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37、通信截制

　　当他还是个孩童时，冬日是噩梦一般的季节。
　　有时，他收集从墙上撕下的广告海报，一层一层的企图包裹自己，企图抵抗些残忍的苦寒。那些海报上笑容绚烂，神情幸福的，光鲜亮丽的美人们，在每个痛苦麻木没有意识的夜晚陪伴着他。
　　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个也是印在海报上，却和之前都不一样的人。
　　他的神情是慵懒，高傲的。他灿金色的长卷发随意的披在肩上，碧色玻璃般的桃花眼慵懒的眯着，看向他。那是一种活在自我世界里，冷漠的，目空一切，仿佛含着笑意，实则冰冷高傲的神情。
　　他真美啊。
　　美的理所应当，美的傲气凌然，美的风华绝代。
　　好羡慕他，好爱他。诺万摸着海报上人的冰凉脸颊，卑微希翼的想，如果我也能这么好看的话，是不是日子就会完全不一样？
　　他询问街口理发的姐姐，知道了他的名字。
　　加百利·曼洛尼斯。
　　真好听，诺万抱紧手里小心翼翼卷好的海报，连名字也比我好听那么多倍。他依稀的记得，这个单词在老牧师那里听过。对了，是一位大天使的名字。
　　天使……吗。
　　怪不得了。诺万卑微的想。他是适合这个名字的，可我呢？我或许连仰望您的权利都没有。
　　后来的事呢？记不得了。
　　再后来，他的远方亲戚找来了，带着一脸轻蔑的褐发女孩，满不情愿的把他带回了家。他们没有说出他们的厌恶，可诺万感觉得到。
　　他缩在分给自己的冰冷小卧室，缩在薄薄被子里，悄悄看海报上的加百利·曼洛尼斯。
　　真好看。真美啊。
　　他与他的表姐相处的不好。他从偷听中得知，收养他的姨妈一家，想要儿女双全，可姨妈在生下维拉·费玛斯后患有子宫瘤，便切除了子宫。本想收养一位孤儿，想起自家妹妹未婚先孕生下的诺万没人管，就把他带回了家。
　　维拉·费玛斯极度讨厌他。即使诺万感受不到姨妈一家对他的关爱，可在维拉眼里，她的宠爱被分走了一半。她偏执的认为，这全是诺万的错。她漠视他，讥讽他，抢他的食物，他都不吭声。
　　因为诺万明白维拉的想法。
　　他是一个不该活着的人。他活着，除了给别人添麻烦，和忍受痛苦以外，再无其他意义。所以，这样的憎恨和厌恶，他早已习惯了。卑微的，企图把自己存在感缩到最小的活着的每一天，早已习惯了。他经常想，我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我还要活多少年，才能结束这只有痛苦存在的，给人添麻烦的人生呢？
　　直到那一天，他在卧室做作业，维拉·费玛斯推门而入。
　　他记得清楚，维拉是像往常一样来找茬的。她趾高气昂的环视一圈又小又冷的卧室，准备发作，看到了床头没有卷好的加百利海报。
　　她怔住了。她问：“这是谁？”
　　诺万一改先前懦弱瑟缩模样，眼里有了生气。他狂热的说：“加百利·曼洛尼斯。你认识吗？”
　　维拉不置可否，她不由自主走到床头，小心翼翼的展开海报。
　　高冷，慵懒的加百利傲然的看向她。
　　像是一只箭，直直射向她心里。
　　那时，她高三。

　　怎么想起了这么久远的事了啊。诺万停止抽泣。这些破碎的，灰色记忆，却又让他重拾决心。
　　如果现在拥抱太阳，他只会是被灼烧至死的飞蛾。他还不能沉溺于虚假的，人世间的温暖里。他要为主而生，为主而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终于记起他来阿格诺小镇的目的，然后惊叹一声危险。
　　他差点被迷惑了。
　　这里可是那位在人世间磨练的第一个劫难点，当真不同凡响。饶是决心坚定如他，也差点被这群表面慈悲正经，实则冷漠狡诈的老不死们迷惑。
　　几个姜饼人，就让他放松警惕，提供一个住宿点，就想让他感恩戴德。把他当三岁天真小孩看吗！
　　他从小夜灯旁起身，抖抖被暖和过来后舒适极了的双腿，静静走上楼去。

　　——
　　拜勒锡似乎有很多事要忙。
　　我们事件中心的主角，正窝在懒人沙发上打游戏。
　　赞叹上帝，加百利幸福的抖腿，幸亏之前他没发现游戏机这么好玩，不然别提国际咖位了，连三线也爬不上去。
　　当然，今儿他敢这么自由肆意，完全是因为医生不在家。不然医生就有好几百个对颈椎不好等名义，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强行把他拎到健身室，让他锻炼一下快生锈的小身板儿。
　　加百利是想保留那几块小奶油面包似的小腹肌的，也便乖乖听医生的话。
　　但他解放天性已然三日——医生已经离去三日了。
　　那日医生离开的时间是上午八点，正常出诊日。加百利聚精会神的打竞技，只记得拜勒锡在他耳边淳淳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什么注意休息，记得吃饭一类的。他不耐烦极了，只顾得催拜勒锡快走，丝毫没留意拜勒锡出门目的。看拜勒锡的行装，一如既往的西装三件套，加百利在心里翻个白眼，真是要形象不要温度的典范。

　　可医生那日晚上没回来。
　　加百利饿得不行，抬眼一看才发觉已然要九点了。
　　这不科学，拜勒锡晚间出诊的时候，也坚持晚上回来给小孩亲手下厨，按他原话是，外卖不干净不营养，加百利的胃本来就被之前不规律的生活习惯败坏的不行，如今小孩归他管了，这个胃必须好好保养。
　　他只得跑去厨房翻找吃的，然后从冰箱发现了成堆的，烹饪好的，搭配营养美味的盒饭。
　　加百利这才震惊的意识到，医生仿佛要离开很久。他点了点，按照一日三餐，这些盒饭至少能撑四天。要是不算早餐，六天没有问题。他赶紧挑了盒最爱吃的有汉堡肉的放微波炉热了，狼吞虎咽的起来。吃饱喝足，他才咬着勺子，绞尽脑汁想拜勒锡出门前到底说了什么。
　　可他那时候打游戏打的太全神贯注，竟是一点印象都无，只记得拜勒锡标志性的老三句：多喝水，早睡觉，按时吃饭。
　　他烦躁的挠挠已经长长的，显出灿金色根底的中长卷发，索性又窝回卧室，释放本性了：反正才第一天，拜勒锡那么小心，既然放了四天饭量，肯定两三天就回来！

　　这个事就被没心没肺的小恶魔完全扔到了脑后。
　　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爬起来随便喝包牛奶当早餐，开启一天的娱乐生活。餐具堆成小山才想起来洗一洗，地板不脏到看出灰绝对不擦。起初，加百利还美滋滋的想，这日子过得比之前老妈子在的时候快乐多了，可后来，微波炉盒饭吃多了，就想念起拜勒锡的大餐来。
　　三天了，三天了！
　　加百利丧气的从一团糟的床上滚过来又滚过去。
　　这三天，他不是没试着联系医生。医生的号码被他翻来覆去的看，都能倒背如流了。可让他隐约感到不安的，全部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便是电话卡被拔了，或者真的脱离信号能覆盖的区域了。
　　加百利希望是第一种。这样就代表拜勒锡可能在干隐秘到需要换联络用手机号的事。而第二种，则意味着拜勒锡或许在一个危险的区域。科技发展到现在，加百利不清楚还有哪里信号竟不能覆盖。
　　加百利确实从电影中看到过好多次“不在服务区”的情况，可那要么是非洲原始森林，亚马逊热带雨林，再不就是中国神秘大川里。哪一种，加百利都不希望医生去冒险。
　　我能帮到他什么吗？
　　加百利无意识的走到衣柜前，打开雕纹暗花的木质衣柜，里面满是医生丈量他尺寸后，或定做，或从商场为他购置的各季服装。他最喜欢的毛衣，是兔绒手工的，深浅灰交织的颜色，穿在他白腻皮肤上，显出温润柔软的触感。还有一条尺寸完全合适的低腰修身黑色亚麻裤，露出精致小巧的脚腕，显得腿长又直。
　　这些都是拜勒锡的品味。
　　色调大多为暗色，深浅灰，深浅咖色，奶白米白，深浅卡其，还有黑色，按照渐变的方式摆开，整洁大气。材质也多是天然材质，兔毛兔绒，羊毛羊绒，亲肤舒适。衣柜角落里，甚至还有那日他们相遇时，加百利伪装用的，洗熨好了的黑色亚麻长裙和毛织披肩。
　　有时候，加百利甚至想，拜勒锡比他在时尚品味上更像明星多了。他的审美及其贴合加百利的爱好。他的性格也十分谨慎认真。很多加百利自己没察觉到的爱好，拜勒锡都能一一记住，不经意的照顾到他。
　　拜勒锡……
　　加百利眸子暗下来，关上衣柜门。厚重细腻的木料有细微清香气。
　　先不提其他问题，食物不够了。
　　医生留下了十一份盒饭，三天时间，他用了七份。这意味着明天之后他就需要叫外卖了。他瞥过卧室门口立式穿衣镜里的自己。头发长了，根底隐约暴露出灿金的本色，又不满的捏捏脸，伙食太好了，瘦削的小脸颊肉了些，显得整个人精神奕奕，气色饱满了。这样的他，太接近过去光鲜亮丽的他，叫外卖风险过大了。
　　放心，他安慰自己，医生那么谨慎小心的人，怎么会算不到这点，肯定今天晚上或者明儿早上就回来了，以他的性格，这十一份盒饭定是还有结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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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可爱的诺万酱交代完啦~接下来小虐灭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