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青春不精彩》竹语八月

237、第 237 章

　　谁都想不到孙佳琪居然在最不该的时刻挑衅齐家。

　　媒体记者蜂拥而来之前，方于已经顾不得何之洲的命令，把木槿忆塞到叶相安怀里，道：“把她带回去，现在。”

　　“不行！”木槿忆却推开方于的手，拉着他的衣领，怒目而视，“他们肯定藏在记者里，正缺人的时候，你不能让我回去！”

　　这姑娘跟陈泽熙一个脾性，一根儿筋，也不知道4年前是谁和陈泽旭明哲保身的思想一样，现在越来越朝着陈泽熙舍己为人的思想走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方于郁闷的深吸了口气，这兄妹俩还是个思想传销者。

　　一个两个的，不气死他不偿命么？

　　跟木槿忆来不了软的，方于只好拽开木槿忆的手，真像是被人气急了说胡话那样反手扯住她的衣领：“何队刚走，你们就开始抗命啊？”

　　奈何木槿忆这根儿筋太死，软硬不吃，死活非要献一份力，倒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我就是抗命我也得留下！”

　　不远处的齐笙看着他们僵持的模样，拍了拍叶相安的肩，叫他先去开车，待会走没人知道的小路回去。而后他才看向木槿忆，这位姐姐啊，跟姓陈的混帐玩意儿一样，自己明明就在风暴中心，还非要先保证其他人平安无事。

　　也不知道这种一听就不是徐佳教出来的理论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学出来的。

　　齐笙把手里的烟都抽完，从兜里掏出个薄荷味口香糖扔嘴里，上前一步分开方于和木槿忆，拉着木槿忆的肩膀把她拉走，却在她耳边“不经意”的说：“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吧？”

　　刚才还跟方于理直气壮“抗命”的女侠现在居然弱了下来，将无辜少女的角色展示的淋漓尽致，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人格分裂，或者齐笙是某个童话故事里的老妖婆。

　　“你怎么知道？”木槿忆微乎其微的声音都在抖，连就在她耳边的齐笙都没怎么听清她在说什么。

　　不过这类电视剧和小说齐笙倒是看了不少，大概能猜出她在说什么。看她的反应，齐笙也觉得以会长的人品不可能见个人就跟个人说，应该还在保密阶段。

　　“你觉得我瞎么？”齐笙问，“那么多无意识捂肚子的动作，是你脑子死机了还是我失明了？”

　　见把这小丫头劝住了，齐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还等着做干爹呢，别拿孩子开玩笑，听话，先回去。”

　　没有面具，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方于目送叶相安的车离去，回头看着他们几个，又开始叹气：“齐洛哥，你和齐笙先撤吧，网上舆论兴风作浪，你们被拍到影响也不好，这有我们几个，暂时能撑撑。”

　　齐洛不对方于的建议有什么异议，但他想到了方于没想到的：“你得跟我们一起走。”

　　“嗯？”

　　“你可是我的人”齐笙从方于身后露出个脑袋，一副小女儿模样挽住他胳膊，“现在舆论一概认为你毫不知情，现在你出现这里，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和罗生会有关系’么？别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可是这也不能就剩他们三……四个啊？”方于扭身去看剩下四个人。罗晓一直站在方源身边，应该待会和他一块解决记者问题的，赵双玟站在齐洛不远处，给自己找了个庇护所，范殊苑一直站在离他们较远的位置，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好像从很早开始，他就一直站在那里。

　　“小范？”方于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

　　没有回应，站的有些远方于甚至都不怎么能看清他的面部表情。方于看向齐笙，齐笙对他摇头，他又扭头去看罗晓，罗晓也是一脸的茫然。

　　方于朝范殊苑走过去，齐笙却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别怕”这么说着，方于把齐笙的手攥进手里。齐笙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他大概是……害怕自己的直觉吧。

　　走近了，才看得见那个一直站在远处的人。

　　他面无表情，像是远离俗世的仙人那般，对尘世有着敬而远之的超速思想，只远远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方于突然不敢再叫他，生怕惊了那只属于他的世界。

　　可他颤抖着触碰到他肩膀时，这个比他们都要小的孩子，倒在了他的怀里，后颈上有根细细的银针。

　　死亡

　　他们已经接触了很多，却仍不敢继续接触的陌生。

　　方于听到了自己身边，齐笙压抑自己呼吸的声音。他听得出来，他的呼吸声都在颤抖，他在强撑着自己的理智，强撑着不要自己发疯，不要回想到父母死亡的那天，不要回想任何和死亡有关的事情里。

　　可他回头看去，看到的齐笙却和平常一样，不受生离死别的搅扰，不被现实的残酷压垮，不让流言蜚语扰乱理智。

　　齐笙撑着他无用的皮囊，强硬的站在死亡面前，试图把那个对死亡退避三舍的懦夫赶出自己的精神。可他赶不出去，那就像一直蜘蛛一样，在自己的精神里织了网、安了家，它不仅把那个懦夫困于其中，现在它还企图把这副皮囊也困在这张名为“害怕”的网里。

　　齐小少爷理智过人，他筑起一座高墙，把弱不禁风的疯子齐笙关进高墙之中，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身为“齐小少爷”那一面，让所有人都记住他的沉着镇静，处变不惊。他乐于给所有人展示这样完美的他，但他却不知道，那张网已经开始腐蚀他无坚不摧的高墙，把他筑起的高墙一点点摧毁，死死缠住被他关在高墙里的人。那个神志不清的疯子，那个被网缠住的疯子，即将要破墙而出，把这层完美的伪装撕毁，把这看似百毒不侵实则早就遍体鳞伤的心挖出来供世人取乐。

　　伪装得太久，他自己也忘了自己原先的样子，只记得那还是一个一流血就矫情的找妈妈心疼的小屁孩。

　　“齐笙！”

　　停滞的呼吸再次恢复，过长时间的呼吸停滞让齐笙嘴唇发白，齐洛神情复杂的看着齐笙，刚才在他的眼睛里，他看见了齐笙的挣扎，那是一种此消彼长的挣扎，他的眼神飞快的从处变不惊到脆弱不堪，再到歇斯底里，最后又变回那一潭死水。

　　齐洛觉得可怕，被齐笙隐藏在“齐小少爷”皮囊里的，到底还有多少个他曾经见过的“齐笙”？

　　“先走吧”齐洛背起范殊苑，重重的拍在齐笙背后，希望把他拍回来。

　　齐笙从来都不让他失望，有了刚刚的失态，再展现给他的仍是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弟弟，他拉过还在原地的赵双玟，对齐洛点了点头。

　　已经能远远的看到记者们的影子了，罗晓在走前锁上了四合院常年不锁的大门，把养母和爷爷锁在他们成长的地方。

　　方源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一辆小车挤7个人的可能性不太大，看见车的时候，方于就说：“齐洛哥，你带他们先走，我和晓晓小赵再找一辆。”

　　“齐笙也留给你”齐洛说，却没解释原因。

　　解不解释的都无所谓，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不想让齐笙和死亡近距离接触罢了。

　　罗晓对四合院最为了解，拉着方于说了一句“我知道哪还有车，我去开，你们在相安走的小路上等我”就跑了。

　　齐笙也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声音找回来，却无意识抓着方于袖子，低声说：“走吧。”

　　既然暗杀了范殊苑，那肯定会有人留下继续等待暗杀，这一点方于想到了，从范殊苑倒下那一刻起他就无时不在关注四周的动静，哪怕是现在。

　　但四周好像没人出没，唯一能暗杀的地方就是房顶，四合院建在空旷的平地上，四周都是小树，没人能爬得上去，房顶是“人”字型，就算在平地上也能看到房顶是否有人。

　　那个人似乎只是为了杀范殊苑一样，干净利索，杀完就走，作风像极了专业杀手。

　　突然，乌央乌央的人群跟他们的距离变得很近，方于抓住齐笙手腕往自己背后拽，光顾着看房顶有没有人了，忘了记者们看见新闻后的速度可是食堂抢饭的速度。

　　记者们一人拿着一话筒，扑过来叽叽喳喳的问，像小麻雀给大麻雀汇报一天发生的趣事儿一样。

　　“请问你身后的人是齐天祥的孙子齐笙么？”
　　“请问你是否知晓齐笙就是洛齐笙？”
　　“请问你今天到这来是做什么的？来陪齐笙一起看望他的爷爷？”

　　妈的，光捕风捉影就肯定洛齐笙是齐笙，一个确切证据都没有就往这瞎说，要不是怕耽误事，方于真的不介意把这群长舌妇的舌头都拉出来剪了。

　　人群瞬间包围了三个人，方于和赵双玟一直有意的遮住齐笙的脸，直到有记者的话筒戳到了齐笙的眼，方于才彻底爆发。

　　他这一爆发却没让“长舌妇”们安静，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你一言我一语，连绵不绝声声不息。齐笙的眼睛被戳的生疼，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赵双玟咬着牙受着往脸上嘴里戳的话筒，脱下褂子盖在齐笙头上，决定跟着方于冲出去。

　　混乱中，赵双玟被什么东西反光反到了眼，停下来四处环视，不是相机拍摄时的镁光，他们的本子也反不了光，那是什么？什么东西还会反光。

　　这么混乱什么也看不清，他想。

　　在心里嘟囔完这句话，他突然就知道是什么在反光了。

　　齐笙被褂子捂住了头，被方于半搂半抱的往人群外挤，方于烦躁不已，忍着打人的冲动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现在人潮涌动，人挤人肩并肩，没有谁会注意到朝齐笙走去的什么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手里拿的到底是话筒还是刀子。

　　嘈杂的人群像是被静了音定了格，人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齐笙身后。

　　齐笙对突然安静的氛围感到害怕，不管不顾的掀开了褂子

　　他看见赵双玟胸口插着把刀，他的手死死握着拿刀的人，不让那人挣脱。

　　方于一点也不敢犹豫，像杀红了眼似的朝那人扑过去，扣住那人的脖子，眼神凶狠的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齐笙手忙脚乱的接住倒下去的赵双玟，想帮他止血又不敢轻易拔出刀子，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像嗓子受损暂且说不出话来一样无力的“啊”

　　罗晓不知道什么拨开人群，用尽吃奶的劲儿把方于的手掰开，喊道：“他还不能杀！”

　　“为什么不能杀？”方于回喊，挣扎着要从罗晓手里挣脱，不想放过险些被他掐死的混蛋。

　　罗晓到底还是有理智的，在方于耳边咬着牙说：“齐笙哥现在需要你！”

　　齐笙总是那个让方于冷静下来的人，也是让他慌张的人。

　　赵双玟枕在齐笙的膝盖上，一直在安慰着齐笙，用自己干净的手握着齐笙的血手，说：“没事……没事……你别怕……没事……”

　　他其实高兴的不行，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高兴，他从未想过，平凡的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了的尘土，居然真的堵住了生死的关口。

　　“方于……”齐笙死死握着赵双玟的手，眼泪落在赵双玟的额头上，他看着朝自己跑来的方于，内心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他知道，是那张网把他的壁垒摧毁了，从微不足道的小缝隙，毁出了一个大窟窿。

　　“别怕大宝贝……”方于把齐笙抱进怀里，巧舌如簧在现在也哑口无言，“别怕……”

　　那边，罗晓已经打晕了行凶者，把人扛在肩上，朝方于大喊：“上车！快！先去医院！还来得及！”

　　这下记者不敢再七嘴八舌了，甚至还自觉的帮忙把赵双玟抬进车里。可方于对他们的印象太差，连声谢谢也吝啬于口，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

　　陈泽熙突然有些怕这样不露情绪的齐笙，可听他语气平淡的一遍遍重复“都是我的错”时她又没由来的心疼，甚至有些愤怒。

　　“齐笙哥！”陈泽熙突然站起来抱住他，她比齐笙矮一个头，看上去就像齐笙在安慰她一样，“不是你的错！”

　　小姑娘坚定的语气在齐笙的眼里投下了一颗石子儿，激起了它的涟漪。

　　她目光坚定，语气也不容拒绝，有几分方于的样子。她抓着齐笙的肩膀，仰视着他，沉声道：“你又不是先知，你怎么可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齐笙哥，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么？你不能把错都怪在你身上。”

　　齐笙被强迫的和她对视了几秒，像是被她说动了，碎了冷淡的面具，笑了出声。

　　他拍着陈泽熙的肩膀，看着还亮着灯的“手术中”，说：“去看看他们吧，大家都在那，我帮你看着，有消息了叫你。”

　　陈泽熙从来就不是扭捏推脱的姑娘，点点头：“那好，我去了。”

　　直到陈泽熙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齐笙眼里的笑意才彻底消失，又变成了那个不让人担心的“齐小少爷”

　　背后有呼吸声传来，齐笙眼里闪过一抹杀意，拳头带风朝后打去，被人拦在半路。

　　“反了你了？”

　　齐洛的声音。

　　齐笙放松下来，杀意也稍纵即逝，低低叫了声“哥”

　　齐洛点头，把他往前拍了拍，说：“去，跟方于待一块去，我给你们看着这。”

　　“哥？”

　　“快点去，别让我揍你。”

　　齐笙不是很能理解齐洛的行为，但他对哥哥也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反对意见，就一步两回头的乖乖走了。

　　他走后，方源就从齐洛来的拐角露出身儿来，对齐洛的行为做了一番点评：“行啊你小子，让你弟对我儿子产生依赖，以后就算真疯了，我儿子也能控制住他”说着，还不忘把胳膊搭在齐洛肩膀上，继续赞赏道：“我欣赏你的做法。”

　　齐洛白了他一眼，双手抱臂，也不推开方源，嫌弃道：“我还用得着你欣赏？”

　　齐洛这兔崽子，哪都好，就是这狗脾气太不讨喜，这要是小孩儿肯定就脱他裤子按腿上狠狠打顿屁股。

　　“姓方的。”而且叫人也不好好叫。

　　“有何贵干？”

　　“将来我要是被弄进去了，你能想办法把我弄出来么？”

　　“那你干嘛把自己弄进去？有病啊？”

　　齐洛不说话，反手给了方源一拳，继续说：“能不能？”

　　方源捂着鼻子，心想这兔崽子手劲儿也忒大，报复性的收紧胳膊，把齐洛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说：“能，你担心方于控制不住齐笙？”

　　“嗯”齐洛点头，“怕他困在爸妈死的场景里，方于不知道怎么劝他，怕他听不进去。”

　　沉默了两三秒，方源突然说：“友情提示，你最好给齐笙打个预防针，徐佳走了你再跟着走，他不疯也得半疯。”

　　“……”齐洛没回答他的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盯着拐角看了许久，才慢慢点头，“知道了。”

　　八百年都听不见齐洛一句这么老实儿的“知道了”，方源觉得自己苦口婆心这么劝导很有用，心满意足的捏了捏齐洛的脸，吃了吃豆腐，笑道：“你啊，要是一直都这么老实，我就是做梦也能笑醒。”

　　撩完就跑，这是方源跟齐洛相处的最机智的一套。不撩的话，放着这么一大个美人儿在身边实在是心痒痒，撩的话，一个徒手能捏爆苹果的汉子，把控不好容易被揍。

　　谁料，齐洛这次居然没怒发冲冠的瞪着方源自觉消失，反到伸胳膊抓住了方源衣服，一抓就是一把，连外套到毛衣到秋衣到肉，都抓着了。

　　“操，九阴白骨爪啊你？把我肉撒开。”

　　齐洛不搭理他，把他走的那几步都拉了回来，漫不经心的问：“你对我是真的？”

　　“啊？”这是什么鬼问题，方源想，索性又送了齐洛几步，再送一个“壁咚”，他看鬼的眼神看着齐洛，觉得他好像是什么重见天日的古文物，“大哥，你哪辈子的老旧思想啊？”

　　这次不懂的变成齐洛了，但齐洛就算是不懂，也不懂的很拽，不耐烦的抱住双臂：“说人话。”

　　“人生在世，不至于要一棵树吊死吧？分手了再找一个共度晚年生活难道不是人之常情？我真想撬开你脑壳看看你脑子装得都是哪辈子的封建思想，你单身，我单身，咱们也不过相差８……好吧我承认年龄相差的有点大，有影响么？”

　　齐洛还是那副表情，直直的盯着方源眼睛看。

　　不知过了多久，齐洛似乎是憋不住笑了，在方源的灼灼视线下笑了出来，开玩笑道：“这不怕影响我／性／生活么”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跟着你爷爷打天下的勇士，一时半会不受影响。”

　　此话一出，齐洛更是乐的跟筛子似的，方源都搞不懂他笑点在哪，不等他虚心求教，齐洛凑过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弯腰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了，走之前还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肩膀。

　　不等齐洛走远，方源就骂了一声：“小兔崽子”

　　差点忘了，齐洛曾经是个情话脱口而出的撩人高手，而且就凭他三言两语就把洛林忽悠到下面去的段位来看，这小兔崽子的段位还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