏大使馆才是最有可能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过玛丽倒是不用想怎么把东西传过去——黑暗哨兵和未来大族母的优势之一就是，Virture们都很喜欢她，也愿意帮她做些事情——她比较苦恼的是，她想知道为什么留利克的皇帝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需要了解这些，因为她觉得违和。

　　尽管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只要觉得不对就应该继续查下去，一直到发现“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为止——这是族母们教给她的，而玛丽也决定一直这样坚持下去。
　　——毕竟黑暗哨兵的大脑开发程度更高，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正是大脑已经发现了问题正在提醒你。

　　而奥黛莉亚是个足够宽容的老师，宽容到她愿意让小玛丽在课上摸鱼，和同样在大使馆中上课的陈容声一起讨论这个远远超出两个十岁刚出头小孩子能力范畴的问题。
　　不过当然地，他们俩谁都没有得出一个满意的，觉得“就是这样！”的结论。

　　所以玛丽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好啦，既然今天想不出来，那我们今天就不要继续讨论这个了。换个话题，我给你看看巴敏族母给我的华夏照片吧，听说是二百年前她奶奶和华夏的开拓队一起旅行的时候拍下来的——
　　“你也可以发给你爸爸和大使馆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看看，玛尔达已经熟练掌握了绕路进奥洛娃白塔的方法啦！”

　　陈容声那一边也很快地传来了同意的信号，只不过这速度实在是很慢，毕竟他们两个人目前相隔的不是一颗星星上的几千千米，而是几个依靠量子通讯技术才能及时连接起来的星域。

　　还在条件简陋，除了速度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星舰上安慰好不容易连上线的老爸的陈容声叹了口气，偷偷跟玛尔达说直接把照片转给华夏大使馆和陈霄，不用再占用自己这边可怜的流量资源。
　　但是他把玛丽的疑问直接转告给了曾奕星。

　　因为圣若瑟星省突发变故所以没能成功把陈容声偷渡进华夏星舰，反而只能带着他狼狈冲刺回奥洛娃的前·医生在听到这个问题时愣了愣，然后笑着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好——吧——
　　——又是一个不能让小孩子们知道的大人问题。

　　——或者……
　　——又是一个不能在国外说起来的问题。

　　陈容声调整了下自己在座位上的姿态，不过怎么调整都是一样地不舒服。
　　然后小少年叹了口气，自己埋下了头。

　　——什么时候能回国呀。
　　——要是回国了，就不用在意这些问题，也能见到老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