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弯》重迟

66、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年底颁奖的时候，景行果然拿到了最受欢迎的少儿节目主持人的奖。那天何诵早早地在学校宿舍守着直播，看他高大英俊帅气的男朋友穿着笔挺的西装，就着光一步步走上台。
　　他真的很喜欢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GMT为景行设计的获奖感言书面官方简短正式，上台前王姐也反复检查他背的滚瓜烂熟，然后我们景行，虎。
　　他说出来的感言只符合了一条，就是短。
　　“感谢少儿频道、GMT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做我擅长的事情。感谢大朋友们小朋友们对《我爱植物园》的喜爱和支持，让我能够继续做我擅长的事情。最后也是我最想要感谢的人是我的另一半，是他给了我勇气、希望和爱，也让我相信勇气、希望和爱。祝大家新年快乐。”
　　王姐再次想要昏迷：这都说的是什么玩意儿，这些人都是有什么毛病，不知道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好的吗？！
　　在后台，景行先发制人，“我现在是能明白Zero了。”
　　我现在完完全全能够明白Zero了，明白那一种我得到了全世界的最珍贵，虽然我还不能够告诉这个世界，但是我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我有。
　　“你是真的有病。”
　　好在景行真得糊，他有没有对象什么的，粉丝们：并不在意。
　　他唯一想要在意的那个人把这段视频当下来，反反复复地品味、琢磨、背诵，晚上两个人视频聊天的时候他还要背给景行听。景行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说是一回事，何诵背诵自己的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佯装镇定，屡次试图岔开话题，何诵不为所动，逐字逐句地邀请原作者一起品析
　　景行又好气又无奈，笑了。何诵也笑，“真得好喜欢我男朋友哦。”
　　“巧了，我也是。”

　　日子如流水。
　　时间就这样愉快地过去了。

　　何诵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回国做了一名话剧演员。第一年的时候，拿遍了一个话剧演员终其一生能够拿到的所有奖项。景行孜孜努力将《我爱植物园》做成了一个每周都会有无数小朋友守在电视机前准时收看的节目，与GMT合约到期以后他与少儿频道签约，成为了一名主持人。收入虽比不上做演员时的万分之一，好在有很多的闲暇，他和何诵再也没有过长久分离。
　　真让郑正则和陈昭华羡艳。
　　这两个人一个实力派影帝，一个公开恋情依旧顶流的超级流量，戏一个比一个多，人一个赛一个忙。一年在一起的时间比不上分开的时间，陈昭华提出他要退隐的频率越来越高。郑正则知道这个恋爱脑的心态，他根本不是年纪大了拍戏辛苦想回家躺尸，就是想天天跟他谈恋爱！
　　郑正则心累，“昭华，你当时为什么进娱乐圈啊。”
　　“喜欢演戏啊，比搞学术有意思多了。”Zero知道郑正则想说什么，他在心里呐喊：我是喜欢演戏，可是搞你明显更有意思啊。
　　郑正则态度很坚定，“昭华，以后我们每年接戏的频率都少一些。我们两个长久在一起要互相付出，不能只靠你一个人的牺牲。再说，你为了我退隐，我总是要担心你有一天会后悔的。”
　　郑正则以身作则，自己也推掉不少本子，陈昭华跟着学，拍的戏肉眼可见地少起来，他的粉丝见天在网上撕公司耽误Zero前程，陈昭华出来解释：我只想拍好的作品。没有好本子，我宁可不拍戏。
　　景行看着电视上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发小，吐槽：他就是只想搞恋爱！

　　两个人结婚的时候，何诵的养父们十分大手笔地送了他们一套院子。
　　景行看着房产证上他们两个人并列的名字，诚惶诚恐，支支吾吾地表示不敢收。景有光难得对他十分友好，在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时候给一句：“你爸爸给你房子有什么不敢要的。”
　　景行站得笔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良久，低下头去。
　　景有光拍拍他的肩膀，“云起的胡萝卜和小诵都长得很好，景行，你做得很好。”
　　何诵很喜欢这个新房子，因为终于有院子可以让景行做他擅长的种菜养鸡了，“Sunshine，我们也是有小菜园子的人啦。我要天天吃我们菜园子里的蔬菜！”
　　等第一茬绿菜长好的时候他们邀请郑正则和Zero来家里做客涮火锅。
　　何诵拎着菜篮子带郑正则去摘菜，蹦蹦跳跳快乐得像只兔子。新鲜的蔬菜沾着露水，何诵掰下一根黄瓜在T恤衫上擦擦递给郑正则，“正则哥，你尝，甜滋滋的。”
　　郑正则蹲下来啃着黄瓜，也不担心泥土弄脏他昂贵的衣裤，他看何诵依然如他初见一样怡然，肉眼可见得过得愉快、安宁、闲适，收回了想劝他继续拍电影的打算。
　　Zero性子豁达明快，来过何诵和景行的新家都不可免俗地滋生了无比的羡慕，能每天一起和亲爱的吃新鲜蔬菜这种日子真是赛神仙啊！这两个家伙真是好命。

　　Zero对这一对的羡慕持续到何诵四十五岁。
　　何诵晕倒在舞台上被紧急送往医院的时候景行正在给大一新生讲课。做主持人的工作并不繁忙，他拾起书本继续学习然后留校任教，越来越向何诵父亲理想化的儿胥形象靠近。
　　他接到电话，惊慌失措，给学生交代一句：抱歉，我的爱人刚进了医院，我要去看他。
　　何诵不大好。
　　何诵三十岁以后嗑的那些抗抑郁药物后遗症慢慢都显现出来，景行知道这些年何诵的身体越发地虚，心里面应该是有一些准备的，但是他绝对想不到需要何诵的父亲们也要做准备的地步。
　　“他的人生才活了那么一小半啊。”

　　何诵握着徐云起的手，“别这样，云起。已经非常足够了。”
　　徐云起哽住，没有什么话好说。
　　“云起，我是不是还没有叫过你爸爸？爸爸，你别太难过。”又冲着有光，“爸爸，你安慰安慰我的这个爸爸啊。”
　　景有光大恸。

　　何诵和他的父亲们一一告别。
　　景行默默陪在一边，静默地等待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最后的时光。

　　一圈告别下来，何诵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济，房间里的人都走完以后，他冲着景行撒娇，“累了，抱。”
　　景行把他揽进怀里，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养肥他的肉眨眼之间就都不见了，何诵又如他初见一样瘦弱，甚至比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要单薄。
　　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天使。
　　现在，这个像天使的家伙真的很快马上就要变成天使了。
　　何诵躺在景行的怀里，摸他骨节分明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摸上他的脸颊，良久，吐出一句，“我好舍不得你啊，景行。”
　　景行哽住，实在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哭，sunshine，你怎么下雨啦？”何诵调笑，景行自从何诵生病以后紧绷的弦在听到那句舍不得以后几乎断掉，整个人完全溃败，何诵打起精神宽慰他，“没关系的，我只不过是先去另一个地方等你，再过几十年我们还是会重逢的。”
　　景行重重摇头，“我不信，没有下一生，我只想要你的这一生。”

　　“你已经得到我的这一生了，景行。”
　　“可是不够。何诵，你够了，我不够。我现在恨不能立刻就死，死在你前面。”
　　何诵听了这话急了，“我求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不要用这个来证明你爱我，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爱我，我想你活着。景行，死去太容易了，往大动脉上来一刀很快就结束了，可是景行，景行，活着真的太好了，我是多么想活着，多么想你活着。”
　　景行抱住他，“活着是很好，但是活着没有你实在太糟糕了。”
　　“可是在没认识我之前，你都好好地在生活啊。景行，你就不能让我快乐而安宁地死掉吗？”
　　快乐而安宁地...死掉。
　　这是怎么样残酷的组合。
　　景行做了决断，答应他，“好，你可以快乐而安宁地离开我，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
　　“要活很老，真的很老很老的那一种，要有白发有很深的皱纹老到走不动路的那一种。”
　　景行沉默。
　　何诵扯他的袖子，“你答应我呀。”
　　“我答应你，活很老，真的很老的那一种。”
　　何诵终于放下心来，“因为我没有变老过，我们下次见到的时候你要跟我说老了是什么样的，Sunshine，我觉得还是会见到的...吧。”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景行立刻变了阵营，“会的。”
　　何诵的精神很明显得懈了，又重新趴回景行的怀里，“跟你在一起也太好了吧，其实我这辈子都好得很呢。”
　　景行隐隐感觉到马上就要迎来故事的大结局，他稳稳心神，忽略自己剧烈的心跳，刻意压低说话的速度，“我也觉得好，跟你在一起，只有好的。只有很好，非常好，和好，一点不好的也没有。”
　　何诵笑，但是竟发现自己笑都无力，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景行，我有说过我爱你的吧。”
　　“有，我也爱你。”
　　“那我就更爱你。”
　　景行毫不退让，“我更更爱你。”
　　“我更更...更更更更......爱……你。”
　　景行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稀里糊涂地念着更，拼了命的不想输，等到他停下来轮到何诵表白的时候，并没有回音。
　　景行有片刻完全茫然，但是奇怪的，心跳倏尔归于平静。
　　“怎么不说话了？”
　　景行花了很长的时间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吻上何诵冰冷的唇，“你输给我了，何诵，还是我更爱你一点。”
　　何诵再也不能为自己辩驳。
　　景行更加过分，“我更爱你不是多一点，是多很多。”

　　《先弯》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