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48、倾诉

　　你不孤单，当我陪着你时。我不孤单，当你一直温柔守护，生命中所有的光亮在你微笑的一刹绽放开来，你的眸子盛满烟火，绚丽缤纷的就像雨后初霁的彩虹。两个人相守并不难，难的是在深知对方最不堪的一面后依然相伴，相爱是多么难得和值得庆贺的事情啊。以前的我不喜欢庆祝，因为我深知自己的存在就是在消耗至亲的生命，看着岁月毫不留情的在他们脸上划拉下痕迹，无声逃逸……我无法手舞足蹈地去庆贺我的苟延残喘，而现在我想庆祝多活的每一秒。当一个人有了想要陪伴和守护的人，他就会庆祝每一秒生命，会感激每一秒的赐予，毕竟世事无常，旦夕祸福皆是朝发夕至，甚至是一瞬之间。我们脆弱到无法预测自己的生命长短，也无法预测自己到底还有多少快乐时光，但是只要能守护自己在乎珍视的人和事，就应该好好活着，就应该大声庆贺，默念感激。
　　他见我远远打招呼，便缓步走来。“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我只要一紧张就会先发制人，尽管是多年的同学，我现在看他却越来越心虚。“看看有没有人在路灯底下哭，我来个英救美，然后买到深山老林里……”他难得的调笑语气，眼神依然清澈温暖，眉眼弯弯，温柔却不失刚毅。“你就别再嘲笑我了……”我咧嘴轻笑，一身薄汗迎着夜风悄悄蒸发，就像窜出的情愫从我背后轻轻散开，假装不经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人，他也不再言语，跟他在一起只有加快的心跳，却没有和苏岑对话时的忐忑紧张和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和他站在一起，虽然自惭形秽虽然自愧不如，但我不用刻意找话题。“我模拟成绩不太好，感觉自己离目标好遥远……”我撇着嘴对他低声道。“年级多少名？”他简明扼要的问到我的痛处，决定你上何种质量大学的因素不是你的分数，而是你在全省的排名位置。“年级排名很靠后，19名。”之前只有应届生竞争，我的名次在班级里也还好，现在加入了往届生，差距一下就被拉开，连实力强悍江梦婕也只能排到年级第三位。“19已经不错了，再说了这只是模拟，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他走在我身侧，软声安慰道。坐在花园边上的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那香味混着少年跑步之后的热气，悄悄窜进我的鼻孔，好闻的就像刚出锅的点心一样。“你呢，怎么样？”我看着他柔和瘦俏的侧脸问道，他转脸的瞬间我看到自己映在他眼里贪婪的眼神，这人的的眸子感觉随时要滴出水来，荡漾着青春年少的懵懂心思，试图去溺毙每个想要接近他的心，如果有一潭春泓可以清洗酸涩和苦难，那就是你嘴角上翘时的眉眼。“我啊，年级第一名，你不知道吧。”他笑道，我也被他逗笑，我只能看到文科年级排名，但我也知道他在玩笑，年级第一肯定在15班或者16班，不太可能在普通班。“我不知道啊，恭喜第一名。”我呵呵笑着，不觉额上冷汗凉人。“倒数第一还恭喜啊？”他顺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发，薄唇轻掀，牙齿光洁整齐。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动作惊得微微愣怔，他摸了我的……头发。如此暧昧的动作竟然是来自于他，听说每个人下意识的而动作都会暴露他自己的想法，而这种下意识来自长久的习惯或者是内心抑制不住的情感。“不会吧，你怎么会是倒数第一？好歹也是倒数第二嘛。”我打趣他，他眼神融融，只笑不语。“你和康敏娴怎么样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女朋友？”记起于永安被我们调笑后飞红的脸颊，我很想帮她问问妾意是否遇上了郎情，可不能让她单相思成灾，这种病很难治，唯有心如死灰才是结局。“我和她只是朋友，没有那层关系。我是个很差劲的人，不能祸害你朋友。”他哈哈笑出声，我也只好打住八卦的小心思，与他道别，起身回屋。他的成绩真的差成那样吗？还是我错过了他的某些历程？我心下苦笑，他的经历我从未参与过吧。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我不了解的，了解一个人之后便不再喜欢他，这或许是爱情里的悖论吧，循序渐进的了解过程因为相互了解而变得不再想要了解。
　　模拟就像一个小站点，忙碌的列车稍作停留之后又起航。高三的闷热和躁动就像永远干燥的沙漠，而课间的补觉就是那片瞬间就会消失的绿洲，变得优秀就是我永远在寻找的水源。课间从以前的打闹不止变成现在的鸦雀无声，空气就像灌满砂砾的鞋子一样沉重，扎肉硌骨，让人眉头紧皱。我站在走廊里呼吸着稍微安静的空气，疲累的双眼引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唐宋站在我身边，两个人拄着下巴一个劲的叹气。“怎么办，我感觉自己上不了重点……”唐宋语气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闭嘴！”我语气刚硬的回她，“知道这种时刻什么最重要吗？”我问着满眼迷茫的她，“实力。”她道。“实力固然重要，要是没有良好的心态，在考场上不一定都能发挥出来。实力是自信的来源，而自信是良好心态的基石。问题环环相扣，解决问题当然是各个击破。我相信你唐宋不是个肯认怂的人，只要你把自己赢了，这世上就没有你的对手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能重燃斗志，但我知道失落的人需要肯定和鼓励，我们虽然已经高三，但我们还是个需要认可和赏识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有一颗玻璃心，透明脆弱只不过外表看起来坚硬，棱角分明。“真的吗？火，自信真的那么重要吗？”“当然，还能有假？你看我自信吗？”我朗声道，她吐着舌头直翻白眼：“挺恶心的。”我作势欲收拾她，她大声笑着逃开。“梁炎……”不用看我都知道是黄天琦的声音，好久都没有和他好好聊聊了。“最近在忙什么？”我出声问黄天琦，看着唐宋跑回座位，就知道这货去增强实力了。“还能忙什么，忙着学英语……”他苦笑道，“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吗？”我疑惑道。“好什么啊，初中还行，上了高中没抓紧，不进则退，现在感觉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成绩一落千丈。”他叹气道，阳光洒在他的短发上，眼镜把他的鼻梁压出了浅浅的红痕，他时不时的抬抬眼镜，不仔细听他时断时续的语句，你不知道这人一紧张就口吃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地步。“英语这种东西平时还是重在积累，但要是考试的话我觉得技巧很重要。考的一般就会那些知识点，对于我们来说硬性的写作就是套路，人家本来英语就好的人另当别论。反正我英语也不好，我能做的也就是给你说说一些我的心得。记笔记也挺重要的，老师上课讲的考试会涉及到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他迷茫失落的表情，像每一个成绩不理想的高三学生的脸。“那你笔记不用的时候借给我行吗？”他病急乱投医的问道，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能帮到你就好，你有时间过来拿，我不用了就给你送过去。”“好，那就多谢你了。”他顺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像以前一样把我当哥们儿一样，只不过他道谢让我有点不太欢喜。“跟我还客气。”我笑着捶他，他笑着点头：“我先去看书了，闲了再问你。”我点点头，看他的背稍显弯曲，优秀的人想要更优秀，差劲的人越发差劲。看看在教室后面的苏岑依旧戏耍着王乐韵，笑得就像一只大苍蝇一样让人牙根痒痒，手心痒痒……
　　好久不见就会想念的是朋友，而一秒不见就会思念的是（女）男朋友。周六补完课我飞奔下楼找李捷，不为别的只因为我这周的生活费余额不足。“帮我叫一下李捷，谢谢。”我堵住背着书包快要离去的高个男生，五官端正，蓝色的眼镜框后面隐着阳光单纯的眸子，李捷他们班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我心下想。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请求打断回家的计划而生气，高二的学弟转身大声吼了一下，一个人身上聚集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倒也融洽。我再次道了谢，只见李捷胡乱提着书包，捯饬着还未整齐的书本，龇牙咧嘴的向我跑来。“不符合你风格啊，今天怎么还没走啊？”我给他整理着书包，练习册新的就像刚发的一样。“火火，我可是最了解你的人，你臭小子要不是兜里没钱了回来找我？再说了我好久都没有和你玩了，今天刻意等你来着。”“要等我你也来教室门口啊，缩在教室里算什么等啊？让我也炫耀一把男……朋友。”我白他一眼，埋怨道。“这么多的人我要上去估计需要半个小时，再说了你需要炫耀我这个男……朋友啊？你不是有那个叫苏岑的人吗？”他学着我阴阳怪气的道，“别提苏岑了，我和他掰了。”我和他走到天桥底下，他不再言语，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吧。“我不需要安慰，我需要钱。”我理直气壮的向他伸手，要是低声下气的和李捷说话我会很尴尬，习惯了对他坚硬一些，他也欣然接受我的自私和无理。“多少？”他掏出裤兜里的大红头问道。“五十。”我点着他手里为数不多的绿色纸币道。“不够了再给我说，要不今天去家里吃饭？反正周六你可以休息休息，不要老是学习，对脑子不好。”他敲着我的脑袋胡说八道着，顺手给了我一张一百的纸币。“今天就算了，去又要麻烦阿姨和叔叔。”我笑道，其实自己真的是不愿意感受到任何的陌生气息，太让人不自在。“你不喜欢寄人篱下，我还不知道你的毛病。”他苦笑着道，或许是为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愿意和他家人太多来往，这样或许显得有些生分，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朋友是朋友，朋友家人是朋友家人，不能因为一个人就去喜欢他身边的人，也不能因为一个人就去讨厌他身边的人，一个人就是一个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塞给他一百，拿了自己中意的五十道：“我也不愿意在你这里打太极，我确实不喜欢这种感觉。并不是叔叔阿姨不够好，而是我生性别扭，人对我太好，我反而会越害怕。我不喜欢那种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我老是觉得不真实，一不小心就会从天堂坠向地狱，死的会比较难看。”我笑道，虽然词不达意，但我想李捷会明白。“这么少够吗？你不要跟我客气，我基本不用这些钱，要不你都拿去，什么时候给我都成。”他向我手里塞钱，知道我可怜的自尊心作祟，他便说了还钱的时间。“够了够了，你留着勾搭小学妹吧。”我又拿回了五十，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我还有心情调笑他。“现在的小学妹可精着呢，学姐也不简单？”他把钱胡乱往兜里一塞，我听出这小子最近又去招蜂引蝶了。“学姐？”我疑惑道。“上次下来拿包子那个女生是不是你们寝室的？”好啊，连于雪瑶都盯上了。“李捷捷啊，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啊，拿个包子都能引发一场暗恋，你够骚气。”他追上来作势欲打，我已经提着小袋子奔向远处。冲他吐着舌头，他气得只在原地无声咒骂，我随意挥了挥手，他却道：“你买的零食要分她一半。”本大爷还买零食，这是这周的饭钱，“滚蛋。”我厉声骂道，见他气得眉毛胡子都要上天，我一路笑着跑进寝室。
　　“李捷是不是在追你？”我开门见的问于雪瑶，她掩嘴咯咯笑着，时不时的偷看我，不用回答我都知道答案了。“感觉我认识的男生都成了你们的囊中之物啊。”我打趣道，朝着进来串门的于永安我道：“我给单程阳介绍了一下你，他说自己太差劲，不想祸害我朋友。”于永安嗔道：“梁炎，他不知道是谁吧？”“不知道，八字还没一撇，千万不能暴露信息，谁先主动谁输了知道不？”我坚定道，惹得二人轻笑。江梦婕换了了我们熟悉的那套装束，拎着书包出门。“江这是要干嘛？一刻都不带停的啊？”待江梦婕出门我低声问于雪瑶。“你还不知道啊，听说是去开小灶了。”我听着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我一无所知，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再打趣桃花泛滥的二人，打了水就去洗校服。不再去之前的浴室洗澡，我约了室友去了看起来更加安全的地方。收拾停当打开书本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而江梦婕还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