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妖闻奇录》桃之夭夭夭夭

2、陆成皓

　　陆离拖着行李箱出了停车场，顺着颇有年头的青石板路朝镇子的东面走。

　　在最初的镇子分布是带状，东边叠翠峰下一带都是陆家户，西边出云峰下一带是白家户，常家户在中间一段儿，离清河很近。从镇子入口到陆家，有一千来米的距离，走路过去也就十五分钟。

　　现如今镇子热闹了，清河两岸房屋都建了起来，游客来来往往，陆离没走那边，是从鬼谷子祠门前经过，过了清河桥，远远儿的就能看见陆家的房子了。说到这座清河桥，历史也很悠久，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后来因为沿着河的两岸建了商业街，为着方便，每隔一段儿就有座石桥或木桥，但都没名字。

　　“六哥！”随着一声喊，一辆自行车急刹车停在身边。

　　陆离一看，原来是陆成皓。

　　陆离在大房的兄弟里排行第六，是最小的一个。陆成皓今年十七，是三房的老七，今年刚好高三毕业。陆成皓有一对双胞胎姐姐，儿子就他一个，但他却不想继承祖业，一心想报考北影，想去演戏。要说陆成皓的长相十分阳光帅气，身高足有一米八三，篮球打的好，又是个理科学霸，据说是学校的校草风云人物。

　　“高考怎么样？你的志愿……”陆离跟他关系不错，不禁有点担心他因为这个和家里闹起来。

　　陆成皓哈哈一笑：“北影，家里同意了！”

　　“这么容易？”陆离可不信，早在去年陆成皓透露出报考意愿的时候，陆成皓他爸就提着棍子追了陆成皓一路，还断了他半年生活费。要不是陆成皓有两个备受宠爱，又很宠着他的姐姐，他恐怕早就向残酷的现实低头了。

　　“我命好啊，有两个姐姐。”陆成皓说起来十分得意。

　　陆离总觉得这小子有点过分乐观，但也不好这时候说出来打击他。

　　“六哥，上来，我带你一段儿。”陆成皓拍拍自行车。

　　“我拖着箱子不方便，你这自行车也经不起。”陆离摆手。

　　陆成皓将他的行李箱往后座一放，系牢，说道：“那我先帮你把东西送回去，顺便告诉大爷爷你回来了。六哥，一会儿见。”

　　过了喧闹的清河商业街，依旧是青石铺的路，路两边间或几间仿古民居，随处可见都是一片片桃树梨树。春天的时候漫天花海，充满古意的房屋隐没其中，青山白水，绝对是镇子最美的风景。

　　上了一处缓坡，房屋又密集起来，尽头处挨着一片竹林就是外公家。

　　镇上的房子都是青砖和木材建造，大多是明清风格四合院，也有少数的唐宋之风。陆离外公家就偏向唐时的建筑风格，之所以说偏向，那是因为年代久远，房屋都进行过修整改建，但大体格局还是保留着。

　　这一片儿都是陆家本家人，一路打着招呼就到了自家大门前。

　　青砖黛瓦的院墙，朱红大门，门楣下还悬着两盏红灯笼，加上历史的陈旧感，乍一看好似穿越了一样。大门开着，进去是个长方形的庭院，前堂的门并没有开在正轴线上，而是朝左偏，据说这是唐时的规制。朝左有扇小门，超右后转，则是通往后宅。

　　“小离回来了！”堂屋里走出个老人，一头白发盘个髻插着根木簪子，长须及胸，又是一身灰布长袍，特别仙风道骨。这就是陆离的外公陆辕，陆家现任族长。

　　说来三家镇因为职业的缘故，衣着都是复古，怎么显得高大上就怎么来。当然，年轻人都爱时尚，所以这里的穿衣风格都是两极分化。

　　“外公！”陆离听到他声若洪钟，气色又好，心里先松了口气。

　　虽然外公一直身体康健，但他却不能不担心。

　　陆离从小就有一项不能对外言说的秘密，他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当然不是阴阳眼，却也差不多。只要他接触过一个人，那么他就能看到这个人寿命的长短，甚至机缘巧合还能看到这个人的祸福之事。

　　据说小孩子是不太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的，但陆离记事特别早，一岁后的事情他基本都记得。

　　那一年妈妈去世了，就是在葬礼上，他突然看到很多人的头顶悬浮着数字，那时他不懂，只是盯着那些人看。那些大多都是周家人，个个被他看得皱眉，暗地里说他眼神渗人。

　　两岁时，邻居那位和蔼的老婆婆头顶的数字变成了红色，经历一年的验证，他已经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伤心的抓着保姆阿姨的手说：“老婆婆要死了。”

　　他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就像妈妈那样，死了就是躺着再也不会醒，被烧成灰，装进罐子里，封在黑漆漆的坟墓，永远也看不到了。

　　保姆阿姨一开始以为他在胡说，还告诉他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结果，当晚老婆婆不慎摔了一跤，竟然就死了。

　　原本就不得喜欢的陆离，自此后越发不被人喜欢，好似碰到他就沾到什么晦气一样。

　　三岁时，他被带着去看望生病住院的二叔，二叔对他很好，或许是因为二叔和他爸是同母所出的缘故。但是他看到二叔头顶的数字变红了，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掉下来，二叔追问，他也不知道撒谎，就说：“二叔明天要死了。”

　　二叔顿时脸色一白，二婶那些人立刻就骂他“乌鸦嘴”，将他推出病床。

　　二叔第二天还是死了，二叔家的堂哥堂姐将他打了一顿。没两天，他就被孙秘书带着离开了周家，来到三家镇。

　　此时他看到外公头顶的数字还是银白：70，下一刻便是墨黑的75，这表示外公的寿命还有五年。

　　他从未和外公说过，因为外公自己就知道，外公算命术很厉害，虽然无法算的准确，但他知道寿命没几年了。他说不说又有什么用？他又不能为外公续命。况且，经历了小时候的两件事，他努力不和人肢体接触，只因为不想看到别人的寿命，更不想因为一个不慎说出不讨喜的话，也就养成了他沉默安静的性格。

　　“明秀姐不在家？”

　　陆明秀是大舅家的女儿，大舅早年病逝，大舅妈没两年也跟着去世，就剩明秀一个独苗儿，还是个女儿，又是大房的老大，很受宠。明秀继续了祖业，做了算命师，天赋不错，就是都二十九了，总不肯结婚。

　　二舅三舅常年在外，一般年底才回来。

　　“她哪里坐得住，有人介绍了一单大生意，她去S市。”陆外公仔细打量陆离几眼，问起他在外的事，又问：“你刚毕业，不用急着回来，外面多热闹，年纪轻轻的呆这儿有什么发展。你又不肯跟我算命。”

　　陆外公提起此事还是很难遗憾，总觉得陆离天赋绝佳，实在浪费。然而想到三家镇的事情，罢了，不学就不学吧，兴许也是好事。陆离哪怕现在姓陆，到底不算是陆家人。

　　陆离笑笑，想起路上遇到的人，就问：“外公，你知道秦淮吗？”

　　“秦淮？哦，那个秦大侦探啊，知道知道，他不就在我们这儿开了家侦探社嘛。”

　　“这人可真奇怪，怎么跑到三家镇来开侦探社。对了，他说他那里缺人，问我愿不愿去。”陆离一开始是打算开店的，但开店也要成本，况且三家镇竞争也大，有一份现成的高薪工作旱涝保收，他还是趋向先打工。

　　陆外公摇着扇子的手停住了，似乎是想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这要看你了，你要是喜欢就去。”

　　陆离心里有数了，既然外公这么说，就说明秦淮这人没问题。

　　陆离有了决定，轻松不少。

　　他将门口的行李箱提起来，这才想起陆成皓：“外公，成皓他爸都答应成皓上北影了？”

　　陆外公哈哈大笑：“这小子还在做美梦呢。我听说北影每年学费都得一两万，还不算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恐怕少说四五万。他家里是同意他去，但是学费生活费都得他自己准备，他家可不出。他要是没本事凑齐这笔钱，那就得乖乖听家里安排，明珍明珠两个丫头也帮不了他。”

　　明珍明珠就是陆成皓的双胞胎姐姐，两人才大三，能有什么钱？

　　陆离将行李拖回房间，也没收拾，就出门去窜门儿。他才回来，按风俗要去拜拜鬼谷子祠，再去各家长辈那里坐坐。如今陆家辈分最高的并不是陆外公，七房九房各有个太叔公，两人九十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还有十来年好活，平时本家人都喊太爷。

　　细算来他们这镇上活过九十岁的不少，但活过一百的屈指可数，但据说那些祖辈们走的都很平静，差不多都是寿终正寝，没受病痛折磨。

　　窜完门，天黑了。

　　三家镇的夜晚一片灯火，热闹不熄。

　　陆离正要回家，眼神突然闪过奇怪的白影子，吓了他一跳。定睛再看，也没看到什么古怪，正要走，突然有个清脆的喊道：“小哥儿，等等。”

　　陆离转身，就看到巷子的阴影里走出个年轻男人。这男人体态修长，肤色莹白若玉，特别是长得堪称妖孽，长长的眼梢下面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三家镇本就是古镇，又走出这么一个男子，哪怕他穿着时尚休闲装，却依旧有种聊斋乱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