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勾引我》陆婵声

54、祸国宠妃（25）

　　安夏仰头看着萧宝韫，盈盈的泪光被她含在眼里，倔强地不肯落下。

　　简直像是在戳他的心。

　　萧宝韫恍然想起，上一次见到安夏哭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她不亲近他，甚至怕他，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他也只当没看见。

　　所以那回他打了安夏的宫人，惹了她生气，明明气得不行了，她也只是忍着，反而还要看他脸色。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哭。

　　原本是艳色逼人的，勾魂摄魄的，变成了动人心魄的泪光盈盈，仿佛梨花飘落三分雨，连柔嫩发红的眼角都如此动人。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明明知道是假的，说什么陛下答应只宠莲儿一个，所以连什么姐姐妹妹的都看了碍眼，他心里笑她装醋，竟然抓山阳来做挡箭牌，却也不拆穿。

　　明明只是打算给她一点点宠爱，可谁叫他第一眼就喜欢上这双眼睛。尤其是当这双眼睛泪花染睫，乌黑的眼仁儿被水洗过似的，控诉地望着他，他就被蛊惑了似的失了神。

　　在她面前本色尽失，在她面前予取予求。

　　一晃眼，他们已经走过了这么久。

　　然而，她如今在她怀里，两双眼睛就这么互相望着，没有掺杂一点杂质的情感，他却仍然感觉手足无措。

　　萧宝韫心中涌起难言的感觉。

　　他想把安夏紧紧搂在怀里，两个人之间没有一点缝隙，然后疯狂地亲吻她，仿佛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人，让她眼里心里都只剩下自己，也只为他哭泣。

　　可是他又不敢。她这么娇嫩，美好，让他想把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连怀抱都要悄悄松开一点，怕自己不知所谓的力道弄痛她。

　　萧宝韫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笨拙地伸出手，想去擦安夏眼角，等看到自己方才在手上沾染的污迹，动作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又慢慢收了回来。

　　萧宝韫的手转为捏住安夏的肩膀，然后将她按进怀里。

　　他又低叹了一句，声音轻得好似呓语：“莲儿啊莲儿，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好。”

　　远山眉如黛，秋水目含波，唇瓣落在桃花瓣似勾翘起来的眼角，软软的，凉凉的，像山间云岚一样，轻轻抿住了泪珠。

　　萧宝韫伸手盖在她的眼睛上，不让她看自己，放低了声音：“哭什么……你这样跑出来，让我怎么放心你。”

　　安夏攥住他衣襟，声音打颤，方才十分的怒火突然变成了委屈，泪水簌簌落下，止都止不住。

　　她想起自己这一路看到的尸山血海，到处都是呼号和惨叫，城门紧闭，所有看到的陌生的脸上都是凝重和惊恐。

　　每一次撞见黑暗中的火把，她都要提心吊胆地望上一望，怕来的人不是他，更怕来的人是他。每次听见别人的呼喝，她都要神经质地抬头，生怕那是一句“陛下驾崩了”。

　　安夏仰头，拨开他小心翼翼盖着的手掌，又将他的手攥在手心。

　　天将明，遗留的月色和将要升起的晨光落在她的眼中，如有万般颜色。

　　她哽咽道：“可是我……我也不放心你啊……”

　　萧宝韫低头亲吻她的脖颈，留下一个浅色的印记，笑道：“怎么，你还不相信你夫君吗？”

　　安夏看着他，乌黑的狐狸眼弧度上挑，哪怕面上染灰，依旧美得惊人。

　　她张了张口，最后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只是眉尾垂落，散落的头发将她小半边脸颊遮住。

　　怎么说呢，让我如何说？

　　我相信你，从来没有这么相信一个人过，我相信你会一直陪着我，无比笃定的，只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

　　可是，我却不能相信万一。

　　只是半天没有得到你的任何讯息，我就坐不住了。我在脑中无数次描绘你可能遭遇的场景，一次比一次让我揪心，然而，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每个场景都没有我。

　　安夏抱着萧宝韫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依旧朱红的樱唇勾起，似乎是觉得这样不会显得这么狼狈，这才抬起头来。

　　“我相信你。”

　　她玉手纤纤，擒住他的领口，扬起脸看着他浅棕色的眼睛，目光盈水，嘴角却含笑。

　　仰起的下巴依旧如往日那样倨傲，仿佛目中无人：“不管如何，你得好好的。我不跟着你，自然也不会拖你后腿，我会待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安全地方，等一切结束。”

　　“但是，你记好了，你要是敢少一根毫毛，就休想再见到我。”

　　萧宝韫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微弯：“好。”

　　***

　　自从萧宝韫的身影从城墙上消失，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太阳在东方冒了个头，建康城新的一天即将开启。

　　副将王国真看身边的史安王似有焦躁，心知大概是起事到占领皇宫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宫中传闻内讧的众臣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露头，更遑论原本以为会被趁乱杀掉的萧宝韫，不仅还活着，还活得活蹦乱跳，甚至有余力亲自登城挑衅。

　　这一切都有些超出预想，难免使人心里没底。

　　他想着，对全副戎装的萧遥光道：“估计那小皇帝是吓破了胆，现在已经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了。”

　　萧遥光却眉头紧蹙：“按理说，内城无多余的官兵，到这时应该早被攻破了。萧宝韫又没有别的援军，怎么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想起来方才那示威的一箭，他就觉得心头发堵。

　　王国真道：“小皇帝并无防备，只不过后堂恰巧有准备做殿门的百十块木板，拿来加固城防，不过勉强拖个一时半刻罢了。”

　　他信誓旦旦道：“殿下不必过于担忧，臣以为不出两刻，内宫必陷。”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小卒冲到身边，大喊道：“报——殿下，北门已经被攻破了！”

　　王国真刚好听见这话，转首对萧遥光笑道：“殿下，比臣预计的还要早一些！”

　　“臣预祝殿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

　　曾经富丽堂皇、歌舞未曾停歇的昭皇宫，如今一片断垣残壁。

　　大理石砖上溅上暗色的血点，原先守城的将士也零零落落看不见人影，只剩下城墙上插着的几只旗子，被火箭上的火焰灼烧着，几乎扬不起来，在亮起的天色中死气沉沉地垂着。

　　萧遥光驱马踏入皇宫，身后随之涌入的兵士乌压压聚成一片。

　　自从踏入北门，一路所见都是仓皇逃窜的宫人和地上的残尸，地上的鲜血还未流干，空气中的焦糊味道和血腥味挥之不去。

　　北门既破，其它三门的守将几乎立刻溃败，在突然起事的近三万兵马的强攻下，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向众人坦露出最柔软的腹部。

　　萧遥光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的难闻味道并未使他的神色动容分毫。

　　大昭皇宫啊……

　　跟随萧遥光的臣下和兵将看见胜利在望，已经开始欢呼不止。

　　有人大声提议道：“殿下！臣以为不如立即搜查永和帝藏身之处，将他当场斩下，永绝后患。”

　　“臣倒以为，不如先寻宣德太后商议，废旧帝号，将昏君贬为侯爵，拥殿下为帝，其他再作处置。”

　　“殿下，我等既以‘清君侧、伐刘暄’为号起事，臣以为宜尽快抓捕佞臣刘暄，再将其他诸害一同当众处决。”

　　萧遥光手握马缰，看向说话的众人一眼。

　　今夜紧锣密鼓的强攻让众人面上都带着疲惫之色，然而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勃勃的兴奋和雄心。

　　风吹着硝烟拂上萧遥光沉肃得到面庞，他与萧宝韫极为相似的凤目中射出光芒来，在晨光中亮得惊人。

　　“听本王号令——”

　　……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萧遥光话语在风中一滞，长眉皱起，剩下大半截话没有说出来。

　　垣历生见他半晌不言语，似在沉思，不由驱马上前，开口询问道：“殿下？”

　　萧遥光猛地转头看他，缓缓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宫中太安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