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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人间 ...

  •    谢临一迈入屋门,便撞进结实的怀抱里。

      陆有矜闷闷地抱住他,许久没有放开。

      谢临微吸一口气,缓和自己被压得实在喘不过气的胸膛——即使这样,他也不愿离开。

      抱在怀里的真实触感和力道,提醒自己真正地回了家,回到了他身边。

      从他被抓去至今,已逾两周。

      灯火已被剔亮。

      陆有矜动手去剥谢临衣袍。

      “你……”谢临尴尬地咳嗽两声,悄声道:“你去把灯吹灭,我去洗澡。”

      陆有矜既没有吹灯,也没有放他去洗澡。只一言不发的把他打横抱在怀里。

      谢临还没来得及喊出抗议,已感到身体进了盛满温水的木盆里。

      温暖蔓延,舒服的呻,吟已快从嗓子眼里冒出头,他看了一眼双目炯炯的陆有矜,哎,一到晚上这人的目光就亮得让人心慌。

      谢临躺在浴盆里,有气无力道:“有矜啊,这热气腾腾的你也不舒服,出去等我吧。”

      “舒服。”陆有矜简短的答了两个字,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谢临。

      “傻瓜。”谢临不知是不是被热气蒸腾的,只觉得心头一酸,他把身子探出盆沿亲亲陆有矜:“这几日下来,你怎么比我还瘦了?”

      “想你。”陆有矜的声音很低哑模糊,但有些东西又很清晰。

      谢临望着某人独自坐在杌子上,怪可怜的。脱口说出一句:“你……也来洗洗吧?”

      话说出口,后悔也晚了。

      受到邀请的陆有矜像张开胃口的豹子,灵活迫切地拔腿冲向可口的美味。

      “唔!我……我喘不上气了……”谢临的声音饱含水汽,似是在求救道:“我真的喘不上气了……”

      “喘不上气就对了!”陆有矜含笑的声音响起,像是在教导稚童般:“把腿抬到浴盆上,你就能更舒坦些。”

      “唔。”谢临拼命地眨眨眼睛,依言费力地用脚踝勾住盆沿。他的身子像弓弦般紧绷,那翘起的腿骑虎难下,只能继续挂在盆沿上,紧闭的牙缝不时泄露几声呻,吟,但借着木桶的掩映,他终于可以放下局促,小心翼翼地品尝到蚀,骨滋味。

      室内萦绕着发烫的温度,浴盆的水已被二人折腾的所剩无几。

      翌日一早,两人起床一看,顾同归已不见踪迹,只留一个纸条说是有事去忙,过几日再回。

      谢临郁郁地垂下手,昨日从沈均处回来,天色已晚,也没顾得上和表哥说几句话。

      只记得表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和从前并无二致。

      他加快脚步,像个流落在外的孩子终于奔向家。

      顾同归伸手拍拍他的肩头,深深一叹,半晌道:“还练字吗?”

      谢临点点头,扬起眉道:“不光写字,我还帮很多人写了家书呢。”

      顾同归笑笑。

      谢临道:“表哥你可不能小看了这活,信的遣词造句必须跟随写信人身份转换,要拿捏住分寸也很不易。”

      顾同归还是笑笑,半晌感慨道:“阿临你长大啦。”

      陆有矜从谢临手里抽走那纸条,刮了下他发怔的脸:“别像丢了魂儿似的,人还回来呢。”

      又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天晴了,今日我们去郊外散心罢。”

      层云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冉冉而行,京城的萧瑟如同湖面上的薄冰,尽数消融在春日的阳光中。

      深巷里又响起叫卖杏花的声音。少女们新换的七色罗衫,在春阳映射下宛如云影。

      整个京城都从冬日沉睡中苏醒,处处热闹非凡,有几圈人聚集在春凝街头,阵阵吆喝和尖叫从里头传来。

      人群中间搭建了临时的木桩,上头张挂着幌子,幌子上是用黑丝绣的四个大字:傅家马行。

      原来是马市为招徕顾客而做出的噱头。

      两匹腹部圆滚,一黑一青的两匹马,正昂然立在人群中。

      “这是马行驯服完毕的滇马,可让人免费试骑,马术最好的一位便能领彩头。”马行老板正站在人群中喊话,他一指正甩尾巴的两匹马:“这马便是彩头,有哪位好汉愿意一试?”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显然被好马吸引。但京城男子多不骑马,如今也只得望马兴叹。

      陆有矜站在谢临身后悄声怂恿道:“你很久不曾骑马了,且去试试。”

      谢临一怔,看那马雄赳赳地立在人群中,倒也跃跃欲试,但他久未骑马,正在犹疑。

      “长街纵马你拿手。”陆有矜语带笑意:“能夺我发簪的人可不多呢。”

      谢临眯着眼睛不屑道:“你那样子能躲得过小爷的身手?”

      春日艳阳正盛,陆有矜似是看到了那日纵马夺簪,张狂骄纵的少年,他的心很大,大到想把山河星辰尽数奉给那少年,他的心又很小,小到只想和那少年在山河间并肩行走一遭,衣袂飘然,其余之事,片羽不取,再无所求。

      他扣住谢临的肩,含笑耳语道:“可惜某人床,上身手略逊一筹……”

      谢临闻言,愤愤不平地扭身怒道:“胡闹!那是我有心让你,今晚……”

      “老板,我们要参赛!”陆有矜故意在此时扬声报名,不给谢临纠缠这个问题的机会。

      “唔!原来是两位少年豪客。”马行的老板伸长脖子望着人群中的这两位少年,他生怕无人响应,此时自然热情欢迎:“二位是都要参加?”

      陆有矜领着谢临,气宇轩昂地走到空地中间。

      谢临还未搭腔,陆有矜已开口:“他参赛,我陪他。”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谢临身上,谢临眉心一皱,似是承受不住这目光中的温度。

      陆有矜握住他的手,悄声在耳畔道:“能行的!”

      那匹黑色滇马个头很足,正骨碌着眼睛抬腿走近。谢临先抬手做个样子,见它没有摇头摆尾,才把手放在马额上抚了抚。

      谢临咬咬牙,把衣摆一撩,踩上马镫,他久未骑马,腿脚又不利落,上马时姿势难免拘谨笨拙,不复从前的行云流水。

      但当他双腿夹上马肚,在马上稳住身子后,兴致和豪情才像破冰春水般流淌到全身,平生第一次骑马也未如此。谢临抑制住稍稍加速的心跳,收敛马速绕着人群走一遭。

      陆有矜站在不远处,依稀能望见马背上那张漾着笑意的脸。

      真好啊,这才是他的少年该有的模样吧。

      马蹄踏在布满春光的长街上,谢临没来由一阵心安。

      “您打算怎么比呢?”马行老板见谢临是熟手,开口发问。

      谢临偏头思索,可供驰骋的范围还不到三里,周遭又围满了人,真要骑乘起来,多有不便。

      陆有矜笑笑,转身走出人群,从卖花担上取过一束粉白色的杏花。又在人群尽头站定,冲谢临挥下花枝。

      谢临颔首会意,稍稍放松缰绳,让马儿在两侧围满人的长街上小跑,朝那枝花靠近。

      陆有矜却没等谢临来取,扬手把杏花抛向空中,杏花掠过几人的头顶,随即仰跌出一个弧度,直坠下落。

      随着周遭人群一连串儿的吆喝惊诧声,谢临飞快地纵身一跃,就势稳稳地擒住那纤细的花枝。

      枝上粉白的花瓣簌簌抖动,却没有从枝头脱离。

      少年手里衔着杏花,浅蓝衣袂映在花影人影里,满脸俱是得意。

      时至初春,很多树枝上只有零星的花蕾,陆有矜一错神,却似看见千树万树上都缀满了繁盛的花叶,空气中浮动着漫天飞舞的花瓣。

      比赛者多是从他人手中拿走某样东西,围观的人早已看腻——但春光美少年,也算养眼。一时皆凑趣叫起好来。

      当然,叫好和彩头向来是一码归一码。

      等谢临下了马,老板搓着手笑吟吟道:“哈哈,您这身段精彩绝伦,真叫人开了眼界,但这彩头不好给——毕竟天外有天,难说今日还有没有别的高人登场,一时也分不出高低。”又趁机对人群大喊一声:“还有谁想试试身手?”

      百姓有几个大呼不平,陆有矜却知道不到太阳落山,这两匹马是不会送不出去的,好在他们二人并不在意彩头,谢临方才骑着马,已跨过最难逾越的无形沟壑,两人一身轻松,俱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他们沿着溪岸向郊外走。微风卷起周遭细嫩的春草。谢临时不时在空中左右挥舞那杏花枝,足迹所至处留下片片落花。

      陆有矜欺近谢临,一本正经地悄声道:“不好。”

      谢临跳到一旁:“怎么?”

      一出门,他就坚定地和陆有矜保持距离,生怕某人说着话又开始上下其手。

      陆有矜眨眨眼睛,神秘地道:“那卖花女一直在我们身后,我方才回身看她,她忙看向别处。”

      “哟,出来一趟,还赢得姑娘仰慕了?”谢临不咸不淡地用那玩秃的花枝抬起陆有矜下巴,咬牙道:“那你还不去看看?

      “哎,看也白看……”陆有矜故意哀叹一声,趁机把手搭上谢临的肩头:“总之,我们快走罢,免得让姑娘误会……”

      “郎君。”一口怯生生的闽南乡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两人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卖花女孩正张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他们,满脸欲言又止。

      谢临挑眉,神色复杂地扫视陆有矜一眼。

      那女孩用手抚抚红晕的脸颊,鼓起勇气仰头看向陆有矜,半晌却道出一句:“你拿的花还不曾给我钱……”

      谢临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女孩儿在朗朗笑声里羞红了脸,她鼓起腮帮,手足无措。

      陆有矜狠狠瞪谢临一眼,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手心:“对不住,方才一时情急忘记了……你要钱理所应当,不用吞吞吐吐,让我误以为……”

      话未说完,又狠狠瞪一眼已笑得直不起身的某人。

      “郎君长得高大,面色也生,就怕是……歹人……”闽南姑娘期期艾艾地吐出后两个字,又怯怯地看陆有矜一眼。

      “啊啊哈哈哈哈。”谢临笑得整个人差点软到地上,陆有矜忙伸出胳臂,让他挂在自己身上笑个够。

      待平复下来,谢临方摸摸陆有矜的头忍笑安慰道:“哎,原来是这模样吓到人家姑娘了。”

      谢临放柔声音,眨眨眼睛凑上去:“姑娘,这位兄台虽看上去不像好人,但有我管束,你尽管放心。”

      眼前是骤然放大了数倍的年轻男人俊俏脸庞,卖花姑娘又羞得面目绯红,这般情思婉转和方才的窘迫红脸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陆有矜不耐烦地皱皱眉催促谢临:“你还去京郊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路?”

      谢临一笑,白玉般的手指夹住花枝,嗖一声破风掷到姑娘的杏花蓝里:“你真是个慧眼识人,直言不讳的姑娘,这枝花送你啦,可惜被我玩秃了……”

      那闽南姑娘手足无措,忙道:“无妨无妨。”

      说完,又把那枝杏花抱在怀里,抬头怯怯的看谢临一眼。

      陆有矜不待二人调情完毕,就把谢临拦腰揪到身边:“你话说得这么多嘴巴不干么?”

      谢临摇头:“不……”

      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一双灼热温润的唇堵上。

      短暂的亲吻过后,陆有矜挑眉淡然的道:“如果以后你再说这么多话,我兴许还会在人前亲你。”

      谢临呼吸急促,嘴上兀自硬道:“我只是感叹那女子怎的一见面就能识出你真面目呢,哎……可怜如我,头几次谋面却被你的模样和名字骗了……”

      “闭嘴。”陆有矜一方和谢临缠绵,一方又偷偷挑起眼皮看那卖花姑娘的下落,果然已望不见人影——很好,想必已吓得跑远了……

      还未走至近郊的陌上,便能看到接连不断的帷幕,不少有头脸的人物早在几天前便预约了位置,谢临走在前,陆有矜衔了抹淡然的微笑,紧跟在谢临身后。

      “去买花吧,在咱们庭院里种几株海棠啦,菊花啦……”

      “好,只怕时辰来不及了。”

      此时的太阳已渐渐隐在树梢后。

      “那也不急,花市和庭院的时光长着呢。”

      倏然,细密的春雨灌进田野,蕴染了远方的田埂。在这突如其来的春雨中,踏青的人皆被淋了个措手不及。有帷幕的忙就势钻进去,没有帷幕的也在连连呼朋引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小跑着找地避雨。

      细密如针脚打在湖面上,水波泛着涟漪。池中的鱼儿忍不住跳出头,却恰巧进了渔夫早已张开的网。

      一场狼狈的大雨,背负着无数农家收获的殷殷期待。

      做人又何必一悲到底?

      “花市去不成了……”

      “那我们静坐听雨好了,快瞧,那头廊下还有位置!”

      风雨如晦,还能和你一同奔向杏花疏影。

      这便不算苟活。

  • 作者有话要说:  文写到这儿就完结了,大约一年的时间,谢谢各位的陪伴。总之,有矜……唔不!无矜和阿临始终相伴人间了,不过每个人的结局即使是HE也还是会有阴影在背后
    接下来,会改下文(让剧情丰满啦),还会写下一篇,脑子中有很多梗,为了人物的理想,为了理想的人物,我要不断努力===
    但愿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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