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皮下》寒雪悠

4、第4章

　　颜秾眨了一下眼睛，灯光在她的睫毛上闪闪发光，她突然笑了起来：“兵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来人谨慎地凝视着她：“你以前认识我？”

　　颜秾双臂交叠着搭在栏杆上，笑容自然：“当然。”

　　男人喉结动了动，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先帮你把鞋跟拔出来。”

　　颜秾笑容一僵。

　　原来他注意到了她的糗境，真是敏锐。

　　颜秾颔首：“麻烦兵哥哥了。”

　　他走上前，迈过光与影的交界，小麦色的肌肤像是沾了糖粉，在灯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碎光，仔细看去，原来是他肌肉上没有擦干的雨水。

　　他半跪在矮她一阶的楼梯上，粗长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鞋跟，慢慢往上抬了一下，“咚”的一声，鞋跟撞击在楼梯木板上，被卡的死死的。

　　他抬头，低声说：“你先脱下来。”

　　颜秾低头，一眼望进他浓墨一样的眼眸，那里像是吸纳一切光的黑洞，深邃不见眼底。

　　“不要，我怎么可能在男人面前脱鞋呢？”

　　她慢慢哈下腰，凑向他的脸，声音甜美的像是蜂蜜加入砂糖。

　　面对她充满魅力的诱惑，他却不为所动地低下头，伏低身子，捏着她的鞋跟左右晃动，他嘴里吐出的热气吹拂在她的脚腕上，那片肌肤立刻泛起红霞。

　　颜秾望着他还沾着雨水的头发，随着他动作，一滴水珠从他的后脖颈滚下，沿着他背部肌肉的线条滚落，被水沾染过的地方又湿又亮，她的鼻端似乎闻到了一股潮湿又辛辣的味道，是湿乎乎的烟草，是雨雾中的辛香料。

　　她俯下身，心里一热，莫名其妙地就朝他耳朵吹了口气，他耳朵一抖，整个人像是头矫健优美的豹子，突然蹿起。

　　富有力量又优美的肌肉线条从她眼前远离。

　　颜秾站直身体，鞋跟已经从戳破的洞里拔了出来。

　　他与她保持一段距离，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边，却并没有点燃。

　　“你以前在哪里见过我？”

　　“在哪里？”颜秾眯起眼睛，“在码头看你扛着摄影灯，在石梯处看你叼着烟。”

　　他抬起头，咬着烟，凌乱的碎发遮住犀利的目光。

　　过了片刻，对于这个刚刚骗了他的女人，他只“哦”了一声。

　　“兵哥哥……”

　　“不要这样叫，我已经转业了，”他轻笑一声，双手插进兜里，抬头望着楼上，“你很敏锐。”

　　他嘴里的烟翘了翘：“说吧，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我有罪吗？”她的手指划过扶手，“用这副口气。”

　　“刚刚那声叫喊可不是你的。”

　　颜秾轻呵一声：“抱歉，这是我私事，与场务你可没有关系。”

　　她摇曳万千地往下走，与他擦肩而过。

　　他没有阻拦，也没有继续询问。

　　她说的对，这里已经不是他的领域，他刚刚那番质询确实有些过分了。

　　楼梯西面是客厅，东面是厨房和餐厅，厨房正好就在颜秾房间的楼下，她坐在沙发上等赵露送鞋过来。

　　听着窗外滂沱的雨声，颜秾抱着胳膊，眼皮像是坠了秤砣，渐渐有些困了。

　　“困了就上楼。”

　　颜秾睁开眼，正看到周寒山温柔腼腆的笑容。

　　“周导。”她刚要起身，周寒山就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

　　“坐。”

　　颜秾移了移位置，周寒山便坐在她的身边，他个子高，身材却很消瘦，穿着一身白色绸缎长衫，就像是民国年间体弱多病的大少爷。

　　他靠在沙发背上，阖上眼，像是要好好喘上一口气。

　　“阿侬，剧本理解的怎么样了？”他说话的声调也像大少爷般慢条斯理。

　　“我都做了注释，在我眼中艾情……”

　　“颜姐！”赵露急匆匆跑进来，一眼见到周寒山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什么，她忙低头道歉。

　　周寒山和善一笑，温声说：“不碍事，你先做你的。”

　　赵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动作迅速地将一块毯子搭在颜秾的膝盖上，又将鞋盒拿出。

　　赵露正要帮颜秾换鞋，一只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伸了过来，将鞋盒里的鞋握住。

　　“周导？”

　　周寒山笑容温柔又绅士：“能为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赵露看了颜秾一眼，颜秾摇了摇头。

　　周寒山堂而皇之地半跪在颜秾脚前，一手扶住她的小腿，一手为她脱下靴子，动作温柔又不逾矩。

　　他沉默地为她换好鞋，又沉默地坐回原处，似乎刚刚所做不过是件小事。

　　他抬手拿过自己带进来的剧本和一支笔，飞快地在剧本上写写画画。

　　赵露朝颜秾眨了眨眼睛，颜秾摊了摊手。

　　周寒山写了写，突然扬声叫：“小梁！”

　　自然没有人响应，周寒山蹙眉，再次抬高声音：“小梁！”

　　他落笔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要将纸张戳破。

　　颜秾迅速说：“小露，你去叫一下梁哥。”

　　赵露“哦”了一声，急匆匆上楼。

　　周寒山写字的动作越来越快，力气也越来越大，突然，他双手抓紧剧本狠狠地摔在桌面上。

　　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周寒山的青筋凸起的手背上。

　　“寒山。”

　　周寒山愣了一下，慢半拍转过头，盯着她，许久，才吐出一口气：“我没事。”

　　他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叠的手，声音发苦：“你很久没这么叫我了。”

　　颜秾松开手：“有吗？我都记不清了。”

　　周寒山看着自己在灯光下近乎透明的手，轻声说：“五年六个月零七天。”

　　颜秾的手压在沙发上，笑说：“周导的记忆可真好。”

　　周寒山转过脸，声音温柔又细腻：“这部片子是献给你的，艾情就是你，阿秾，除了你，没有人能做我的女主角。”

　　“那周导还真是高看我了。”

　　凌乱的脚步声接近，周寒山原本还要说些什么的嘴牢牢地闭上了。

　　“周导，颜姐，对不起，我来晚了。”站在门口的梁行渊声音诚恳。

　　颜秾笑着摇手：“梁哥快别这么叫我，我当不起的，就叫我小颜就好。”

　　梁行渊抬起头，水晶灯璀璨的灯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眼角下撇，眼神忧郁又迷离，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让他迷倒了无数观众和评委，使得他成为市场和奖项都青睐的宠儿。

　　周寒山笑说：“你们怎么生疏了，这可是我们铁三角时隔六年后再聚首。”

　　梁行渊与颜秾对视一眼，梁行渊低头一笑，哑声说：“是啊。”

　　六年前，初出茅庐的小导演周寒山与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梁行渊拉上被他们一眼相中大学在读的颜秾，拍出了一部经典——《日上花》。这部片子的核心只是一个爱情故事，周寒山却独辟蹊径，用非线性叙事的方式，将一对男女的爱情与□□火拼、银行抢劫、连环杀人犯事件穿插起来，讲述了一个黑色恐怖又荒诞离奇的故事。

　　就像影评人所说：正是周寒山的鬼才、梁行渊的细腻与颜秾的灵气四溢，才造就了这样一部堪称奇迹的经典，经典不可复制，奇迹不会再次发生，再凑齐三人恐怕也难以达到当时的水平。

　　周寒山温声说：“他们说经典不可复制，我偏偏不信，我们三人不如再创造一次奇迹？”

　　颜秾坐正身子：“我的荣幸。”

　　梁行渊在周寒山的身边坐下：“我会尽全力。”

　　周寒山欣慰地点头：“你们两个也知道，我进入状态后有些狂躁，请多多担待。”

　　他将手中刚刚修改过的剧本递给梁行渊：“我刚才想了想，可以加上这一幕。”

　　梁行渊双手接过，低头读了几遍，点头说：“这样确实更有张力。”

　　“正好你们两个都在，试一试。”

　　梁行渊抚摸着黑色的袖扣，将自己蓝色衬衫的袖子往上挽了挽，他扔掉剧本，站起身，一双眼睛又矛盾又迷离地凝视着颜秾的胸口。

　　颜秾突然意识到这是哪一幕了。

　　《孤岛》一开始的镜头是一辆行驶在桥上的越野车，车上坐着两男一女——出版公司经理欧放、欧放的女友白莺和他们的好友侦探陈喃，欧放和白莺是自驾出行游玩，陈喃则是被人拜托来一个只有一座桥沟通外界的小岛调查一件失踪案，欧放不知道自己的女友与陈喃是情人关系，而拜托陈喃来调查失踪案的人正是画家艾情，失踪的人则是艾情的丈夫。

　　三人伴着大雨来到了这座只有一座公馆的孤岛，欧放发现艾情正是自己曾经迷恋过的公司插画家，后来她不告而别，与他断绝联系，欧放为此痛苦过一段日子。

　　翌日，四人得到消息年久失修的桥就被海水冲垮了，连日的雷阵雨也使得这座小岛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好在公馆内食物充足，四人可以一直等到救援的人来。然而，饱暖思淫~欲，四个关系错综复杂的男女便在这座孤岛上沦为了被欲望所掌控的野兽。

　　梁行渊盯着她胸口的这一段，正是陈喃被艾情诱惑后痛苦挣扎，最终无力沦陷的关键场景。

　　颜秾敬业地解开风衣扣子，她里面穿着一件轻薄的黑色V领小衫，轻薄的小衫紧贴着她的曲折有致的线条。

　　她的手指像是弹钢琴一般拂过V领领口，领口下是白皙的锁骨，她锁骨内侧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那颗朱砂痣随着她的呼吸在白色波涛中上下起伏。

　　巧合的是艾情也有这样一颗朱砂痣，这颗朱砂痣是诱惑陈喃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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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颜秾：你们一个入戏出不来，一个反社会型人格，一个专注时会狂躁，我感觉自己是在飞跃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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