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55、交心（上）

　　阿德林顿告辞了。
　　养伤过几日，拜勒锡的腿结痂差不多，行动毫无异常了。他未伤到筋骨，饶是开枪人真的只是警示，只是饥肠辘辘加失血过多，本身身体素质好，养养就差不多了。
　　而路德维希再也没来。
　　起初加百利还在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是要出去见他，抑或躲藏起来，可静等几日，竟是杳无音信了。
　　这有些反常。据拜勒锡说，养伤时他多次请求会诊，他才破例同意他的到来，约定了三次疗程，那次走后却联系不上了。
　　加百利隐约觉得和他有关，可仔细一想，路德维希没理由察觉他在这里的，察觉了更是要前来的，便把此事抛在脑后。

　　路德维希此刻正坐在凯因德勒性冷淡风装潢的寓所里，神色不定的看着眼前人。
　　踏进客厅的那一秒，他心中竟有“果然是这种风格”的感叹。简约的现代风，大量运用几何学和扁平化的设计，客厅更是米色、深咖、黑色交织的冷淡风，没由来的更让人放松。他身下这个貌似谁家都有的方式皮沙发，坐上去后才感到有多柔软，只有中心的填充材料是绒状物，似乎全身疲倦感都陷了进去。
　　可现在似乎不是感叹设计合理的时候。
　　他的面前有两个人。
　　被揍得鼻青脸肿，分辩不出面容的青年男子，奄奄一息的靠在捆绑着他的高脚凳上。
　　还有一位一脸阴冷狠厉，金发黑眼，同样被绑在凳子上的美艳少年。
　　凯因德勒从最里面的厨房端出两杯冰咖啡，苦笑：“是不是惊到了。说实话，我第一眼看过去，恍惚了许久。”
　　路德维希咬牙：“我倒没有惊到，你是怎么忍住不一拳挥到这伪劣的仿制品脸上的？”
　　闻言，美艳少年狠狠挣扎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和他干架一般。
　　路德维希冷笑：“我说的不对吗？你这令人怜悯的明显之至的整容痕迹就不说了，你也好歹气质像点吧？听说你还见过艾斯特？怎么，艾斯特忍住了没揍你？”
　　“他如此良善温柔之人，怎么会对我动手。你也就酸酸我——怕是你连见他面的资格都没有吧！你这种恶心猥琐的跟踪狂，我见得多了，活在下水道的臭虫都在幻想有朝一日见见上帝，趁早死心吧！”
　　诺万·布雷森这话说的太刻薄了，饶是凯因德勒，也忍不住冷了脸，但他还是制止住暴怒的路德维希，强行把冰咖啡塞给他消气。
　　待两人都冷静下来坐在座位上，凯因德勒才开口。
　　“诺万·布雷森，信任方面——我想你是可以和我们达成一致的，至少在艾斯特方面。所以，我希望你如实回答几个问题。”
　　美艳少年抬眼轻蔑的哼笑一声：“信任？信任就是，把第一次见面的人绑在凳子上吗？”
　　路德维希讽刺：“也就凯因德勒这个圣母心，要我见你这张脸就恶心的杀了。”
　　凯因德勒喝住他，无奈的解释：“我希望在交流之前，咱们的克莱夫·菲力先生还活着。”
　　事实上，克莱夫·菲力掉来的这条鱼，虽然不是加百利·曼洛尼斯，也能算意外惊喜——柯德莉切案中帮加百利洗去嫌疑的，维拉·费玛斯传说中整容三年的狂热表弟。不过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要不是这个疯子想要多折磨克莱夫·菲力一会儿，凯因德勒再晚来一会，克莱夫·菲力小命就呜呼了。
　　诺万翻个白眼：“别虚伪了，伪善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亲自动手。这条虫子早晚都是要死的。”
　　凯因德勒笑眯眯避开话题：“那么，感谢你的合作。菲力一家，是你动的手吗？”
　　听到这个问题，诺万·布雷森像是终于听到了有兴趣的话题，坐直身子：“我说不是，你信吗？”
　　路德维希皱眉：“证据呢？”
　　“一，菲力一家遇害时，我正在欧洲旅行散心，之所以会去阿格诺小镇，也是因为半途听到了惨案被称为‘阿奎瑞斯案’模仿案，才提起兴趣去看看。
　　“二，虽然如你们所见，我是加百利的忠实不良少年粉丝，却并不代表，我杀过人。我想，一位毫无经验的瘦弱少年，凭一己之力撂倒一家人，再摆个造型，有点难度吧？”
　　凯因德勒若有所思的点头，又问：“柯德莉切案后，你为何选择去欧洲？”
　　他这句话问得很有意思。诺万说，他出去散心，可他却问，为何选择去欧洲……好像在暗地说，他并不相信诺万是去散心。
　　诺万眼前隐约晃过那日维拉颤抖的不正常的祖母绿眸子。
　　她说：“……我们已经陷入了危险，我们必须选择离去。暂时逃离是为他日相逢做基础。暂时的危机是任何历史大事成就前的必要阶段。”
　　危险？现在想来，哪来什么危险呢？柯德莉切案被护短的梅沃罗家暗地压下，连带着他俩的嫌疑被问话几次后再无痕迹。要说危险，其实在阿格诺案周围被发现才更危险吧。
　　等等，在阿格诺案周围被发现？
　　诺万眼眸暗了下去。
　　说起来，去欧洲也是维拉的一句不经意提议。她说，加百利是欧洲混血，如果有一天能去旅游看看就好了。他一直记在心里，想到散心，便去了。……如果说，维拉早就知晓阿格诺事变，她也能料到诺万的性格一定会去围观——毕竟是与加百利有关的——那么，如果诺万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又会如何呢？
　　轻的，是被怀疑，重的，则是被按上嫌疑定罪吧。
　　诺万不禁背后发凉。他差一点，就要成为替罪羊了。
　　可是，可是，维拉有什么理由害他啊？他与她毫无相争，他被捕了，肯定也要连带她出来的啊？他闭上眼，试图再次陷入混沌的思绪清晰起来，他警告自己，不要被狡猾的这两人牵引了思绪，他们定是要离间他们姐弟俩的。
　　于是他紧紧望向凯因德勒平淡无波澜的深邃黑眸：“只是想去就去了，散心不就图个景色好吗？”
　　这个理由挑不出毛病，凯因德勒只是淡淡点头，算是过了这个答案。他又问：“那么，你得到了什么信息呢？你追杀克莱夫·菲力，定是得知了菲力一家和加百利关系吧。”
　　他的陈述句平淡又不容置喙，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一切事实。
　　诺万紧紧地盯着沉稳如静水的黑色眸子，试图找出一丝破绽，可他失败了。这个气定神闲，沉稳到散发危险气息的男人，只是冰冷漠然的看着他，仿佛在静静表达对低贱卑劣的他的不屑。
　　他闭上眼，下定决心，全盘托出。
　　荒谬的，充斥着孤独寂寞的艾斯特的童年，在美艳少年痛苦的嗓音中流淌而来。
　　“啪”的巨响，路德维希竟一手捏碎了玻璃杯。
　　意外的，凯因德勒未冷下脸训斥路德维希，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转头看了一脸戾气的男人一眼，轻轻的说：“你说，为什么那个凶手，没有把整个镇子的人杀掉呢？”
　　诺万胆战心惊的闭上嘴，他实在不敢再去看男人黑色眸子，那是怎样的暴怒了，好似整个宇宙都陷入了风暴中般，漆黑的，毫无感情的，暴怒。
　　回应他的，是路德维希的满面冰霜。他似乎在强行抑制暴怒，几次闭上眼又挣开，这种苦涩的，压抑不住的痛苦，仿佛能穿过空气静静传到凯因德勒这里，让他忍不住握住男子骨骼分明的，同样有力的手：“联手吧。这也许是上天有意的，要让我们再次团结起来的安排，也是时候，正视我们之前很久前就存在的问题了。”
　　“……很久之前就存在的问题？”
　　凯因德勒点头，他漆黑沉寂的双眼紧紧盯住路德维希因为暴怒隐约恍惚了的双眸：“我一直都从未向你说过，因为我觉得说出来只会让你感到不安，但似乎，我想错了。”
　　他话音落后，竟有一丝恍惚的刹那，路德维希以为看错了，但又觉得不是，他不由得追问：“是关于……艾斯特的？”
　　凯因德勒苦笑，“你的‘艾斯特’雷达一向如此敏锐。事实上，艾斯特如今会变成这样……与其说我感到震惊，不如说在感叹果真如此。”
　　迎着路德维希由疑惑渐渐转为不敢置信的神色，凯因德勒沉重的点了点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艾斯特的‘阿斯伯格症’，并不是菲力胡诌的借口——或者说，他们这个拙劣的借口，竟一语中的了。我不知你是否察觉过，在艾斯特刚入园时，并不合群？”
　　路德维希沉思：“似乎是。我记得他刚入园时五六岁，虽然看上去很可爱，但是总给人种与其说，忧郁，倒不如说是……阴沉的感觉。不过我记得咱们和他熟起来，不不，他和大家熟起来是不久后的事，我一直以为，他那是刚被养父母遗弃后的正常反应。”
　　凯因德勒苦笑；“其实一开始，我和你想法一样。有一日，糖人嬷嬷把我叫过去，担忧的问我，新来的孩子和咱们相处的如何，我如实和她说了，她怕日子久了，艾斯特被咱们孤立欺凌，她认我是孤儿院公认的‘大哥’，嘱托我和艾斯特谈谈心，开开心结。
　　“我自然答应了。我记得那时候——虽然大家都不上前和艾斯特搭话，其实都在私下议论那个‘新来的，干净漂亮的’小孩，所以，嬷嬷把这事嘱托我时，我是有些雀跃的。
　　“但这个想法，在我接触到艾斯特后的十分钟后，就觉得，这份雀跃，变成了庆幸。
　　“我到现在，每逢想起，都有些后怕——如果当时糖人嬷嬷找上的不是我，抑或我拒绝了这个提议，艾斯特今日会如何？我不敢想。有时我很迷惑，如果艾斯特童年在精神病院度过，会不会现在很多事都会有不同发展？是不是这样，就会有许多无辜生命不用含冤而逝？但这样，又会不会对艾斯特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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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qwq最近考试超级多 鸽了这么久
那个 如果喜欢的话就评论一下吧qwq
单机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