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3、 复燃

　　如果不是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梁炎出来有一会儿了，怕母亲担心，席间给母亲发了信息，说她在路上。
　　菜也吃完了，酒也喝足了，该是散的时候了。大家还胡扯海聊，各自结成小分队，两两三三的走出餐厅。喝醉的被抬上车，由没醉的送回去，没醉的女朋友把男朋友送回去。剩下的也就个别人，家近的走回去，路上接着聊。李捷坚持要送梁炎回家，梁炎怕冷，在门口还没出去，努力说服李捷这个容易冲动的少年，告诉他自己可以打车回去。“不要，我要送你回去，你一个人危险，长得太美是种负担，你造吗？”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梁炎觉得好笑，“高中的时候是谁说我长得彪悍来着，是谁天天说我晚上最好不要出去吓人来着？”李捷谄媚的笑着，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今天只字不提程阳啊，那货死哪儿去了，也不来送你回家，这可就不对了啊。”梁炎本来不想多说，但问话的人是李捷，自然和盘托出，告诉他自己的感情已经告一段落，她不要程阳了，程阳这次也干净利落的放手了。
　　李捷只当她是开玩笑，怎么可能，这两个人可是同学里面从高中到大学的模范情侣啊，小打小闹时常有，但是说梁炎不要程阳，程阳放掉梁炎还是头一回。但是一看梁炎满脸的失落，梁炎觉得他们肯定发生了不愉快。“你们是来真的啊？虽然我从一开始不看好你和程阳那小子，但是后来发现也只有他才能让你像个女人，我还接受他是你男票这件事了，怎么说分就分啊，是不是他找别人了，走，上车，现在就去收拾他。”李捷越说越来劲，拉着李捷就上车，梁炎哭笑不得，拉住向前乱冲李捷：“没有，是我不喜欢他了，觉得他不好，才要和他分手的，不怪他。”李捷疑惑的看着她：“开什么国际玩笑，你不是老想着把程阳推到，生米煮成熟饭吗？怎么还愿意不要他了……”梁炎用手捂住李捷那张臭嘴，真怕他下一秒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来。
　　“总之，你赶快回去，喝了酒不要开车，别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没事儿。”梁炎说着就往外走，招手叫了车，把李捷塞进车里，关上门。看着李捷护花心切又不成的哀怨小眼神，透过出租车后窗向她投来，梁炎觉得好笑又温暖。看着李捷走远，看看街上的行人都快步前行，心里有一种酸涩难抑。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行，热闹过后的冷清总是让人孤寂，路灯下的少年如今在哪里？她怕是真的失去了他。想到这里，梁炎看了看路灯映衬着的天空，在这片天底下，每个人的悲欢离合都显得那么渺小，不值一提。想得太多就容易陷入回忆，等到眼光落到现实里，难免失落又从胸腔里溢出来。
　　梁炎转身往李捷离开的反方向走着，她想稍微走走，理清自己的大脑，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明明是自己不要程阳了，为什么还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明明是我让他滚的，这时候又这么难过是要干什么啊？梁炎开始讨厌自己这种优柔寡断，一遇见程阳的事情，她的原则都是个屁。越想越郁闷，狠狠的踢了路边的石子一脚，程阳送的鞋子还在她脚上，她越看越生气，恨不得把鞋也踢掉，再加上被苏岑今天那么一闹，真不该来，都怪死李捷，臭李捷。臭程阳，王八蛋苏岑，石子一个一个的被梁炎踢得咕噜咕噜的滚，看着那些石子，梁炎停下来。告诉自己别发疯了，注意你辛苦建造的淑女形象。对着那些石子说对不起，自己大脑不清醒，对你们施暴又有什么用呢？你们今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对不起啊，石头们……梁炎喃喃自语着，什么时候落下泪来都不自知。
　　正要伸手打车，一辆黑色的雪佛兰停在梁炎身边，梁炎看着不认识那车，继续招手。车窗摇下来，驾驶座上的人是许于哲，招呼梁炎上车，梁炎笑了笑说自己打车回去，谢谢他的好意。许于哲转头对车里的人说了什么，只见苏岑从车上走下来，“上车吧，顺便送你回去。”梁炎心下莫名其妙，苏岑今天演的这是哪一出啊？是当年没虐够自己，想从她这儿找点笑话看？还是，最近比较寂寞想上演一出久别重逢“倍感喜悦”的狗血戏码？难不成今天自己把他打成了重伤，这货想勾结自己的好兄弟，把我先奸后杀，碎尸之后抛尸大海？可是没有大海啊，这儿连条流量稍微大点的河都没有啊？不懂就要问对吧，可是又懒得和这个人废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今天可以消失了，我也受不起您的这份儿抬举，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谢谢您。”梁炎满脸的厌烦，转身就走，她真的怕苏岑有来一招狂拽强吻，她也真是够了，想想都觉得最近几天胃口都不会好了。得，说什么来什么，梁炎被苏岑死死的扣住手，梁炎使劲的挣扎想要逃离这个混球，可是苏岑好歹是个成年男银，梁炎使劲拽自己的手，苏岑就是不放。“上车，我送你回去。”苏岑平和的说道。“苏岑，你特么到底想干什么啊，放手听到没有，我要回家！你放手！”梁炎想要把苏岑的手掰开，可是那几根指头就像长在了一起，苏岑一动不动的扣住她的手，变瘦的梁炎的手腕，苏岑的手指基本可以环绕两圈。梁炎又气又羞，她性子虽然豪放，但是除了程阳，没有人这么暧昧不清的拉住她的手还死死不放的。再加上以前的种种，今晚的不愉快，出了门之后看不到程阳的落寞，梁炎想把手抽出来，手腕被苏岑捏的发红有点疼，“你放手，你弄疼我了”，梁炎抽泣着说。苏岑果然放了手，脸色一黯。梁炎不想看见他，哭着心想今晚真是够了，苏岑是出门没吃药吗？她看不见身后的苏岑，眼里那种藏得很深的疼痛和无措，他想要跟上去，怕梁炎又像以前一样，走路老是不抬头撞到柱子上，过马路老是看不清红绿灯，要人拉着她的胳膊，陪她一起她才敢过。但他记起梁炎的眼神，那种憎恶反感自己的眼神，他的心又是一沉。苏岑啊苏岑，你想干什么啊……
　　梁炎不喜欢在人面前哭，可是每次这么怂的时候都能被这个丧门星撞见。梁炎擦干了眼泪，挥手打车。手机响了，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她没接，本大爷现在没心情接电话，别烦我。刚挂断，又打过来，梁炎用手抹抹脸，接上对方又挂断了。没错，梁炎这会儿只想爆粗口，她真想摔手机，今天谁都招惹她。
　　“傻梁炎。”梁炎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身子一震。只有她的程阳才会这么叫他，他老是觉得梁炎就是个大傻子，永远需要被照顾的大傻子。她不敢相信的转过身，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程阳，还有站在远处的苏岑，眼泪又开始掉下来。程阳还是那个优雅温暖的程阳，不疾不徐的走过来，把梁炎圈在他的怀里。梁炎看着苏岑上车离去，对于程阳的拥抱没有反抗。这个阔别好久的拥抱，还能属于我吗？还是以前的感觉吗？两人无话，程阳的下巴顶着梁炎的头顶，梁炎的脸正好贴在程阳的胸口和露出来的那段光滑细腻的脖颈上，温暖如他，梁炎觉得这个拥抱如此不真实。程阳身上独特的气味，从领口处散发出来，还是出门不爱系围巾，尖尖的下巴顶着她的头发，好像他们还是热恋的小情侣。又像以前，每次从苏岑那儿受了委屈，程阳都会把她救回来。
　　“为什么接了电话你又挂断？”坐在后面的梁炎问程阳。“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接，我打几遍你会接。”程阳握着方向盘笑着回答，好像两人之间毫无裂痕，一如从前。“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梁炎小声说着。“咱现在不聊这个，先送你回家。冷吗，你又穿这么少，话说你用我给你买的鞋子踢石头，还真下得了脚啊。”程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可是这话听到梁炎耳朵里，有点弦外之音。这么说，她从餐厅出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程阳都看见了？可是他为什么不早点来当她的“白马王子”呢？非要等到自己哭高了，才出现？程阳你个王八蛋，梁炎心里暗暗的骂程阳。看我待会儿下车不把你车胎爆掉，不对，爆了他的车胎，他回不去要住在我们家可不行，要不爆了程阳的菊花？梁炎想想都觉得是一条妙计，忍不住笑出声来，程阳问她笑什么，对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梁炎，程阳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在他面前，梁炎可以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告诉他自己哭累了要歇会儿，然后两个人接着笑。大学四年，她觊觎程阳的菊花好久了，一直没敢实施，要不今天就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梁炎一路盘算，家离城区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程阳也没有问她今晚聚会的事情后半部分程阳全程目睹了直播，更加不用问。
　　梁炎到了家门口，不客气的让程阳赶快回去。毕竟自己说的分手，哭着也要坚持住，为了自己的面子，当然还有一些梁炎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她伸手推门，门被反锁了。“开门，我要下车，你快点回去吧，路上小心，还有，没什么事情就不要联系了，我想开始新生活。”梁炎一股脑儿的说完，她承认有些话只是逞强，她相信现在可能还会难受，还会不适应程阳的放手，但总会好的。毕竟，这个人出现在她生命里已经十年，被她霸占了五年，适应一个人的离开，真的需要时间，更何况曾经深爱。“嗯，知道了。”程阳面不改色的说着，反倒让梁炎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略感无聊。想要逼程阳和你吵架，简直是情商和智商的双重考验，这货的淡定和优雅，想让他发飙还真是难。梁炎等着程阳开门，车熄了火，关了灯，程阳就是没开车门。梁炎说：“开门，我要下车，我妈该着急了。”程阳直接从驾驶座上穿到后座上，静静的看着梁炎，漏进车内微弱的光，打在程阳的脸上，暧昧不清，长长的睫毛，额前垂落下来的碎发刚好遮住他上翘浓密的眉毛，这张脸她谙熟于心，记得每一个细节，听说这样的男生重感情。梁炎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下车，果然，程阳就是梁炎的毒药，想要抗拒却被本能驱使。
　　看着眼前他的傻梁炎，知道她不开心，知道她不要自己了，可是他还是想试试，到底她心里还有他吗？梁炎总是那么倔强，总是要等着他缴械投降，说尽好话才会回头。看着长长的头发下露出的小脸，气鼓鼓的嘴巴，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看着他，程阳越发难以自持。他伸手去托住梁炎的半边脸，闭上眼睛，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亲近。在两个人肌肤触碰的那一瞬间，梁炎身子一软，她知道她还没有忘了他，程阳亦是。可是横在两人之间的是无法轻易跨越的鸿沟，有多爱就有多伤。梁炎被程阳压在后座上，没有力气反抗，程阳的吻还是那么轻柔，那种根植在身体里的习惯，梁炎舍不得丢弃。闭上眼睛，梁炎轻轻的回应着程阳，脑子里回放的却是苏岑的影像，梁炎厌恶的停了下来，程阳感觉到了什么，也随梁炎停了下来，他一向尊重她，不会让梁炎有任何不舒服，他知道她的强势和对粗暴的反感。一时间两个人略有尴尬。
　　程阳打开车门，看着梁炎跑进了大门，笑着返回家中，傻梁炎，我赌你还舍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