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112、决定

　　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所以我们选择相信，找不到不爱的由头所以我么相爱，找不到出口所以我们原地徘徊……有多少次我们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才抱着已有的东西笑得欢快，因为你从不追问自己，现在的你是不是你所希望的样子。我们都不愿意去追寻答案，因为那就是对现状的摧毁。
　　帝都的秋天不似夏天漫长闷热，雾霾遮盖在头顶就像一群死去麻雀的羽毛一般脏乱，银杏叶子就像从前的每一年一样渐渐变黄，散落在地上的都被冷雨拍得变了模样。我穿着白色色的西装裤和深黑色的风衣，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出门不再穿高跟鞋，尤其是晚上。赵瑞生的电话响起，我才记起来他说要过来找我。“梁炎，我在上次一起吃饭的这个餐厅，你过来吧。”我见无法推脱只好拿了钱包出去。一路行至目的地，身上薄汗已生，我站在胡同口稍微散了一下汗水打算推门进去。赵瑞生穿着黑色的毛衣，我虽在门外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他的表情也知道肯定是对面随意坐着酒红色毛衣的男子说了什么令他捧腹大笑的事情。那熟悉的背影虽然略显成熟和刚毅，但是他的背影是我记忆里模糊又清晰的存在。虽然我对于一眼辨识出他很挫败，但是能防止我进门之后再尴尬这样的结果更好一点。我心里有点别扭，我也不恨他了可是我为什么不愿意直面他呢？我转身离开：“赵兄弟，你和苏岑好好吃吧，我就不来了。”“梁炎，你是不是在门外呢？”他声音略微尴尬的笑道。“我已经回学校了，你好好吃。下次你一个人来的时候我再招待你，苏岑和你一起我也不怕你一个人无聊了。”“你就这么绝情啊？”他语调带了一丝调笑。“哪敢啊？就是不想破坏你们兄弟的吃饭气氛，等你当了大老板我再去蹭饭也不迟……”他连连谦虚：“当老板的日子还远，既然你已经回去了我就不勉强了，回见。”我心里空空的，好像死命甩掉的挫败感又一次在全身蔓延，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我却感觉自己连一步都没走出去。就像路痴在森林迷路一样，走到哪儿都有重复的痕迹，不管我醒着还是梦着，苏岑这两个字就像咒语盘旋在我的周遭，一刻也不消停。
　　时光总是刹那永远，聪哥期盼着假期快来的时候期末就狂奔到了我们眼前。离考试还有一个多月，寝室睡懒觉的都早早爬起来去看书。教室里的空调温度被不同的人调了好几种度数，我敌不过席卷而来的困意便枕着胳膊眯了过去。苏岑的脸载着迷人的笑容展露在我眼前，我伸出的手以最快的速度缩回来，他的身边站着刘怡萱，两个人笑得如出一辙。我满心厌恶地从梦里醒来，要是这种梦境可以被剔除，我宁愿千刀万剐也不愿意留下痕迹。教室里依旧坐着埋头突击的学生，面前的情侣悄声喂食，两个人依偎着全然不顾旁人鄙夷的眼光。窗户的缝隙里窜进一丝违和的冷气，忽觉身上寒凉，抬眼才见天变得灰暗阴沉，怕是要降温了吧。要是程阳在该有多好啊……我将关掉的手机拿出来发了微信给他：“出门多加衣服，照顾好自己，我好想你……”过了一会儿就收到他的信息：“你照顾好自己，小心感冒，今年跨年我一定陪你好不好？”本来沉闷的教室看起来都散发着光芒，阴天也没有让我的心情变得低落。我抱着手机笑了半天才回复他：“你要是敢不来，我就出去勾搭别人……”男生就是容易被刺激，如果长时间让他处于安全状态，这小子一定会得意忘形的。“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等我。”还有什么比一句等我更幸福的呢？异地恋总是会把人的欲望变得极小然后在某一瞬间忽然鼓胀，在这样忽高忽低的情绪波动里，我的内心好像都变得强大无比。
　　雪静静的铺盖了世界的一切，我站在寝室楼前舍不得迈出一步。完好无损的大地满是纯洁的白色，雪依旧簌簌落下，干枯的枝桠披上了毛茸茸的冬衣，自行车后座上堆满了懵懂可爱的雪花。眼前的一切俨然是一副童话世界的模样，尽管我在这里度过了第三个冬天，我还是会被帝都的雪景深深感动，浪漫和纯真完美结合，这一刻的帝都就像忽然安静下来的雄狮，不似平日的残酷和焦躁。雪未停，它们就那样旁若无人的落下，整个世界好像都陷在了甜蜜的梦里，渐觉脸颊生了凉意我才小心的迈出步子，将自己的痕迹印了上去。
　　食堂总是散发着诱人深入的香气，我拿了夹蛋饼和热牛奶从台阶上颤颤巍巍的走了下来。王厚坤冲着我笑，我回礼一笑才听他讲：“今年元旦游园结束后去聚餐，大家在群里嚷着要去，我们几个已经订好包间了，到时候通知大家，一定来啊……”我笑着点点头，这么好的景色不太适合推辞，晚上再拒绝也不迟吧。国防生不像走在路上的其他学生裹得臃肿，他们穿着迷彩服在宪法大道上挥舞着手里的工具，刚刚堆积好的白雪被他们推至两旁，烟火气息又开始弥漫在整座校园里。诗意在生活面前不堪一击，我钻进自习室看了几眼窗外的雪就开始迫不得已的背重点。
　　第二场雪落，帝都迎来了非传统意义上的新年。校园里张灯结彩，鲜艳的霓虹灯给白雪染上显眼的色彩，大家笑着闹着，寒冷在一群人的狂欢面前失了威力。程阳说要来陪我跨年，本想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出现，一看白色的雪花清冷的从墨蓝的苍穹落下，我心想还是算了吧，道路一定不好走，今天的车站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坤哥，今晚聚餐我就不去了，我男朋友过来，实在抱歉……”电话那端静了几秒道：“嗯嗯，没事，你去吧……”撒谎这种事情我怎么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呢？“学霸火，出来我请你吃饭……”李青墨真是挑得好时候。“我去餐厅等你吧，黑灯瞎火的我怕你找不着我……”“你找个暖和的教室待着，我不放心你一个跑出来，等我……”又是等我，男生除了说等着还有什么新奇一点的吗？程阳这时候不来应该是不会出现了吧，我在键盘上抖着手敲出：“今晚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看看觉得还不是时候，我边走边删，等到12点烟花升起的时候再一并把祝福给他吧，这样会令人欣喜。
　　李青墨用时15分钟到达校门口，我跺着已经冰凉的脚笑着走近他。他穿着驼色的大衣垂至脚踝，黑色的马丁靴看着就很有质感。“你穿这么好看是要出去勾搭谁啊？”我跺着脚往前走，他在我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大晚上的叫你吃饭，我还有时间去勾搭别人吗？”“哟呵，那你去啊……搞得我像拖油瓶一样，要不是你来我今晚还能去和小学弟们聊五毛钱的呢……”我挑眉扁嘴，他忍俊不禁：“要不是你家单程阳苦苦再三叮嘱，我会舍得离开英雄联盟？”他又敲了一下我的脑门。“那你回去，回去打你的游戏去，哼！”我站在原地佯怒，他笑着揪了我的耳朵道：“学霸火变成愤怒火了，单程阳要是知道我没过来陪你跨年，他一定会不认我这个兄弟的。没办法，我这人见不得你相思成灾又不得相见的惨样，要是学霸火开始哭了，我还真是招架不住……”我笑着拍落他骨节分明的手：“我是会哭的人吗？谁说我相思成灾了？你要是公务繁忙现在就可以撤回，我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正中下怀！”两个人笑着斗了一路，我拿着雪球就丢进他的衣领里。李青墨瞬间石化，他的脸色由僵硬变成诡异，我见他邪恶的笑着便知道他要开始反击了。头发上被他丢了好几下雪球，我笑着冲进餐厅才见他慢条斯理的整好外形走了进来。我满脸鄙视地看他，他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随意落座。
　　服务员眼里闪着不解看我，我才知道自己可能有些不太正常。丢下菜单跑到卫生间才发现自己表层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有些快要掉下水珠来。李青墨见我喷火的眼神笑得伏在桌子上，我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李青墨，打人不打脸，你毁了我的造型是不是太阴险了？”他颤抖着肩膀起身，见他白色的面皮多了些许粉红我也开始伏在桌子上狂笑。这家小餐馆里挤了很多人，我们憋着笑生怕人家说我们不礼貌。“我没想那么多，一会儿出去给你打回来好吧，反正一会儿黑灯瞎火的没有美女会看到我……”我撇撇嘴：“臭美吧你就，不过你的城墙脸皮竟然会红，简直不能更惊奇！”他笑着拿筷子敲我的头顶：“你灌进去的雪球这会还在我后背滴着水呢，我攻击的是你的外层，你直接摧毁我的深层，谁更狠？”我得意的笑着：“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他只吃靠近自己的那边饭菜，剩下的牛肉他一筷未动的退至我面前：“这些都是你的，你这会儿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全部吃完。你慢慢吃，我出去抽根烟……”我欲言又止，我好像没有劝他戒烟的资格。“你的肺还好吗？”我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他将点燃的烟拿下嘴边一语不发地笑着看我，他浅色的瞳孔里映着尘世的灯火。“你是不是想劝我戒烟？”他语气柔得不像话，我低头莞尔：“我没那个本事……”他的笑容僵了一瞬，我轻笑道：“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让你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的人吧……”“或许吧，能活到哪一天都是未知，想那么远干嘛？”他看看手中的半截香烟照旧在鞋底上摁灭。“你的鞋子都是底子先坏吧？墨哥，不是我物质，这可是大牌啊……”他笑着敲了我一记爆栗：“趁年轻就多折腾，现在糟践够了以后就知道珍惜了……”我无奈摇摇头：“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你就继续作吧。”“新年想要什么礼物？”他走了几步忽然问我，我看着街边的小摊感叹道：“我走一会儿都觉得冷，她们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人家条件这样都起早贪黑的打拼，我念些那么简单的书却拿不到奖学金，还是没用功对不对？”“问你要什么礼物，你这神转折。当然，所有的问题都是自己的问题，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除了□□世界的战火和恐怖主义的肆虐……”他裹紧身上的驼色大衣，我调笑道：“墨哥，你怎么瞬间就智慧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墨哥我只是深藏不露，这些都是勾搭女生时采用的手段，当然，鉴于你比较汉子我就随便拿出来用一下了。好了，现在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新年想要什么礼物？”我看着他盈盈笑着的眉眼一瞬间有了错觉，身边的人要是程阳该多好啊……“自己爱的人平安健康，战火能够停息吧……”他被我逗笑：“物质上的，你墨哥我是个俗人……”“物质哪能一下就满足啊，太多了，数不过来。”我确实有很多先要的东西，可是自己赚不来钱只能把这些东西变成清单存在脑子里。“这才像是正常女生。”他点点头表示肯定。“切，大男子主义，没有女生应该是什么样，也没有男生应该是设么样，这些都是人类造出来迷惑同族的词语，这个世界只有人，哪有什么男人女人、白人黑人，穷人富人……这都是世俗社会的符号，懂吗？”他咯咯笑出声：“知道了，懂了，学霸火。学新闻传播的人都像你这样吗？”我切了一声：“也没见过哪个学新能源的人像你这样的，不过你的能源更新倒是挺符合你的专业的，天天换妹子，真的是取之不竭啊。”他又要敲我爆栗，我笑着跑开：“我的头都要被你弹肿了，有你这么陪人跨年的吗？”
　　他把一个蓝色天鹅绒的盒子递给我，我站在甜点店门口疑惑道：“干嘛？要表白你自己去哈……”“拿着，给你的新年礼物。我看你手上一直没有饰物，看你平时也不喜欢这些，项链总是要用的，要是聚餐什么的，这是女生必备。不值钱，你就凑合着戴戴吧。”我笑着接过，他的眸子瞬间一沉，我才见他盯着我左手上的戒指出神。“单送的？”我点点头：“墨哥，无功不受禄，你这个礼物也太隆重了……”他敲了我一记爆栗：“给你就拿着，废话真多……”“再敲我脑门一下我就要和项链一样多的医药费你信不信？”我佯怒捶了他一拳，他笑着点头：“你的额头是我弹指神功的练习场地了，没事的时候多多加固。”我将盒子装进包里，心里说不出的异样。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程阳呢？没事，只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礼物而已，何必纠结呢？
　　李青墨送我到校门口便转身离开，我心想明天把礼物补给他应该没问题吧。电话响起是程阳：“小袋鼠，你在干嘛啊？”他软糯的声音传来，我心情被周遭的欢愉感染：“在想你，在想你，在想你！”他哈哈大笑：“你猜我现在在哪儿？”“你在床上暖着……”“我已经到胡同口这儿了，你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我说过要陪你跨年的……”我看着校园里热闹的氛围将清冷驱逐得老远，墨蓝色的苍穹雪依旧撒下来。一片一片的雪那么美好纯洁，我的程阳是千辛万苦地来了吗？眼泪滑落，我的心扑通跳着，原来两个人离得近是这么难得的感动。我抹了眼泪冲出校园：“程阳，你去餐厅先吃饭，我过来找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