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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九 ...

  •   我们下到半山腰,突然狂风大作,飞沙眯眼,我以袖遮面,心想,这么山清水秀的年代,怎么也会有沙尘暴?

      过了几十秒,风住了。我睁眼,“啊”一声 –这是哪里?

      方才,我明明同萧显走在一起,而现在,却一片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山林草木,四处望去,皆是空旷无边,一下子让我觉得到了世界尽头。

      这是怎么了?我呼着萧显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移动着的白点,我驻足原地,不知是该等还是该逃跑。

      还没等我想好,那个点已近了,却是 –那只白狐!

      它走到我跟前,站住,两只金色的眸子在我的眼中定格。

      我与这一只小兽对望,时间静静流淌,天地间寂然无边。

      “你是谁?”终于我忍不住开口。

      跟一只狐狸说话很荒唐,可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一切自始至终又怎么不是荒唐的呢?

      它摇摇头,嘴巴没有动,可声音出来分明是人话,“你为什么不跟萧越走?”

      我愣了愣,“我为什么要跟他走?”

      “因为,那是对每个人都最好的结局。”它道,“我让你同他相遇,又屡次让他找到你,这一切都白费了。”

      “你……”我的脑子里风驰电掣,想起我同萧越的几次偶遇,原来都是它从中牵线。

      这狐狸,是执着做媒的居委会大妈吗?

      我咽了口唾沫,“大仙,我是有夫之妇……”

      它雪色毛发竖起,声如洪钟,“我引你去浮云洞,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你同萧显,本就是一段孽缘!”

      我后退一步,“我与他真心相爱,就因为你们不喜欢,就是孽缘?”

      “顽劣不灵,执迷不悟!”语罢,它的身形突然涨大数倍,前爪将我拎起,“你要找天涯海角不周山,我便带你去!不过,我会将你封印在那里,永世不得离开。”

      “放开我,臭狐狸!”我叫,“该被封印的是你这个妖怪,我是人,封什么?!”

      “你是人,却不是常人,你是吟龙陨玉的主体,是逆天之人!”

      “放开!放开!你说什么,我都不明白!”

      它不理我,尾巴一甩,一团青色云雾将我们团团围住,我大哭,“萧显,救我!救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切入,劈开云团,我定睛一看,却是陵寻。

      “师兄!师兄!”我又惊又喜,“师兄救我!”

      白狐将我放下,“拨云剑?你是陵歌门人?”

      陵寻道,“正是。还请前辈放过我师妹。”

      “她已不是你师妹。”

      “她是。”陵寻吐字清晰,我热泪盈眶。

      “你想同她一起去守不周山吗?!”白狐言罢,跃至半空,两爪向陵寻扑下。

      陵寻将剑舞得密不透风,白狐试了几次,终是抓到空隙,一爪将陵寻掀翻在地。

      我扑过去,扶起他,“师兄,你怎么样?”

      他摇头,嘴角渗出一弯血丝,拉着我,嘴里念了一句,猛地将剑抛向空中,竟将这空间劈出一道裂缝,那缝隙瞬间挣大,转眼边沿落地,在前方如同一扇敞开的门。陵寻道,“跑。”

      白狐大叫,“哪里跑?!”一边摇尾如同白色旋风,我与陵寻眼看着脚下的平坦大地陡变尖峰峭壁,眨眼间便立于悬崖边上。

      白狐恢复了原先的大小,站在我们跟前,冷眼相视。

      “你放了我师兄,我跟你去不周山。”我哭着说。

      “师妹。”陵寻拉住我。

      白狐抬起一只前爪,伸向我。

      此时,有人从天而降,挡在我身前。

      “宋蓦!”我与白狐异口同声叫道。

      他回头看看我,寡淡一笑,转而朝白狐喊了声,“师傅。”说时迟那时快,张臂猛地抱住那狐狸,滚下崖去。

      我大叫一声,倒地不省人事。

      醒来,我看见萧显如释重负的脸,一把抱住他。

      他在我背上轻轻地拍,“没事了。”

      “我刚刚,是在做梦吗?”我心有余悸,“这是哪儿?”

      他摇头,“这里是纪澜的宅子。之前,你是入了师傅幻化出的混沌世界,我修为不够,进不去救你,还好有你师兄帮忙。你觉着只是一小会,其实在外头已经过了三天了。”

      “那么,那一切都确实发生过?师兄呢?”我紧张地问。

      “他受了伤,但无大碍,服了药,正睡着。”

      “宋……宋蓦呢?”

      他不说话。

      我哭道,“他是不是死了?”

      萧显替我拭去泪水,“师兄没那么容易死的。你不要太担心。”

      “可我明明看见他掉下悬崖。”我捂住脸,“他是为了救我……”转念又道,“既然是幻化之境,那悬崖难道是假的?他没有掉下去?”

      “虽是幻化,但既已成型,便是真境况。”

      我抱着膝盖,眼泪一串串往下掉,放声地哭。小青为我而死,现在又是宋蓦,他教我骑马,为我解惑,三番两次替我解围,为什么?为什么对我总会连累绝对不想连累的人?

      萧显又急急道,“可即便如此,仍有机会得救。因为幻境自有设计者可解,所以,师傅若想救师兄,便救得。”

      “那他若不想救呢?”

      “师傅一向看重师兄,不会不救的。”

      他这样说,或许只是为了让我好过点,不过也确实让我心生一线希望,稍稍平静下来。

      “你师傅,是只狐妖?”我问。

      “师傅之前为了救人,中了妖毒,失踪许久,没想到失了人形。”

      “救人?可他却要把我关起来。萧显……”我又失声哽咽,“我不属于这里的,我不该来的,没有人想我们在一起……”

      他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我心里一紧,就听他道,“小余,这件事我会解决好的,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在他怀里止不住地发抖。

      我怕,我真的害怕。这一桩桩一出出,都在向我预示非常不好的结局,小青为我而死,宋蓦又生死不明,而更令我疯狂的是,我不知道,下一个出手阻挠的会是谁,而可能被我连累的,又会是谁。

      这一切,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也根本无法预测分毫。

      如果是穿越到普通人家,也就不会生出这许多是非。我看着萧显,他是我爱的人,我想保护的人,可是,我真的还能继续爱他吗?我又有什么能力保护他呢?

      我紧握住他的手,这双手,我又能握多久呢?

      他薄唇紧抿,似乎一切明了于心,反手将我紧扣住,“小余,你累了,睡会儿吧。”

      “睡了,醒来,是不是一切就都好了?”我喃喃问。

      “对。睡一觉就好了。”他笃定地道,在我额上吻了一下。

      “我也愿,如此。”我涩涩地笑。

      昏昏沉沉睡去,醒来,萧显不见了。

      我散着头发,披上外衣,走出去。冷冷的月光里,我看见花坛边站着两人,一个是萧显,另一个被他的背影挡住,看不真切。

      我默默走近几步,听见那人道,“皇上叫臣回来,是不是因为漠国大乱,此时……”

      萧显却打断他,我听见他的说话,捂住嘴巴,眼泪流下来。

      他说,“五弟,朕要传位于你。”

      一地白光里,我们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我恍恍惚惚地往回走,脚下忽地一软,身体往前滑去。一双手搀住了我。

      “师兄。”我颤声道。

      “嗯。”他软软地笑。

      “师兄,我该怎么办?”我拉住他的手,小声啜泣。

      “傻丫头,”他在我头顶搓了几把,“他不做皇帝不更好?少了许多腌咂事,可以与你长相厮守。”

      “你都听见了?”我瞪大眼睛。

      “对。我睡了一天,想回思青坊,刚出来就看见你鬼鬼祟祟,便跟着了。”

      “我才没有鬼鬼祟祟。”我抹了抹眼睛,干笑了一下,“我还真是没有良心,只想着自己,都还没有问你一句,你的伤怎么样?”

      “你本来就是个没良心的丫头。”他扯开嘴角,呲牙裂嘴,“师兄我伤得那么重,也没见你来看我,成天就想着你的情郎。”

      “师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的眼眶又湿了。

      “别哭别哭,跟你开玩笑呢。哎呀小师妹,没想到你原来这么爱哭呀,成天价跟我们凶巴巴的,还真没看出来。”又捏了捏我的鼻头,“那点小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真的?你真的没事?”

      “当然。”他叹了口气,“师妹啊,我之前告诉萧显你的行踪,也是因为觉得他是真对你好。如今他既然肯为你连皇帝都不做了,你也收收心,别去找师傅也别再想什么焚沧箭了,可好?”

      “可是……”

      “别可是了。”他掩嘴故作神秘,“我跟你说,师兄算过一卦,这个萧显,可保你平安,你要好好把握。”

      “师兄的卦怕是不准吧?”我非常怀疑,自打我认识萧显,没事变有事,小事变大事,风波不断,哪有平安之说?

      “听师兄的没错。”

      “……嗯。”

      “好了,回去吧。对你相公温柔些,感动了就直说。”

      “师兄深藏不露,不过这张嘴还是脱不了本色。”我红着脸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能叫师妹另眼相看,实在荣幸,荣幸。”他呵呵一笑,“师妹,那日救了我们的道友,你与他可相熟?”

      “宋蓦?”我的心一痛,“他是我极为敬重之人。”

      “嗯,他周身残有仙气,可惜觉脉已断,不然未必不是那只狐狸的对手。”

      “觉脉?为何物?”

      他竖起手掌,“就在这里,也叫仙根。”

      我看着他的手心,突然如五雷轰顶,“你说这里是觉脉?”

      他点头,“正是正是,他的这里有个两寸大的疤痕,似是被利器穿插而过,想必当时状况十分惨烈。师傅说过,近仙之人被断觉脉,有如万箭穿心般痛苦,而断脉之后,灵力尽失,更是生不如死。”

      他还继续说着,而我已听不真切,脑袋里嗡嗡作响。

      “师妹,你怎么了?”他问。

      “没事。”我使劲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小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你几时出来的?”

      我回头,看见他,一时间就打定了主意。

      “小余,”他向我伸出手来,“怎么了?发什么呆?”

      我的手在袖子里缩成一团,对陵寻道,“师兄,你要回思青坊,就先回去吧。”

      “好,好。”他不知就里,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好好聊。”

      我没有应,等他走远了,萧显搭住我的肩,“小余,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有话问你。”我哆嗦着道,“我冷得很,先回屋再说。”

      进了房间,我站着,抖个不停,他张开手臂,“怎地冻成这样?”

      我往后退去,盯着他如同盯一只獠牙利齿的怪兽。

      他垂了两手,不知所措地笑,“你为何这样看我?”

      “你是不是断了宋蓦的觉脉?”我沉声问。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带着房间里的空气一滞,半晌方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你且答我,是也不是?”

      他沉默许久,艰涩道,“是。但你要信我,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你。”

      “你胡说!”我猛地推他一把,“就算他说我是红颜祸水,又如何?萧显,你怎能那么对他?!”

      “他想要害你,我不得已而为之,难道也是错?”他一个踉跄,站住了,七分惊,三分怒。

      “他要害我?那你说说看,他怎么几次三番救我,为了我连命都不要?”

      他眉头紧锁,“这个,我也还未得知。”

      “未得知?”我止不住发抖,“你对他下那样的狠手,只凭一句未得知?萧显,你还真是天字第一号的狠!宋蓦……要不是你断了他的觉脉,他根本就不会死!”

      “小余!”他眼神阴晦,声音嘶哑,“我为了你,连皇位都可以不要,你却不肯信我?!”

      “谁要你不要皇位了?你现在后悔了,是不是?”我提高声音,压住心里头冲出来的那股子痛,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正好,现在还不晚,反正我觉得,那个位子才更适合你。”

      “你再说一遍!”烛光映在他的眸子里,照出两团烈火。

      我大声道,“你回去做你那个心狠手辣的皇帝,不要再来找我!”

      他眼里的火渐渐黯去,深吸一口气,“好,那就如你所愿,今生今世,我们都不再见了。”

      我捂住心口,忍住泪,“这样也好。”

      他转身,大踏步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他却一直没有回头。

      泪水滑入嘴角,咸咸涩涩。

      第二天,我开门,就见纪澜立在外头。

      “纪大人,早。”我挤出一个笑容。

      “傅姑娘。”他道,“主人让我送你回去。”

      他没有再叫我娘娘,我会意,低头道,“好。”

      我们一路无话,临了时,他叹了口气,“姑娘保重。”

      我笑笑,“你也是。还有,我这儿有封信,麻烦你交给他。”

      他接了,“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亲手交到。”

      “多谢。”我点点头.

      我的信上写道,“此去一别,再会无期,唯愿郎君千岁,身长健,业长安,心长乐。小余。”

      是呵,我是他的小余,无论如何,我都是他的小余。

      我是恨他对宋蓦下狠手,但骨子里,我更不想他因为我放弃皇位,放弃他一直以来向往的一统天下,这一个恨一个不想,终归都是一个离字。

      我爱他,可爱情,毕竟不是人生的全部,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我是个现代女性,有着引以为傲的清醒头脑,不对吗?

      这个结局,也许才是最好的。白狐说的对,我跟他,本就是一段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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