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皇帝》十软

24、关于往日

　　皇宫的祠堂，自然不能叫做祠堂，它叫做御灵殿。里面很大，刻着历代皇帝的名姓牌子都放在里面了。每一次，母后罚朕思过，其实都默默私下放了水，比如她从不会派人看着朕，是以，朕在这里想怎么思过，便怎么思过。

　　以往，朕最常做的，就是跟小虫子一起站在大殿中央，朕伸出手指，不厌其烦的一一细数那些刻满名字的牌子。每数过一个，朕就在脑海里搜寻那一位皇帝在位期间的壮举，如何为百姓谋过福祉，如何引领苍洂迈向新的高峰。有什么过错，有什么失败的举措等等等等。

　　是以久之，朕就可以做到，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流利的引用诸位先帝的事迹对某些政见进行反驳。只是，这样的反驳并没有什么威力就是了。

　　御灵殿阴寒，君欢颜初回苍洂，朕并不想让她在里头呆上一整晚。故而朕带着她爬上了御灵殿对面宫殿的屋顶。朕倒是乐得终于寻到小虫子以外的人陪朕看星星看月亮了。老是同小虫子一块看，那傻姑娘看着看着自个老是打瞌睡。

　　君欢颜这家伙倒是一副很想去御灵殿思过的样子，见朕带着她上房顶，还一脸不解询问朕是否走岔了路。

　　朕不搭理君欢颜，自个在屋顶躺下。君欢颜见朕的样子，也跟着躺下。月光便就这样打在朕与她的脸上。

　　“君欢颜，其实朕一点儿都不希望你回来苍洂。”

　　月亮很明亮，周围很安静，朕静静看了一会儿，偏头认真的看着君欢颜。这是头一次，朕这个样子看着她。君欢颜转头与朕对视，朝朕咧嘴傻笑。

　　朕重新看着天上的月亮，夜风吹打在朕脸上，朕手指动了动，轻轻摩擦着一块瓦片。

　　“你在徸冥国的时候，应当早已听说了你父母的情况。”朕眼睛眨了眨，脑海闪过两张脸，君欢颜的母亲当是一位和蔼的女子，君爻可能脾气不太好。

　　“听说了。”

　　很明快的三个字，听不出情绪。

　　“父亲因欲犯上作乱而被诛杀，母亲至今下落不明。”

　　朕诧异的看着君欢颜，这个曾经的混球，在讲一些事情的时候，也是可以这般认真的。

　　“君欢颜……”朕用力按住手下的瓦片，“你实话告诉朕，你仇恨的人中，有没有多朕一个？”朕不敢对上君欢颜的眼，当初的圣旨，送她走也好，下令诛杀她的父亲也好，都是朕亲手朱批，亲手盖的玉玺。

　　君欢颜摇摇头，做了起来，回头朝朕一笑，“君欢颜从未恨过皇上，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永远都不会。”

　　朕目光一闪，也坐了起来，“为何？朕以往就不喜你，你为何不愿恨朕？”

　　君欢颜定定的看着夜空，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晃动，“皇上你看，诺大的夜空，群星璀璨，那轮月亮在璀璨中，何其寂寥。明月一轮是孤独，群星璀璨就不是孤独了吗？皇上以为帝王的孤独是孤独，黎民的孤独就算不上孤独了吗？”君欢颜苦涩一笑，“明月高高在上，世人一眼便能望见其孤独，可是隐在星群里的孤星，几人能看见。”

　　“君欢颜在府中长大，就如同孤星身处璀璨的星群。姊妹中，母亲最疼我，可是父亲不喜，所以自下我就是父亲手中的棋子，到了合适的年纪就去替他讨好那些比父亲更权贵的大大人。府中人人都知道我的宿命，所以谁都不与我接近。”

　　朕哑然，整日笑嘻嘻的君欢颜内心深处原来有着这般的经历，委实朕没想到。朕很遗憾，如果她能早早讲给朕知道，朕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在宫中的日子虽然短暂，皇上虽然也是一副不待见君欢颜的样子，但皇上会愿意同君欢颜打混，愿意同我说话。会哪怕一脸不待见君欢颜，仍旧给我点心吃。会在我吃点心被呛的时候替我拍打后背，虽然会在气不顺的时候揍我，也会拿着糖葫芦哄我，虽然是怕我给太后告状，可是你哄我的时候真的很像兄长的样子……”

　　朕摇摇头，做出努力思索的样子，“可惜你说的这些，朕大多都忘了。朕只记得，很多次朕是要揍你，可是没揍得过。”朕撇嘴，“明明人这么小个，力气却大得惊人。”

　　君欢颜突然咧嘴傻笑，“那不是后来我俩熟了吗，我自然就不必让着你了……”

　　呵呵呵……朕哭笑不得，这样的真相这个混球为什么要告诉朕？

　　“皇上是怎样的人，君欢颜早就知道。所以又如何，能真的恨皇上……”

　　朕面色一沉，看着君欢颜，“朕也不会容许你恨母后的。”所以她不该回来。在朕还没有绝对的信心保证好她的安全的时候，她不该唐突的回来。母后为了朕，终有一日会生出杀心。这不是朕想看到的。

　　君欢颜静静的看着天空，没有再说话。

　　须臾小虫子的声音自下头传来，“皇上，你看，孔明灯！”

　　朕抬头看去，果见得远处慢慢升起来一盏孔明灯，很明亮的一团。看着看着，朕一下睁大了眼，拉起身边的君欢颜，朝她开口，“阿颜你看，那灯上是不是有写什么字？”

　　君欢颜仔细看了几眼，朝朕点点头，“是写了一个字，兮字。”

　　“陌兮！”朕心头一跳，猛地往下走。黑漆漆的，朕因看不清脚下接连抖落了好几片瓦。小虫子慌忙替朕把着梯子。

　　“皇上，患有眼疾？”朕终于摸索到梯子，身后的君欢颜一把拉住朕。朕微微摇头，“只是夜里有些弱视，无碍的。”

　　朕说完又拍拍君欢颜的肩膀，“阿颜，你的皇兄我现下要去追那盏灯，说不定那盏灯能给朕找个皇后。怎么样，要不要随我一起去追？”

　　“皇上，是情敌吧！谁会放写着自己名字的孔明灯。何况只是一个兮字未必就是丞相家小姐啊！”

　　小虫子在下头朝朕开口。朕想了想，觉得小虫子说得很有道理，兮未必是宁陌兮，但那孔明灯！朕有直觉一定跟朕的陌兮有关！而且！小虫子说得很对，这世上谁会放自己名字的灯上天！朕的陌兮又不是那般的奇葩！所以……

　　朕用力握着梯子，到底的时候，一把跳了下去，用力扯过君欢颜，一脸愤懑，“混蛋！待朕找到放灯之人，若是个什么大臣家的公子，要是弱不禁风那种，你就给我上前狠狠的揍！”

　　闻言，君欢颜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皇兄，揍哪？”

　　朕死死的盯着灯的方向，“别的地方都不许揍，揍脸就好！”

　　说完，君欢颜又一把拉住朕，“要是不是弱不禁风呢？”

　　朕一顿，而后冷冷一笑，“那就从长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