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梨仔

8、新衣服

　　冉乔鸢来到周长诵身边的第一个月尾巴，她在太承殿里有了自己的一个卧榻，御花园里的秋千被她摇过，未开的百花被她扯过，穿过小暴君的衣服，光脚踩过他的鞋，在他的龙床上滚了一夜后还得到了一个公主抱。
　　她正坐在椅子里，掰着手指历数自己这一整个月成绩的时候，周长诵开始在外面叫她的名字。
　　“什么事！”
　　一边答应一边从椅子上跳下来。冉乔鸢垂首扶着旁边的桌子，伸长了腿，把被她踢远的鞋子用脚趾蹭过来，踩上去之后才跑出去见人。
　　“怎么了？”她转过屏风，看见屋子中间站着的人。

　　周长诵冲她挑了一下眉毛，然后递过来一个东西。
　　用包袱包住的。
　　冉乔鸢犹犹豫豫接过来：“什么东西……”
　　但周长诵没回她的话。
　　几步退到书案边上，冉乔鸢顺手揉了一下，软软的。
　　“该不会是衣服吧？”她问了一句，“宫女服吗？”
　　她差不多猜到，但是一打开还是惊呆。

　　是一整套的新衣。
　　宝蓝色和一个她说不出名字的颜色，料子软糯还有金线间在其中，看起来就不是凡品，上面还有一整圈绣花。
　　“叫人挑的，”周长诵背着手走过来，“宝蓝配茄色，喜欢吗？”
　　原来裙子是茄色。
　　冉乔鸢拿起衣服摸了摸，顺便小小嫌弃了一下自己知道的好少。
　　“为什么送我这个啊……”
　　但是嘴巴上还是照例不肯好好正面回答。
　　周长诵垂下眼睛，女人的脸庞果然已经红通通了，露出的耳尖也是，根本掩藏不住她的心思。
　　“喜欢吗？”
　　“……喜欢。”
　　说完这一句就立刻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哪怕周长诵还在场，她都没忍住，抖着肩膀笑出声。

　　“超好看！选的人也太会挑了吧！”冉乔鸢拎着裙子两边在原地转了半圈，眼睛笑的弯弯，嘴角简直要咧到后脑。
　　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照在裙子上就是蒙蒙的一片柔雾，裙头上的绣纹，顺着注视角度的变化，泛出淡淡的金色。
　　“是金线吗？”冉乔鸢举着裙子看了几眼，低下头又用指甲轻轻在上面抠了抠。
　　“嗯。”周长诵坐在书案前，握着杯子喝了一口茶。
　　眼睛也没离开她。

　　“穿上看看。”
　　听到这句话的女人，皱着小眉头转过来。
　　“我不会……”

　　周长诵没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后悔的事，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发生了。
　　女人站直在他面前，微微举起两只手，长长的头发披到背后，低着头乖巧柔顺，一心一意等他的动作。
　　手里是那件宝蓝的对襟上襦，接袖的地方绣了几朵小茉莉花。
　　这个穿起来还不算难。不过冉乔鸢懒得动弹，让他拎着衣服领子，伸出手转了半圈，顺着套上了。
　　要命的是襦裙。
　　为什么他就选了条齐胸的呢？
　　周长诵捏着裙子，额头青筋乱跳。而冉乔鸢毫无知觉，自顾自在那里系上衣绑带。
　　“随便系就好了吧？蝴蝶结也行是不是？”她问了半天，周长诵完全没听到，等到她抬起头，少年才随意唔了一声。
　　“快穿裙子！”
　　毫不在乎少年突然就注意力不在线，对着美丽的衣服，冉乔鸢时刻都能雀跃起来。

　　一片式的裙子要围一整圈，冉乔鸢在他手里转了一半，变成背朝着他的姿势。
　　做的是夏装，所以透过上襦，可以看见里面冉乔鸢自己睡裙的两根带子，她并不很瘦，但是也能够轻易看见脊骨轮廓，在脊背中间微微凹进去。
　　手指背隔着裙头抵住女人的脊骨，把裙带翻折下来一部分，周长诵用指头捏紧了系带和裙子的连接处：
　　“转。”
　　冉乔鸢乖乖转了过来面向他。
　　一直都低着头，完全一副好奇的样子。
　　周长诵看着她的发顶额头，轻轻抿了下嘴，继续手上的动作。

　　裙头对齐，还要再把系带从一边绕到另一边。这一次冉乔鸢不转了，抬起手，就让他这样直接环了过去。
　　周长诵于是侧腰矮身，一只手虚虚绕过她的身体，另外一只手接过了系带。
　　他微微靠过去，衣料摩擦带起一阵阵风，终于只剩下绑系带的一步，周长诵松了口气，要把系带交到冉乔鸢手上。

　　“我不会呀……”
　　果然就抬起头，委委屈屈开始撒娇。
　　周长诵有点头疼：“只是绑起来……”
　　“我怕掉嘛——”女人一边手一根系带，拉的紧紧的，还在原地晃了几下身体。
　　裙摆跟着摇动，一阵又一阵的茄色晃在他眼前，像水晶缸里泛起的小水波。
　　自从冉乔鸢面对他，他的眼睛就一直看着裙子，不知道为什么不抬头。
　　“好……”
　　“诵哥最好了！”
　　才说一个字就被女人迫不及待打断，十分害怕他反悔。

　　换了新衣，冉乔鸢一整个下午都兴高采烈，喜气洋洋，提着裙摆在周长诵面前蹦来跳去，并且强制性要求他赞美自己。

　　“动如脱兔。”
　　周长诵撑着额，眉头皱起：“现在你能静如处子吗？”
　　跪在一边的椅子上迎着光，冉乔鸢转过脸，披下的头发，露出左边一只耳朵。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嘴角弯弯的翘起：“对不起，诵哥哥。”
　　声音细细的，神情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周长诵收回了目光，不再说话。

　　到了午膳的时候，冉乔鸢的脸都还红通通。她站在周长诵边上，看着一碟一碟的菜肴端上来，难得安静没有吵闹。
　　她还是用调羹，因为冉乔鸢吃不惯面食，所以周长诵吩咐每餐另加一份米饭。对于皇帝陛下的要求，底下人当然不敢多说。不过宋阶有问过，他也只答说想添个新鲜的。
　　一添就添了一个月。
　　看着冉乔鸢把汤汁浇在米饭上，然后开始拌着吃，周长诵伸出筷子，往她的米饭上夹了一块牛肉。
　　当然是换来一个讨好又感谢的笑。
　　低下头准备用自己的，筷子边上立刻就跟了一个丸子。
　　“投我以木桃！”
　　看到他抬起眼睛，冉乔鸢立刻就把半含在嘴巴里的调羹拿出来，向他解释。
　　少年已经完全免疫她的任何不合常理的行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又低头。
　　不过还是吃掉了那个圆滚滚的肉丸。

　　冉乔鸢眼睛转了几圈，这次是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午歇是必不可少的，冉乔鸢不想脱新裙子，又怕睡皱，她对自己的睡相一点信心都没有，在美人榻上坐了很久都没有动静。
　　“怎么不睡？”周长诵在帘子后面，看她静止不动整整一刻钟，他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发问。
　　知道原因之后，周长诵满脸嫌弃：“喜欢的话，每日一套我也养得起你。快睡。”
　　冉乔鸢立刻就欢欢喜喜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