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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轻薄 ...

  •   有些人总是怀念逝去的东西,而对眼下的灿烂不屑一顾。
      ——譬如我。
      我乃大綦的二公主,拥有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生活,未婚夫乃大理国的太子,文武双全前途无量,可我总是不甚开心。
      今天是年三十,除夕,宫里摆了大宴,请来国戚与达官,还有他们的夫人与儿女。丝竹不停,歌舞不休,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这一切绚烂美妙,却与我气场不合。
      几杯贡酒下肚,我耳朵微热,状已微酣。我眯起眼睛,假装出神智迷离的样子,侍女如意通我心意,跑去到太后耳边细语。
      太后轻瞥我一眼,便道:“娴儿既不胜酒力,就先行回去吧。”看样子巴不得我滚远点。
      父皇与太后有隙,父皇宠我甚也,太后厌我甚也。我母妃乃前西凉公主,太后在背地里恐唤我“孽种”最多。若非我乃汉皇血脉,本早就该死的。
      出了曛暖的宫殿,外面的凉风立即卷得我裹紧了狐裘,脸上的热意迅速散去,我看起来冷静、理性,丝毫没有醉意。我酒量天生就很好,草原上的烧刀子都能随意喝,又何况那那点甜葡萄酒?只不过我略有些酒精过敏,一喝酒就上脸,也一次次被成全了借故离席之心。
      “殿下,您的寝宫不往那边走。”随路而侍的太监小骓子乃太后身边之人,他提醒我不要到处乱晃。
      “本宫这不是眼花吗?”我又眯起眼睛,假作弱不胜衣的样子,软软地往后靠倒,想要靠在如意身上,哪知竟落入了一个坚硬如铁的怀抱。
      “公主殿下还请当心一些。”身后之人的声音又硬又冷,就如他这个人一样。
      禁卫军统领萧奇瑞,传闻中的狼孩,幼时为大将军萧翎所收养,长大之后身上仍旧诡事异闻不断,听闻跟大綦第一术士风颂雅乃是至交知己。
      “萧统领,你不在殿内护卫我父皇,到外面来做什么?”趁着醉意,我一转身抱住了他,也算彻底的投怀送抱了。
      京中人们盛传我滥情,并编成传奇故事,在茶肆酒堂里一段一段地评说传唱,唱得有鼻子有眼的,连父皇都半信半疑。我那三两件残缺不全抱憾结局的情-事,硬生生被说成了二三十件。人们疯了一般将当今天下或有姿色或有风采或有武艺的男子都编排在我身上,像往我身上扔各种鲜花,却给我惹来牛粪般的名声。京中京外,女子无不对我妒羡憎恨,而男子则将我当作yin妇破口大骂。可笑的是,我至今还是个老处,二十二岁,大龄未嫁,不识得巫山之好,未尝得云雨滋味。
      天性的欲望被压抑,于是乎导致我有那么点见色便起意的变态。萧奇瑞面如朗月,身如玉山,一袭紧身的玄色胡服绷出了结实又性感的肌肉,而那不近女色的模样,勾得人是越发心痒。
      “公主,自重。”他漠然地道,若忽略他脑门的青筋和耳后的红晕,我会真以为他淡定至斯。
      人们说,二公主艳比妲己,性似妖狐,是个人人都能艹的大美人儿,现我正应传言般轻浮,做出非礼之举,我就不信这侍卫统领不会浮想翩翩,除非他喜欢男人!
      “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故意将声音弄得起伏不定,宛若一只忽高忽低忽而盘旋的蝴蝶。
      “陛下见七皇子未尝出席,担心他有事,特地派臣去一看。”他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正人君子庙里和尚的作态。
      “呵呵。”我不由冷笑起来,心道父皇对那怪胎还真心好,可他不过是云滇苗蛮之后!一介插秧农妇的儿子!
      “那个小疯子能有什么事儿,左右不过又捣鼓什么蛇鼠虫蚁出了神!”我不禁讥讽道。
      小七是个怪胎,生下来不足三个月就能开口说话,而且有理有据,父皇曾疑心他是妖怪,特地请来大方士风止荧来推演算命,却得其“异世来客,麒麟转世。气运所在,天道所亲。”的批语。如今小七已年方十三,越发稀奇古怪起来。
      我曾好奇去他院子里探访,结果一只脚刚从门洞里穿过去,正待落地,因忽闻一声“且慢!”而止住。小七旋风般过来,俯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指着它冲我呐喝:“皇姐,你差点杀死了我最心爱的小菊花!”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吼得我肝胆俱裂。
      “小菊花?”我诧异又厌恶地瞧着那小蛇,见它通体发紫,有明黄色花纹,因体量过小而聚成一黄点,莫名地有种邪恶感。
      “你在养它?一条虫子?”
      “皇姐,你别小看这小菊花,它可厉害了!是蛇王呢,如果你刚那一脚下去,那么你身旁藤上歇息着的蛇儿们就会统统往你身上招呼,你就算不被它们毒死,也会被它们活生生啃成骷髅哦!”他语气欢快,似丝毫没有察觉到听者的不悦。
      我扭头,见到了盛大的紫藤萝瀑布,枝繁叶茂,姹紫喧蓝,唯美浪漫,宛若画卷。可定睛细看,深紫色的群蛇安静地栖息着在花后,一动不动,仿佛花之阴影。风吹藤晃,蛇群立即骚动起来,四摇八晃,乌泱泱的,扭曲一片,惹得人头皮发麻。
      我强忍尖叫,捂着嘴巴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自打那以后,除非特殊情况,我再也没有主动跑到他庭院里去过。
      小七是父皇的第一宠子,是整个大綦朝都要巴结的存在,可因着某中特殊的原因,父皇比宠他还宠我,所以我并未掩藏心中对小七的厌恶。
      萧奇瑞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几乎算瞪了,“公主,请注意言辞!”
      “好吧,看来萧统领偏生就喜欢跟奇怪的人打交道呢。”我有些失望地松手了,他的腰得脱,抬手顺势推开了我。
      好禁欲,我喜欢!
      不过想到围绕着他的那些阴冷恐怖又迷雾重重的传闻,我又有些远离之意。
      萧奇瑞完无视我变态的笑容,匆匆作揖道:“臣有要事,先行告退。”
      “喂,本宫也——”去……
      他不听我下意识的挽留,径自走了。
      看他背影都慌乱了,再思及小七森森然千虫百蛊的庭院,我歇了跟去的心思。看热闹是重要,可自个儿的身心舒坦更重要。
      “如意,我们走吧。”这次我终于得以靠着自己的侍女了,侍女身体柔软起伏,比靠着硬梆梆的男人可舒服多了。
      “殿下,您这样靠着奴婢,奴婢很难迈开腿的。”如意为难又无奈地说。
      “没事,我会很配合你的!”我无耻一笑。
      依稀听到树后有叹息加讽刺:“连臣、侍也要轻薄么……”
      扭头却不见人影。
      错觉吗?
      那令人熟悉而又充满憎恶的深深视线,也是我的错觉吗?
      宫中又起风了,高大的柏树枝叶同奏,发出略显磅礴的沙沙声,仿佛战鼓雷雷,如憎如怒;仿佛鬼女哭嚎,如怨如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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