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什么都不会》染墨东篱

13、牡丹花下死

　　送走了肖柯皑，君戏九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过，他并不是为这对母子之间的故事影响到心情。

　　他之前为数不清的阴魂实现过愿望，见识过太多的爱恨情仇和悲欢离合。

　　各种事情经历的多了，虽然现在还是会被他们的故事触动心神，但早已经过了会感同身受，受其影响的阶段了。

　　睡不着，只是单纯的认床。

　　旅馆这种接纳四方来客，海纳百川的地方，气息是最嘈杂的。虽然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是干净的，但房间内残留的他人的气息却很难消除。

　　对君戏九这种对气息感知很敏感的，闭上眼，就感觉像是有很多人站在身边，很难受。

　　叮咚。

　　君戏九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手机短信的提示音。

　　他和家人亲友之间的传信要么是用纸鹤传书，要么是召唤槐树精养的乌鸦，一般很少用到手机。

　　至于手机，很早云然道长就给他买过一个，只是之前在的高中不准带手机，再加上他的体质易招鬼的原因，他都尽量避免和其他同学长期接触，以免影响到他们。

　　彼此之间不熟悉，自然也就用不上手机了。

　　在酒吧兼职的时候，因为管吃住，他就住在店里。有人想找他也方便，手机更是很少用了。

　　他又不沉迷游戏，除了接打电话，发短信，用微信发红包，至今对手机的其他功能还不熟悉。

　　点开信息内容，是庞海发过来的，是向他道晚安的。

　　自那家砂锅之后，庞海又去了隔壁几家小吃店，一直开直播吃到现在才回来。天色有些晚了，他不清楚君戏九睡了没，不好打扰，就发了条晚安短信。

　　回复了短信，君戏九还是睡不着。

　　他身上的阴气重，如同半鬼。也如阴物一般，喜阴不喜阳，一到夜间他的精神会更加足，白天反而会有些昏昏欲睡。

　　想了下干脆打开手机，庞海之前安利过他一个游戏，说是最近很火爆，他打算玩一玩打发时间。

　　之前酒吧的小姐姐想加他的社交号，有给他下载过相关软件，他知道怎么下载东西。

　　下载的速度有些慢，720M的容量，君戏九无聊的盯着进度条等它到百分百。游戏下载好了后，点进去又在下载什么安装包，慢慢等它加载，期间解压完又重启游戏。

　　进去后有个设置人物形象和取名字的选项。

　　等一切都弄好后，弹出来一个签到领取奖励的。第一个奖励还好，第二个是百褶裙。君戏九心里想着，他刚才设置的可是男人，男人也能穿裙子？

　　好奇的点了下，出现了一个预览的画面。他刚才设置的那个威武雄壮的大汉穿着灰色的百褶裙出现在面前。

　　君戏九：“......”

　　眼睛好疼！

　　赶紧关掉页面，决定第二个奖励他不领取了。

　　之后弹跳出一堆推广，君戏九挨个的看完，把该领的奖励都领了，然后蹦出三个选项。

　　选了完全新手，右边出现一排基础的操作玩法介绍，大致都看了一遍后，就打算开始游戏。他第一次玩，什么都不懂，为了不连累别人，干脆选择了单人模式进入。

　　画面一转出现在草地上，他试着操作人物乱跑，和他操纵人偶差不多，感觉挺新奇的。

　　刚跑到一个集装箱面前，突然画面一转，出现在一架飞机上，下方是个小岛模样的缩小模型。

　　几秒后，飞机的左侧出现一个【离开】的按钮。左上角显示100的人数开始逐渐的减少。

　　君戏九点了离开，就看到自己的人物出现在半空中，正在自由的往下降落，他有些不知所措，接下来要干什么？

　　几秒种后，他才看到右边有个开伞的提示，他赶紧点了下。碰的的一下，人物身后出现一个大大的降落伞。

　　开完伞他又有些懵，人物慢慢往下降，已经可以看到具体的地图了。有道路，有河流，还有一些建筑物。

　　接下来呢？要等他落地么？

　　地面越来越接近，他不会操作，干脆放任人物自己到处瞎飘，等落地了再琢磨怎么操作。

　　过了会，可以清晰的看到海岸和岩石了。

　　啪。

　　君戏九眨了下眼，只见他的人物倒在地上，旁边瞬间出现一个盒子。接着屏幕变暗，一个提示弹跳出来，人物死亡。

　　这什么情况？

　　愣了好一会，君戏九才反应过来他是开局就摔死了。默默的退出游戏，又开了一局。

　　这次他发现屏幕上的按键可以控制人物的方向，接受刚才的教训，不让他往海岸的方向飘了。心想着，这次落在草地上总可以了吧。

　　几秒后，熟悉的啪的一声。

　　君戏九看着盒子陷入了沉思。

　　云然道长说他天赋很高的，学什么都会很快。安慰了自己一通，君戏九退出游戏，再次开了一局。

　　这次战战兢兢小心的操作，总算没有摔死了。

　　“嗯，很好，平安落地。接着...”

　　哒哒哒...

　　一阵枪响过后，君戏九看到自己的人物身上不断的冒着红光，有些懵，怎么回事？

　　几秒后，熟悉的盒子又出现了。

　　君戏九：“......”

　　*

　　第二天一早。

　　庞海敲响君戏九的房门，打算喊他一起吃早饭。等门打开后，正面就对上一张充满怨念的脸，庞海吓得后退了一步。

　　君戏九的皮肤很白，一点的黑眼圈在他脸上也会显得很浓重。加上他又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抑郁的丧气，咋一看就跟撞了鬼似的！

　　“九哥，你，你怎么了？”君戏九现在的状态感觉很危险，庞海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小了八度。

　　君戏九问道，嗓音干涩嘶哑：“找我何事？”

　　庞海干咽了一口唾沫：“您要吃早餐么？”内心强大的求生欲让他不敢嬉皮笑脸，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君戏九愣了下，有些疑惑：“早上了？”随着这声话音落，他周身的抑郁之气也消散了。

　　庞海连忙点头：“是啊，已经7点了，昨晚我们吃饭的地方，有家卖早点的油条豆浆特别好吃，要不要一起？”

　　这是被他吵醒，有起床气？看来以后君戏九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能打扰他，刚才的模样太恐怖了！

　　君戏九幽幽的盯着庞海看了几秒，看的对方都想拔腿就跑的时候，慢吞吞的开口：“等我五分钟。”

　　回去后，君戏九看了眼手机上的画面。然后默默的退出主页，然后长按图标，选择删除。

　　这游戏大概和他八字相克，玩了一晚上，基本都是开局没几分钟就变成了盒子！

　　哼，辣鸡游戏！

　　在吃饭的时候，庞海看君戏九不说话，也低头安静的吃饭。等君戏九慢条斯理的吃完后，他才问道。

　　“九哥，你不熟悉这里的地方吧。我最近也没事，待会把行李放我姐那，我带你转转？”

　　君戏九怔了下，然后流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谢谢。”

　　之前在学校，最开始也有几个人想和他交朋友。只是他自己的体质特殊，抱着不想连累对方的原因拒绝了。

　　几次之后别人也不想再热脸去贴冷屁股了，有什么活动和游戏就再也不会叫他去了。

　　加上他总是喜欢独行不爱说话，被人误认为是孤僻，阴沉。偶尔因为鬼上身神情和举止都有些怪异，渐渐地就再也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了。

　　庞海有时候明明很害怕他，却还是再而三的锲而不舍的对他流露出善意，君戏九也觉得暖心。

　　想起来之前槐树精的悉心叮嘱，让他交两三好友，之后进入社会的时候也有人相助。

　　虽然他不精通相面之术，但还是能大致看出来，庞海心眼不坏，眉眼也很正气。

　　嘛，从目前来看，主动接受这份善意并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如果他最后还是选择离开，到时候再说吧。

　　君戏九加深了笑意，第一次主动释放善意：“好，那就谢谢你了。”

　　庞海感觉心脏被捏了下：“......”

　　他现在总算是能理解，美人不分性别是何意。

　　夭寿哦，他要是周幽王，为了美人这么一笑，干蠢事亡了国也愿意！

　　两人吃过饭，先去庞海姐姐家，他姐姐和姐夫都去上班了。庞海有钥匙，把东西丢在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又在客厅专门备的留言板上留言说他出去玩了，晚上会回来。

　　“九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君戏九报了个地址，庞海有些诧异：“去医院？”他记得那家好像是挺出名的脑科医院。

　　“去看个人。”

　　庞海也没问具体的原因，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想告诉他自然会说，不想说非要问，容易惹人嫌。再说两人目前还不太熟，具体的事情不告他也能理解。

　　“这地方我知道，我们搭地铁过去，坐车很堵。到了半路有共享单车，骑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君戏九不认识路，点头听从庞海的安排。

　　他有轻微的路痴，一遇到大型建筑物，进了内部后很容易迷失方向感。带着庞海虽然有些不方便，不过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用他转移注意力。

　　到了医院，昨晚游魂告诉过他具体的病房位置，依然是庞海去问护士站具体的方位，带着他去。

　　病房内有两个病人，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另外一个小孩子就是刘园园了。

　　房间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应该就是圆圆的妈妈张爱芳。另外一位老人身边并没有陪人看护，君戏九暗道正好，直接走了进去。

　　张爱芳看他去了老人的身边，开口问了句：“你就是刘老头的孙子吧，你妈妈去食堂打饭了，很快就回来了。”

　　这位老人也姓刘，只有一个女儿在这里照顾他。这两天她们都是互相帮忙，一个人有事离开，另一个就帮忙照看会。

　　这时那位老者呼吸突然有些不顺畅，君戏九快步走过去，帮他把气顺平。

　　张爱芳看他照顾人的动作很熟练，暗自点点头，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刚才刘老头的女儿说他儿子一会会过来，看年龄也能对的上，因此就没起疑心。

　　看到随后跟进来的庞海有些诧异，张爱芳还认得他，之前在她家吃过几次饭。

　　“哎，小胖，你怎么也来了。”

　　昨天路上谈话，庞海抱怨过几句自己的父母爱啰嗦，还问了句君戏九的父母是怎么样的。当时君戏九说过自己的双亲都去世了，这会奇怪的默认的态度，让庞海有些疑惑。

　　不过他现在也不好多问，顺势开始和张爱芳攀谈起来。

　　君戏九背对着两个人掐了个手印，把刘园园的魂魄放出来。因为本体就在附近，连接刘园园身体的那台机器上的数据开始出现了波动。

　　张爱芳一惊，她看不懂仪器上显示的数据，以为自己儿子出事了，连忙按了呼叫医生的按钮。

　　君戏九趁机走过去说道：“阿姨，你儿子的情绪有波动了，你快叫他的名字，说不定他就醒了。”

　　张爱芳这时候慌得没分寸，听到这话，立马趴在儿子的耳边喊道：“儿子，圆圆，你快醒来，妈妈想你了，圆圆你只要醒来了，妈妈再也不骂你了，你不是想去动物园么，你起来，妈妈立马就带你去。”

　　刘园园刚出来还有些茫然，听到自己妈妈说的画后，抓着君戏九的袖子开心的摇晃了下：“大哥哥，你真的没骗圆圆，妈妈不生气了。”

　　君戏九对他笑了下，从背后推了刘园园一把。

　　默念归魂咒。

　　刘园园睁开了眼睛，对着他妈妈说了句：“去动物园。”

　　张爱芳惊喜的直掉眼泪，想扑过去抱住儿子，只是儿子身上插着管子怕伤到他，只好激动的抓着他的手：“圆圆你醒了！好好好，等你好了，我们去动物园！”

　　医生在此时也急忙赶了过来，看到圆圆醒来了也很惊喜，问了句：“醒了就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张爱芳摸了下眼泪：“刚才这个机器突然发出警报，隔壁老刘头的孙子让我赶紧叫儿子的名字，说不定能醒来，没想到真的醒来了，就是...哎，人呢？”

　　医生又检查了一些其他的方面的情况，宣布人已经没大碍了，再住院观察几天，就就可出院了。

　　张爱芬喜得直道谢，表示一切听医生的安排。

　　再医生走后，老刘头的女儿端着饭盒走了进来，看到刘园园醒来了，惊讶过后，带着真诚的笑意恭喜她。

　　张爱芳立刻问道：“对了丽姐，你儿子呢？我还要感谢他呢，要不是刚才他提醒我，我家圆圆还不定能醒呢。”

　　刘丽诧异：“我儿子？他还没来呢，刚才打电话说被堵在了路上了，要过来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呢。”

　　张爱芳有些懵：“呐，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

　　*

　　两人出了医院后，庞海看着君戏九的背影，期间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怎么问话。

　　君戏九突然回过身问了句：“你看到了？”

　　庞海瞪大眼睛：“不是错觉？！”

　　刚才他隐约看到君戏九拉着一个小孩子模样的黑影，又把那团黑影推到火锅店老板娘的儿子身上，手上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轻声念叨了句什么，接着那个小孩子就醒来了！

　　想到乡下以前听姥姥说起过的故事：“还魂？”

　　君戏九点头承认：“那个小孩子魂丢了，我帮他还魂。”

　　他也不怕庞海说出去，现在的人们大多都相信科学，他就算说出去了，没有真凭实据，让听的人亲眼看到鬼，不然怎么说基本没几个人会信的。

　　以前也有个同学因为他的原因见到了鬼，同学说出去后，其他人都当是他瞎编的鬼故事听。时间久了，那位同学也当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君戏九从身上的包里取出一枚铜钱：“你因为我的原因被煞气冲撞到了，最近阳火有些低，才能看到阴物。这枚铜钱你戴在身上，可以辟邪。”

　　庞海的三观刚被打破，正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中，低垂着头神色呆呆的并没有注意到君戏九说的话和举动。

　　君戏九见他不收神色有些寞落，抿了下唇转身离开。

　　人们会本能的恐惧未知之物，会害怕也是正常的，他的体质这辈子都不可能能摆脱这些。

　　以后，还是不要和普通人接触了。

　　等庞海的三观重组刷新后，抬头就发现君戏九已经走远了，立马追上去：“九哥，你等等我啊！”

　　他气喘吁吁的追过去，单膝跪地抱大腿，星星眼崇拜的看着君戏九：“九哥，大佬，小弟以后就跟你混了~”

　　庞海从见到君戏九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很神秘。之后，两次相遇的巧合和缘分让他更加想和对方交朋友。

　　还有对方身上看似淡漠清冷，实则孤寂的气氛。即使无时无刻炸着刺拒绝人靠近，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君戏九被庞海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你不害怕我？不怕被连累到？这次没事，下次说不定会遇到威胁到生命的事。”

　　庞海脸贴过去蹭了蹭大腿，“你这么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君戏九：“......”

　　君戏九抽出腿，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胖脸上。

　　“现在就给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