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28、庄周梦蝶，亦或蝶梦庄周？

　　“你怎么了，我的金发宝贝？”
　　“我很不好，”加百利哑着嗓子说，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再没多余力气般，“我这几日老是梦见过去的事情。那些梦太真实了，好像旧日碎事又发生了一遍……我在梦中时，明知那些是梦，持续警告自己，却总是忍不住陷进去，贪图往日幸福。”
　　这所关押穷凶极恶犯人的铁狱里唯一的女性，金发碧眼的中年狱医温蒂·福莱恩，担忧的看着他：“我希望你能申请一下精神性的外出就医。虽然大学时，我也曾选修过精神科的课程，但毕竟不是专业。你的脸色太差了，你的身体也因为休息不当出现了很多问题。”
　　加百利白着脸色，只是轻轻摇头，他修长的脖颈似乎比往日更加瘦弱白皙，青色血管微微透出来。。
　　昨日他表现不好。再次回到舞台，面对镁光灯时，他本应是激动不已的，他却总觉得压抑，无措，即使所有观众都给他激烈的赞美和如海浪般的掌声，他依旧提不起精神。
　　铁狱默认的地下帝王，阿德林顿·埃勒里，让厨房给小孩做了爱吃的红烩牛肉，又给他多盛许多水果，他也终日恹恹的，苍白着一张小脸。
　　据加百利舍友穆菲特提起，小孩这几日老是睡的不踏实，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稀薄，夜深时，还会偶尔蹦出几句梦话，嘟囔的什么，却含糊不清。
　　他们几个是赞同福莱恩医生的建议的，可加百利坚持说只是最近休息不好，老被冗杂无用的旧事缠心罢了，叫他们不必大惊小怪。

　　但身体的确出了问题。
　　加百利缩在阴郁的简陋小床上，用力裹紧被单。他抑制不住身体因为寒冷的颤抖，不停朝彻底冰凉的手哈气。白色水雾离开呼吸一小会儿，便消失无踪了。
　　太冷了。
　　穆菲特已经把自己的被单都披给他，他却依旧控制不住寒意。他看到自己羸弱的，瘦如竹竿的小手，苍白无血色的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无力的颤动着。
　　牢狱铁栏外，也无光亮。
　　我就要这样死去了吗，加百利恍惚的用最后一股力气靠在床头上，身体正在急速流失力气，他想开口叫穆菲特，却记起今天是劳动日，他是有了医生假条才能待在屋里的。
　　那些走马灯般的回忆又一遍一遍在脑海跳动，五彩斑斓的晃过去，又一点点蝶粉状消散，如他的生命力，飘散在冬夜寒风里。
　　他死了。
　　他终于又像蝼蚁般离开了这个充满悲伤的世界。他仿佛听到穆菲特抑制不住的呼喊，可已经太遥远了。

　　“他情况如何？”
　　一声叹息响起，本是温润的声线，开口语调却满是老成不奈，女声说道：“你自己看不出来？他比我上次见到瘦了至少五斤。你自己摸摸这小胳膊小腿，咯不咯人？”
　　雷德不知怎么接话，只是掖掖被角，看时间差不多了，把温度计从睡的沉稳的小孩胳膊下轻轻拿出来。
　　36.7度。
　　“没发烧吗？我怎么摸着额头有点烫。”
　　“那是你手凉好吧，”一个带着戾气的清冽少年音不耐烦极了，“你别把寒气染给他，没病也被你弄病了。”
　　维拉·费玛斯瞪他一眼：“你小声点。”
　　诺万·布雷森翻个白眼，做回座位，闲不住的把玩手指。
　　“他睡多久了？”
　　“你给我发短信出门时他还醒着。咱们是下午五点回来的，他在睡，现在都十一点了。”
　　“昨晚是不是睡晚了？”
　　雷德皱眉回忆：“我监督的他，十一点洗了澡赶紧睡觉别熬夜，但他有没有偷偷玩手机我就不知道了。”
　　诺万又按捺不住翻个白眼：“我可算能理解他从小到大都不胖的原因了，有你这种经纪人，想吃胖都难。”
　　这句话可触了雷德怒点，他本焦急万分，竟又被质疑照顾加百利的用心程度，怒火上头拍桌而起：“这几天我请假在家，怕他到处乱跑出事，他上个厕所我都心慌，守在门外怕他跑了。我整整监督了他作息和饮食六年，他的习惯和爱好谁能比我更清楚？我难道不想他好好的吗？出这种事谁能比我更难受？”
　　他当真气急了，却顾忌扰到加百利睡眠压着嗓子。
　　可坐在加百利床边的维拉·费玛斯和诺万·布雷森只是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许久，她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她的温润的声音平淡用陈述调说话时，有种让人后颈发麻的怪异感。她说：“我们不知道他的习惯爱好。但我们可以随时为他的事去死，你能吗？”
　　金发的男孩睁着黑色的闪烁着奇异目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加百利，他微笑着，狂热的似乎在看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他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去自首，你能吗？”
　　雷德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不正常。
　　明明壁炉火旺，空调也开到最大，雷德竟只感到寒气从背后侵入。
　　面前的场景正常温馨，棕色卷发的女人温柔的看着熟睡的小男孩，金发少年顽皮的趴在床边，微笑着盯着小男孩天真无辜的睡脸看，壁火静静燃烧，不时发出“批卡”的爆破声，暮色浓郁，一副宁静惬意的家常图。
　　可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只给雷德怪异感。有人研究过恐怖片套路，附魔的洋娃娃，抑或提起凶器大杀四方的孩子，给人以恐惧感的原因，就是行为与外在形象不符。人或多或少都会对美好脆弱的的事物放下戒心，亦容易被与外在大相径庭的丑恶灵魂感到恐慌诡异。
　　这便是雷德此刻的感觉。事实上，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这两位看似毫不相关的人，要出面给加百利做伪证。多亏这两位的福，被目击到的，唯一柯德莉切死亡前走出化妆间的人的嫌疑，被洗清了。
　　舒缓他紧绷神经的，加百利终于众望所归的醒了。
　　凌乱卷发的苍白少年伸出一只光洁纤细的手臂，揉开碧色的，上好云母片色的，朦胧惺忪的桃花眼，怔怔的看着卧室里突然多出来的三个人。他花瓣般的小嘴张了张，像是不知说什么好般，又闭上了。
　　棕发女子热情的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关切的问道：“你感觉如何，你睡了很久，也错过了晚餐，我们都很担心你。哦对，你应该不认识我，我是维拉·费玛斯，原名爱乐薇·费玛斯，你的民间粉丝后援团负责人。这位是我的表弟，诺万·布雷森。”
　　加百利闻言愣了愣：“我知道你，维拉，雷德向我提起过。但是……我还真不知道你就是爱乐薇。”
　　棕发女子感激笑笑：“能被你记住真是我的荣幸。事实上，就是因为更加接近你，我才选择了娱乐圈这条路，我……”
　　雷德见她要刹不住车，咳了一声，金发少年也狠狠掐她一把，才插上话：“加百利……我，我能叫你加百利吗？你不用担心，我们是来帮你的。”
　　是我醒来方式不对，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了？
　　维拉，不，爱乐薇·费玛斯从他出道就是他后援团团长，如果说她因为过度崇拜他成为了模仿犯，还可以理解，这位诺万·布雷森又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满面激动狂热，就像是见到了国家领导人般，浑身散发欣喜若狂和让人难以理解的兴奋，实是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悄悄向雷德投去求助的视线，却见雷德也一脸茫然。
　　雷德也搞不清这两人来历底细？实在是有意思。
　　加百利在心中勾起嘴角，他完全从光怪陆离不知所谓的乱梦中清醒了，肚子中传来不可忽略的空腹感，让他大脑前所未有的运转高速。
　　其实最让他感到不快的，是这个诺万·布雷森的外貌和打扮。
　　淡金色微卷短发俏皮的别在耳后，露出小巧耳垂和黑曜石的耳钉。他的深色黑眸透露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无邪，但在娱乐圈浸润多年的加百利看来，充满着让人作呕的刻意模仿伪装的痕迹。他的鼻子小巧却秀挺，嘴是下唇厚的形状，小脸笑起来花瓣般，带着欧洲混血般深邃的骨型。
　　一个低配版的加百利·曼洛尼斯。
　　比起加百利的五官，精致度有一拼，却缺少五官间凑出的风华绝代的韵味，也缺少眉目间慵懒，清高，傲气的气质。就好比橱窗里人制玫瑰花，总是少了鲜活的灵气。细细看来，鼻子隐约有假体的意味，他的气色比起加百利是好了不少的，在昏暗的卧室中也有剔透的透白肌制感，和苍白黯淡的靠在床头的正主比，有更耀眼的意味。
　　可他态度却极卑微。
　　从加百利苏醒的那一刻起，他便一改散漫跋扈的神情，卫道兵似的守在加百利床头边，闭着张嘴就惹事的嘴，只一双眼睁大，目不转睛贪婪之至的看加百利慵懒惺忪的美貌。见加百利视线随意的散在他身上，他更是站的笔直些，像接受女王视察的岗兵。
　　加百利很快腻了这位仿制品般，收回视线，不满的撇嘴：“有什么话等会再说，OK？雷德，你接待一下客人，我要起床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满是逐客的意味，可这姐弟二人迅速起身，像是添麻烦的是他二人般跟着雷德去了客厅。
　　加百利见人消失在门口，才神色暗了暗，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三条未读短信。
　　13:20 “亲爱的，你在哪儿？”
　　13:45 “凯撒·佐菲情况不好，我需要守几天。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相遇了。”
　　16:03 “亲爱的，你现在安全吗？”
　　凯撒情况不好？
　　加百利皱眉，他与这位传说中的佐菲家主仅一面之缘，对他出事也没特殊感觉，只觉得真突然啊。那是位雄狮一般的男人。幼崽死了，只会激发内敛沉稳的雄狮愤怒而已，不会有太多触动。究竟谁把事态推动至此的？
　　答案很明显。
　　加百利敛眸。他自知三观不正，也不想多管别人家事。内心却仍有一小部分不舒服。是因为这是他熟识的人吗？他不知道。
　　这是不是可以说，他的灵魂中一部分人性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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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qwq登上新晋榜有些时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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