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26、三重伪证

　　柯德莉切案可以称上继加百利案后媒体的新宠。她是个走甜心可爱风的姑娘，粉丝群集中在青少年和青年，正是最能传播舆论的群体。
　　据案发现场来看，凶手是从化妆间正门进入，先正面击杀门口整理东西的助理，再正面杀死反抗失败的化妆师，最后杀死缩在角落想要报警的柯德莉切·费奥。
　　这一切的发生据推断不超过两分钟，作案迅速到最后死亡的费奥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关于凶手身份的信息。也有人猜测，凶手非此三人，顾死者不知如何提示警方破案。
　　由于保密原则，这个影视城从一个街区前就没有了监控。
　　警方调取那条路道早上的监控，来往车辆足足有近百辆——这条路通往主城繁荣区，很多住在偏远处的人会早起驱车上班上学，车流量在那个时间段很大，又给调查凶手身份增加难度。排除私家车的话，单是出租，也有三十辆之多。
　　而工作人员在被问到目击活着的柯德莉切的最后时间时，又给警方出了一道难题。
　　柯德莉切在剧中几乎本色出演，客串一位出名已久的青春歌手。她档期排的满，戏份为数不多，导演打算让她一天拍完全部。因此早上准备开机时，场助前后去过三次催促。
　　据两位场助回忆，第一次催促，助理开门说刚换好衣服正在上妆。第二次催促，另一位助理正好出门去给柯德莉切买早餐，说已经最后一遍妆了，叫他们再等几分钟，马上就出来，他们便走了。结果全场人员左等右等，聊天聊了近三十分钟，化妆间也没动静，导演被这耍大牌行为气得不行，叫他们再去催，没想到门一拉开，入目血染，惨不忍睹。
　　也就是说，第一次催促时，场助目击到活着的三个人，第二次催促时，另一位助理出去买早餐，意味着危险还没降临。由此推断，凶杀就发生在第二次催促之后。
　　而据场助清楚回忆对话，影视城奉行保密原则，开工时大门会关上，即使是员工，关闭大门后再进来也需要负责人同意。因此为了避免麻烦，助理去买早饭一定要趁关门时回来。
　　关闭大门是七点三十。尸体被发现是七点四十七。助理去买早饭约在七点二十。
　　二十七分钟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谜题也不是那么难解，因为警方准备询问买早饭助理时发现，片场根本没有这个人。
　　他是谁？
　　两位心惊胆战的场助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收拾杂物回家，享受突如其来的假期时，被几位头冒冷汗，神色严肃到可怕的警员喊住了。他们焦虑小声交流着什么，不由分说的强制把他们拉回警署。
　　警靴伴随急躁的心情重重踏在灯光微暗的过道上，发出沉闷的，令人压抑的回声。
　　审讯室内或坐或站，竟来了近十个警员，他们神色疲惫焦躁，又严肃沉稳。
　　气氛和场助离开那十分钟前截然不同，如冷凝的铁水，沉重凝固。
　　“那个去买早餐的助理，有什么外貌特征？”
　　怎么到助理身上了？不是调查死亡时间吗？两人对视一眼，努力回想起来：“他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黑色眼睛。头发是金色卷发，身高接近一米八，挺瘦的。”
　　沙沙的迅速书写声从审讯室四面站着的警员手里传来，像是潜伏的蛇缓缓略过草地。
　　“详细点，年龄，面部相貌，仔细想想，”询问的高阶警察目光锐利，“你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给破案带来极大推动，我希望你们不要有所隐瞒。”
　　两个刚大学毕业的场助哪见过这种世面，腿能忍住不发抖就不错了。他们战战兢兢的使劲点头，又犹豫开口：“他长相……说话时间太短了，我们都没放心上，实在是没有太大印象，只觉得挺好看的，眉清目秀，现在娱乐圈流行那种，大眼睛深眼眶，感觉有北欧血统，轮廓挺深。”
　　老警察手中笔一顿。他招呼过旁边站着的一位女警员，附耳说了几句，女警员离去了。
　　“继续说，他说话口音什么明显特点吗，走路姿态呢？”
　　“口音的话，明显特点没有。他说话没记错是英音，听着感觉很舒服，很官方，就是不带地方口音的那种标准英语，给人种疏离感。走路姿态很正常，没不良习惯，看着很轻盈，优雅。”
　　“看档案，你们是从电影学院毕业的，你们评价一下，他这种外在仪态，有没有专业感觉？”
　　专业感觉？
　　是了。没点醒的时候，只觉得这人无不良习惯，经老警察一问，场助觉得，这个人一举一动像是被形体课规范过一遍的优等生模样，说话方式也带着培训过的标准英音腔。不过这样一想，这位助理可能也是电影学院毕业后，到片场从助理做起的新人，身份这样解释，也没什么毛病。
　　二人阐述了自己观点，老警察若有所思。
　　女警员推门而入：“马特长官，您要的资料。”
　　老警察颔首接过，翻看几眼，把一沓资料递给二人：“看看，有没有符合的。”
　　那是一打图片。上面印满了由软件分析后拼凑的人脸。无一不是他们描述的金发，黑眼，眉清目秀的深邃面容。两人绞尽脑汁对比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少年容貌，一张一张对比下去，可将近四十张图片翻完，也没有感觉合适的。
　　不是说戴着口罩只看到半张脸不能确定，而是说从气质上就都不一样。
　　仔细想来，少年长相是极卓越的。仅一双黑色眼睛露在外面，就给人风华绝代的感觉，若是摘下口罩，怕少不得引路人围观。之所以二人未疑惑少年戴口罩之举，是因为在片场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就在所有人感到一筹莫展，进行不下去的时候，总警署门口传来了骚乱。没等老马特让人出去看情况，值班警员领着两个人进了来。
　　场助激动地忘了规矩，从椅子上站起来招呼：“维拉姐！”
　　来人正是维拉·费玛斯，最近话题女王，新兴主播兼演员。她棕色长卷发仔细的盘起，一身深色长裙，给人以干练，谨慎的感觉。她礼貌的向审讯室的警员表达不邀而至的歉意，几句寒暄话，竟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
　　值班警员小声向老马特说明来意，就见这位老长官面色越发深沉。随着他尖锐的视线，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维拉·费玛斯背后的金发少年身上。
　　“这位是我小姨家的孩子，诺万·布雷森。那日在片场，你们见到的所谓‘助理’就是他。”
　　场助惊讶的望过去，仔细想了想，似乎就是这样想。
　　少年黑色眼眸带着恐惧和悔意，也掩不去神色间少年人特有的天真无邪的艳意。他淡金色卷发柔软的别在耳后，露出小巧可爱的耳垂和黑曜石耳钉。他身形不高，约在一米七八左右，骨架小而纤细。
　　他唯唯诺诺的开口：“对不起……那天的确是我，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马特示意他别紧张，慢慢说。
　　诺万·布雷森怯生生看了他姐姐一眼，后者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又说：“我是柯德莉切·费奥的铁杆粉丝，所以听说姐姐和她一个剧组以后，就吵着闹着要姐姐带我去见她。姐姐说剧组不允许外人进，拒绝了我，我很生气，觉得姐姐嫌我麻烦。
　　“于是我偷看了姐姐行程表，得知了柯德莉切·费奥只有那一天会去剧组拍戏份，便忍不下去了。我其实抱着试试的心态，要是门卫不让我进，把我轰出来，我也认命了。但那天我去的很早，大门没关，我成功跟着前一位明星的助理团混进去了。
　　“我运气也好，一路上怕有人问我是谁，躲躲藏藏，歪打正着摸到了化妆间，正巧碰到两位场助问准备好了没，里面人说马上好，我就猜测也许是柯德莉切·费奥的化妆间。我趁两人走后，赶紧进去，把里面人吓了一跳。不过说明来意后，柯德莉切·费奥特别亲切，给了我签名，我本来还想要合照，因为她说新剧保密原则，除了个别媒体，是不能流传照片到外界的，我只好放弃了。结束后，我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她们，就走了。一开门，又是那两位场助来催促，我吓得不行，随便扯了几句谎。
　　“我本来是要赶紧离开剧组，没想到走到大门那已经关了，我怕的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一咬牙联系了我姐姐。”
　　少年人在如此高压环境下回忆时，脸色差的不行，说话也磕磕绊绊的，他一直在不安的绞手指，绞衣角，但他眼神一直坚定地看着老马特。
　　最后，他不由自主带上了哭腔：“长官，实在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走后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如果我能多呆一会，说不定就能和凶手搏斗，四个人说不定能打过他的……我真的好后悔。这几天我怕得要死，也伤心的要死，姐姐一直在鼓励我过来向你们作证，可我胆小，直到今天才强打勇气过来。”
　　说完，泪水大滴大滴的从金发少年脸颊上滑下。他真的吓坏了，仿佛这几日压抑的后悔和恐惧随着完全倾诉一瞬迸发出来，他竟忍不住嚎啕大哭。
　　“柯德莉切小姐招惹谁了啊……她那么优秀……为人好，也不耍大牌……谁这么丧心病狂要对她下手……我好后悔，我为什么不多呆一会啊……”
　　瘦削的金发男孩情绪外泄的真实又可怜，声声泣血，极具感染力，饶是见多悲惨世面的警员们，也忍不住敛目沉默。一时间，审讯室空气寒冷的能滴下水来，只听男孩极力压抑的抽泣声。
　　老马特叹口气，敲敲桌子：“抬起头来，擦干净眼泪。多大的男孩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吧，也别太难过，世事无常，谁又说得清危险会在何时出现。况且就你这小身个，四个人也是多送个命的事。”
　　这一番话像是完全相信了男孩的辩词，柔和到和他斑白头发硬朗老头的形象不符。
　　诺万闻言缓缓抬头，闪烁着的黑色眸子对上老警官紧盯他的目光，悲切的道：“长官，我恳求您，我乞求您，一定要抓到凶手，还她们一个公道……”
　　“一定会的，”老马特坚定地说，也像是说给自己，“一定会的。”
　　他想起现场图片上掩饰不住的炼狱般的鲜血满地，想起柯德莉切死不瞑目的哀怨目光，想起三条花季生命的默然消逝。
　　一旁的警员示意诺万坐下，继续询问其他问题，诺万被安慰后似乎情绪稳定了许多，强打精神般认真作证。
　　维拉·费玛斯站在门口角落，把一切看在眼里，直到带她来的值勤警员礼貌示意她避开，她才歉意颔首，优雅的迈开步子。她仿佛不在乎诺万会不会受到不公待遇般，不紧不慢的走到警署公众等候大厅，谢绝了警员递来的温水，拿出手机看起新闻来。
　　待到余光瞥见执勤警员离开，她发出一条短信。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今天长评，然后思来想去很多，一开始想用的标题就是《猎食者》，但毕竟是新人，想要用吸引力强一点的标题……现在觉得，小天使说的很对~所以名字改成了《猎食者》~感觉有了浓浓的悬疑风啦啊哈哈哈
然后今天更新很粗长！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