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65、受害者

　　他运气很好。
　　从图书馆静悄悄的旁路走过，小心避开人影，还未苦恼人聚集的地方如何办，就见一小群狱警在前面围成一团，不知凑着说些什么。
　　好像除了图书馆的血光之灾，这也出事了。
　　加百利皱起眉，不着声色的隐身到一颗矮树阴影后，观察情况。
　　这里是图书馆后门通向足球场的路，据说前年刚修的水泥路，两侧绿化还都是些小苗苗，夏天时荫蔽很少，罕有人至。也因如此，那些小打小闹常约在这里解决，不爱惹事的人都避开这，生怕被卷入什么事端。
　　远远的，又有几位狱警快步向这走来。打首的人身形瘦削，不似后面紧跟的人强壮，却也没有岣嵝不堪的意味，倒有些文绉绉的感觉。
　　是玛门。
　　迎着光，加百利眯着眼，才好好打探一番这个他未曾放心上的副监狱长。他其实没有瘦到“弱”的地步，只是与“铁桶”标配虎背熊腰的狱警相比，他实在太像一位文官了。
　　在原地围成一团的几个狱警好像找到主心骨般，一股脑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了什么。
　　离得太远，加百利只隐约听到“医务室”，“黑鬼”的字样。这让他一瞬联想到萨多玛，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想听的更真切。没想到他脚下是施工未移去的碎砖，被他拐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那几位狱警还在争论似的吵嚷，却只见玛门的视线轻飘飘的移了过来。
　　像巡逻地盘的犀牛。
　　与世无争的，沉稳的，却隐含巨力。
　　其实，加百利可以静静地呆在这里，他有仪仗，毫无暴露的必要。可这个眼神让他不安了。很久未遇到过这种心房震颤的感觉了。
　　他鬼使神差的向前走去，轻轻开口。
　　“先生……我……我要自首。”
　　他这句话，让还在吵嚷不休的狱警的注意力全数转移。他顶着十几双警惕的看着他满是鲜血的囚服的目光，抿住嘴，埋下头去，强忍住眼眶打转的泪光。
　　“我……杀了萨多玛。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拿着螺丝刀来找我……把图书馆的门锁上，我怕极了，我不想死……我没想杀他的。”
　　他的语气听上去可怜极了，纤细的青年低着头，双手不安无措的绞着衣角，看上去好像还在抖。那头神眷般的金发似乎光泽都淡了，让人忍不住轻声细气的对他。
　　玛门瞥眼面面相觑的狱警，迈步走来：“你先冷静下来，慢慢说。”
　　加百利抬眼欲泣的看他，又很快低下头去：“副监狱长先生……我，我有罪。可我也不想……”
　　如果不是我遇见他，他也会像这样楚楚可怜的向另一位警官祈求原谅吗？玛门面色平静，内心波澜万分，原来他过去就是这般，给自己争取好日子过的吗？
　　我见识到了他的武器。玛门按捺住内心波澜，柔和了语气开口：“从头好好回想。如果你是——正当防卫，我想这件事还有可以争取的余地。毕竟——”
　　加百利又抬起头，他的眼中泪珠终于落了下来，但玛门忍住惊艳仔细看去，那双碧色眸子，好像——也没太多悲伤在里面。
　　“毕竟——萨多玛对你施暴这件事，大家都心中有数。就像……前几天那件事一样。”
　　加百利心中一惊。
　　前几天事的真相，铁桶上下估计都知道，到底是什么。可玛门现下情景提起，就不知什么意思了。
　　他敛起目光：“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我无心与萨多玛结仇，但他似乎对我意见颇多，多次找我麻烦……”
　　一位狱警不耐烦的打断：“副长，我看别听他胡扯，先押回去再审。”
　　加百利抬眼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他似乎是范德汇克身边的亲信，对玛门没什么尊敬态度，且对加百利有不小敌意——怕是上一次给他主子下面子，看不下去了。
　　但加百利怎会被吓到。他有自信，这只小走狗没胆量动他。果然，玛门也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他一眼，未置一词。
　　“对受害者不加保护，反倒出事后还要载罪于他，这就是你们的管理方式吗，”加百利一双脆弱的碧眸哀怨欲泣，“玛门先生，我一直尊敬您于公正大义，这件事罪责于何处，我想您与我一般清楚。”
　　一抹奇异的光从玛门只给人懦弱斯文的眼神中闪过，加百利不确定是不是夕阳光太过耀眼造成的错觉。
　　“无论如何，”玛门冷静的说，“你需要换身衣服。我不希望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许多种思绪在加百利有点乱的脑子里一晃而过，他怯懦的笑笑：“是的，副长。”
　　于是他低眉顺眼的跟在玛门身后，听他果决吆喝起所有犹豫不决的狱警，从小路回了“铁桶”。
　　走到半路，玛门好似才想起询问这帮人叫他过来的原因。
　　“医务室那边怎么说？”
　　“加内特医生认为无大碍，但福莱恩医生大为恼火，拒绝放人，”狱警为难的陈述，“她态度很强硬，这让我们很难处理。”
　　加百利似乎听到玛门叹口气，也似乎没有。
　　“福莱恩医生心软，动火正常。这事可以先放在一边。”
　　“但是副长，”这位狱警语气焦急起来，“‘老屠夫’那闹的厉害，要给个说法，我看……”
　　玛门停下了脚步。
　　他的身形实在不占优势，加百利顺着他眼神看去，这位从开始就喋喋不休的狱警身形高大，叫做赛特还是赛克，他记不清了。他是典型的白人小伙，神经质的灰蓝眼睛，给人以不讲理的面相。
　　但不知是玛门突然强硬了的态度，抑或他过于反常的杀意四溢的眼神，赛特闭住了喋喋不休的嘴。
　　“你叫他什么？‘老屠夫’？赛特，我希望你在这生活久了，还能记住自己的身份，而不是和那群肮脏下贱的罪犯打成一团！我真为你身上这身警服可耻，它的主人竟尊敬的称呼一位死刑犯‘老屠夫’！至于给个说法——我还希望你的眼睛还好好长在脑容量小到可怜的脑门上！被强xx奸到躺在医务室至今未醒的人还没讨个说法，他倒要恶狗先告状！”
　　加百利以为他气急了，突然就对这位从未上心过的副长有了兴趣，他饶有兴趣的要去看那张斯文的绅士脸气急的样子，却愣了一下。
　　玛门面无表情。不，与其说面无表情，倒不如说是平淡如水。这声调大到咆哮的辱骂从他口里出来，像是英国人民谈论天气。
　　许久，另一位狱警语气恭卑了许多：“那么，玛门副长，特罗蒙监狱长那里……我们怎么说？”
　　“怎么说？”玛门瞥他一眼，好像听到什么笑话，“说话需要我教你？”
　　狱警好似懂了什么，连连说是。
　　其实加百利对这事还一头雾水，只听了一点门道——发生了一起强xx奸案。凶手是西区“老屠夫”那帮的人，而被害者估计没什么势力，“老屠夫”试图通过玛门这儿压下事去，或者反咬一口。加内特医生胆小怕事，一向见风使舵，倒是福莱恩医生，加百利懂这位看似温和实则刚硬的女人，对于这类事深恶痛绝——她是一个好医生。
　　这事不会这么完的，加百利有预感，范德汇克不会让这事儿轻易过去：他偏袒西区，这是整个“铁桶”都心照不宣的事儿。
　　至于躺在图书馆血泊里被众人抛到脑后的萨多玛，加百利怜悯他赶上了另一件“战况”。
　　加百利回囚室换衣服时，已经有手脚快用完餐从餐厅陆续回来的人，远远地看到被一群狱警簇拥在中间，好像一身血污的他，看不清情况的窃窃私语，玛门黑着脸把他们驱赶了，转头催促他，他便三下五除二套上干净囚服，很快的出了来。
　　但这事压下去显然不可能，朝外走的时候，加百利就隐约听到了压抑不住的议论声，似乎有比“强xx奸案”大的趋势。确实，带点鲜血气息的事儿总是更吸引人。
　　晚餐估计吃不成了，加百利倒不在乎饿一顿肚子，他这才想起等他吃饭的诺万，时间估计超过五点半了，他怕这位容易一惊一乍的男孩儿已经告诉了阿德林顿，这事又要被絮叨几天。
　　他怯生生的问：“玛门副长……现在几点了？”
　　玛门抬腕看一眼手表，加百利注意到那是MOVADOL的博物馆系列，低调朴实的设计，意外的符合他的气质。
　　“五点三十五。怎么，你急着吃饭？”
　　加百利接连摇头：“不……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
　　玛门不置可否。
　　加百利不自在的挽起袖口和裤腿，试图弄成早上出门前那个个性十足的他，生怕走到一半被诺万或什么熟人看到，发现他的不对劲。他内心有些焦急，打量类似诺万的人，想让他知道他没事，别担心，可运气不好，抑或诺万已经六神无主找阿德林顿去了，一路都没见到他。
　　当心神不宁的他回过神来，却发现他已然走在到餐厅的路上；玛门和那些狱警离他远了些，却控制在注意得到他的距离。
　　注意到加百利的诧异，玛门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吃饭去。程序要走完还有好大一会儿，饭会没的。”
　　程序？玛门的意思是这个事就这么过了？是走受害者程序，还是加害者程序？加百利神色不定，他不敢回应自己的猜测，玛门这是在向他递来橄榄枝吗？如果说他是阿德林顿那样地位，加百利有理由接受这个示好的偏袒，可于玛门，加百利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这让加百利不能不多想。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感激的笑笑：“副长先生真是……太体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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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qwq这周难得审到榜单，会日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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