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妇》祈祷君

27、宅男女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刚刚请下凡的鬼神突然就情绪崩溃了，但大巫和王女不愧以心理素质强大闻名，在她们的尽力安抚下，这位叫做“桃桃”的女神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不得不开始面对自己穿到了一个中年女人身体里的事实。

　　“你们有镜子吗？”
　　她皱着一张脸，脸上的褶子因为她的动作变得更崎岖了，自己却浑然不知。

　　“什么是镜子？”
　　阿好疑惑地问。

　　“就是用……呃，你们现在用的是铜镜吧？用铜做的，一面磨得光可鉴人，另外一面刻着花啊鸟啊草啊之类的花纹，可以用它看到自己长什么样子。”
　　桃桃见自己越介绍对方越迷惑，摇摇头放弃了。
　　“算了，连镜子都没有的时代，还指望不下垂吗？我也懒得看自己了，我怕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会晕过去。”

　　她大概是对自己原来的长相非常自得，一面抚着自己的脸一边丧气。

　　“我大概知道现在的情况，我得实现了她心里的愿望才能离开对吧？我觉得以她的皮肤状态和身材条件，她想变美大概只能靠重新做人……倒是你！”
　　但她不愧是被活泼好奇的母鹿召唤来的“美丽女神”，没一会儿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这位漂亮的小姐姐，你的可塑性很高哟！”

　　“你的头发是天生还是自己做的啊？你们这有卷发棒吗？是用木棍烫的还是编成辫子绕的？你的皮肤这么白，是怎么保养的？你们是靠什么防晒呢……”

　　她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去摸阿好的脸。

　　“哇，好细腻的皮肤啊，连个毛孔都看不到？”
　　她开始像连珠炮一样絮絮叨叨。
　　“你用的是什么保养品哇？一定是纯天然的吧？我能不能跟你学学？我要学个古法美白回去，粉丝们一定乐疯了……”

　　对方的语速极快，就连巫殿里专门负责念诵祭词的赞者都没有她这样的水平和速度。
　　更让阿好难为情的是，她一边问一些奇怪的话还一边对自己动手动脚，一下子摸摸她的头发，一下子摸摸她的脸。

　　要不是阿好知道巫殿里的神使召唤来的只会是女神，她肯定以为自己是被什么奇怪的神占便宜了。

　　“我，我是天生卷发，没，没用棍子。皮肤？皮肤也是天生的，没，没抹东西。洗脸？洗脸用水……”
　　阿好生来就是庞国的继承人，和她相处的除了母亲柳以外，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哪怕是之前教导她的那位女神，也一直在用对待一个国家继承人的态度和她相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自来熟的，连话都说不好了。
　　“是挺怕晒，大太阳出门就顶蒲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让阿好结结巴巴，这位女神也是很厉害的了。

　　“哇，中空啊！你这样穿不行啊！”

　　“呃……天热，大家都这样穿！”
　　眼见着这位女神不但摸了她的月匈，手还要来回摩挲，阿好终于忍不住往后蹦了半步，躲闪开了她的手。

　　“哎，我说，你这样不行啊，你看到我附身的这个女巫了没有？她才多大，总没有旁边那位女巫年纪大吧？天啊能下垂到肚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呐！你这么大，要不好好保护，再过几年还不得下垂到肚脐眼啊？”
　　附身在巫喜身上的桃桃神满脸“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你得穿个胸/衣，胸/衣知道吗？就算没有钢圈，也得托起来哇！”

　　“……”
　　大约没有女人能顶得住这种话题，阿好虽然有些扭捏，还是做洗耳恭听状了。
　　“愿闻其详。”

　　于是那个叫桃桃的女神就从墙上摘了个熄灭的火把，用烧焦的那头在地上画了两个三角，再画上几条线条将它们连起来。

　　“就是这样……这样，这个三角是布，要用三片拼成这样……这样立体的形状，然后才能托住。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你们这里已经有丝绸了对不对？里面的衬里丝质的最好，但外面可以用硬挺一点的材料。”
　　她比划了下，继续又说，“这些都是带子，要这样穿。”

　　“您是嫘祖麾下的女神吗？”
　　阿好听到这神还会制造衣物的本事，不由得大吃一惊。

　　“雷祖？那是什么？这个叫内/衣，在我们那，我们都这么穿。”
　　桃桃发现很多东西不能说出来，像是被禁制了，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说，“这个和内裤在一起穿。你不会连下面都空着什么没穿吧？”

　　她瞪大了眼，又去摸阿好的屁//股。

　　“没有，确实什么没有，不用摸了！”
　　阿好连忙扭身避开。

　　“你们这样会很容易得病的，还容易走光啊。”
　　桃桃神看阿好的眼神已经转为同情了，“算了，你我相遇也是有缘，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要是又下垂又一身妇科病多可惜啊！我得多多教你怎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阿好被她说的一怔一怔的，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

　　“你得刷牙，刷牙知道吗？用布巾揩齿没用的，你得找能工巧匠做个小刷子，刷自己的牙，用猪鬃或者木头的纤维摩擦你的牙齿！我看你的牙，都已经有点黄啦！”

　　“你这么白，哎哟羡慕死我了，我要有你这么白，还要存那么多瓶的粉底液干什么！”
　　她摩挲着阿好的脸，“但白皮容易干燥，还容易生皱纹、长晒斑。你不能晒太阳知道吗？夏天就拿帽子把自己脸挡起来，最好前面还带个罩子那种。不知道哪一种？我画给你看……”

　　桃桃神一边庆幸着自己是美术生，一边画出古装剧里那种带面纱的罩帽。

　　“你的自来卷是不可能拉直的，所以一定要洗干净，否则容易打结。皂荚洗头没用，搓不干净的。我来教你做手工皂，用草木灰和油脂就能做。你记着啊，三勺草木灰，七勺水，搅拌均匀后加热烧开，静置一夜，再加入……”

　　“你皮肤太白了，不能干啊，一干就要起皱！可以没事就拿蜂蜜和牛乳刷刷脸和身体，蜂蜡和蜂蜜搅和在一起抹在嘴唇上也能防止嘴唇皲裂。你看看你的唇形多饱满啊，要是都是唇纹多丑？”

　　“我的天啊，你居然没有体毛？那你夏天根本不用脱毛啊，这是什么样的神仙体质啊！能省多少事！！！”

　　她每夸阿好几句，就要捧着脸叹息几句阿好没生在她们那边，还说她这样的美貌就这么糙着长纯粹是暴殄天物，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好是什么穷苦人家长大的，风餐露宿一般长大呢。

　　大巫江年纪大了，对于什么“剃掉杂毛画眉毛”、“全身用盐去角质再上油脂”之类的话题敬谢不敏，只是听了一会儿，就借口身体疲乏去“休息”了。

　　只留下可怜的阿好，被自来熟的女神桃桃拉着手，从她头顶的头发聊到脚板心的厚茧，从女/性妇科常识关注到胸部的自我保养，再说说口腔卫生，讲讲色斑的形成，直将被抓着手的阿好说得头昏脑涨、坐如针毡。

　　这下她真的相信她是什么专门让人变美的女神了，因为她从未见过有谁能为了变美弄出这么多花样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有那么多讲究，还得经常修剪分叉什么的……

　　“终于要走了！”
　　等那女神终于坚持不住，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弱时，阿好暗暗喘了口气，有种快要解脱的喜悦。

　　“我也不知道和你那么投缘，我一看你，就觉得你就是那种又漂亮又厉害的女孩。你别以为这些东西没用，在我们那里，别人想听我说这些，要花费很大的价钱……”
　　那女神揉着自己快要睁不开的眼皮子，握着她的手，还坚持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叮嘱着阿好。
　　“美是女人的尊严，美是女人的体面，爱美就是爱自己。”

　　阿好没想到她突然正经起来，不由得一怔。

　　“你是王女，是当世女子的代表，你的后人们也许只能在史书里知道你是谁，所以你更要重视自己的相貌气度。”
　　桃桃神紧紧握着她的手。“……希望很多很多年后，人们要提到你，都会觉得你既强大、又美丽，是所有女人的榜样，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我何德何能……”
　　被一位神明如此祝福，阿好不禁受宠若惊，讷不能言。

　　“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你叫‘好’是吧？子好，我会看着你的。”

　　桃桃的眼睛开始渐渐阖上，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

　　“记得，穿我教你做的比/基/尼！”

　　“好的好的，我会的。”
　　阿好忍俊不禁地笑了，用完全不同于对待木兰离开的轻松心情向着这位女神道别。
　　“谢谢你，桃桃女神。”

　　能早点回到自己那副漂亮的神躯里去，相信你也会很高兴吧。

　　***

　　织坊。

　　就在王女留在巫殿学习“先进知识”的时候，筑昭和傅言却难得离开了庞国，前往庞城西边的织坊。

　　这里是庞人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由庞人开垦、灌溉的水渠从织坊方向穿过，带去了织染中最需要的水源。
　　高大的土墙遮蔽了人们窥探其中的视线，来自庞国王室世代相传的染织秘密，就藏在那高大的围墙后面。

　　即使在王都，庞“织”也是最受上层青睐的商品，它们颜色艳丽、经久耐用、不易褪色，无论是最轻薄的罗纨还是最厚重的花锦，都是庞国出产的品质最好，庞人在丝织品织造与炼染上的造诣，在百年前就已闻名于世。

　　庞“织”虽好，产量却不高，蚕的大规模养殖依赖于桑林，但桑叶的供给却不是无止境的，再加上染色用的材料也是不传之秘，似乎很不好收集的样子，所以庞织的价格，也一直让人咋舌。

　　但今天，王女好为了表现出自己对刚刚上任的“相好”筑昭的喜爱，竟然命宫中负责她衣冠服饰的内服官领着他去织坊量体裁衣，还指名了要置办齐全，上衣和裤子用最轻薄的罗纨，鞋子要是最结实的丝履。

　　领着子昭的内服官打量着他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四肢，再看向他身上的破旧麻衣与脚下穿着的草鞋，在心中忍不住暗暗羡慕。
　　不说他未来前途如何，就算捞上这么一套衣冠，这辈子行走各国都会被当做座上宾啦。

　　不过，还没相处几天就要给男人做衣服是什么奇怪的情趣？

　　难道……

　　他看着完全没有受宠若惊之态的子昭，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做新衣，就是为了脱的时候更顺滑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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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就当是赠送字数啦）
也许是这位鬼神的力量不强，在桃桃神离开后没多久，巫喜就重新恢复了意识。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尊贵的王女就坐在她的身边，手里还握着自己干枯蜡黄的手掌。
“您……”
她挣扎了下，还是问了出口，“您见到我请来的那位女神了吗？她有没有让你告诉我什么？”
到后来时，语气已经极为迫切。
“呃……”
阿好犹豫了着，没办法开口。
她难道要告诉巫喜，那女神说，要想实现她的愿望，只有重新做人这么一条路了吗？
要是说了，巫喜大概这辈子也不想“降神”了吧？
于是在巫喜焦急的目光下，阿好斟酌了下，对她点了点头。
“那女神，让我教你，制造‘镜子’的方法。”
这应该表达得够委婉了吧？
希望巫喜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