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酱》四非

16、第十五章

　　詹沐其实挺喜欢外婆家的，那是旧时南方最常见的小镇，牌坊深巷，朱墙黑瓦，宅院深深，老人们喜欢在晚饭后搬把竹椅坐在门边相互唠嗑家常，看暮色四合，月上柳梢，直至夜凉如水。
　　詹沐的外公外婆在几年前便去世了，宅子雇了镇上的一个大婶照看，平日定期打扫。她知道这些天主人家会回来，收拾得更勤快了些，丝毫看不出久无人居的迹象。
　　杨瑛的少女时期便是在这里度过的，她很恋旧，时常梦见这座南方小镇，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在她心底深深扎根。她常跟丈夫和女儿说，日后退休了就回到故乡居住，安度晚年。
　　詹沐在喧嚣的城市里待久了，偶尔回老家小住几天，也是满心欢喜。小镇没有高楼大厦，房屋都很低，三四层那样，墙壁上爬满绿色的藤蔓，屋顶还长着不知名的植物，青灰色一片，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杨瑛的生日宴并不铺张，简单的三菜一汤，外加一个詹沐亲手做的蛋糕。蛋糕是蒸的，没有烤箱，也没有忌廉，说得好听点是朴实无华，直白点就是没有卖相，但杨瑛还是吃得很开心。
　　回到小镇的第一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过去了，第二天开始有远亲近邻来窜门，什么二舅妈、八姨婆、三叔公都来了，堂哥堂姐堂弟堂妹全挤在屋里谈笑。晚上在院子里摆了两桌子酒席，长辈一桌，小辈一桌，热热闹闹地欢聚一堂。
　　吃过晚饭后，跟詹沐感情好的那些都留了下来，窝在她的房间里继续闹腾。
　　“二哥呢？”詹沐环视众人，发现闹得最凶和她关系最好的那一位没在，不禁奇怪地问了一句。
　　“二哥回家陪二嫂呗。”有人笑道。
　　“二哥”不是詹沐真的二哥，只是个绰号，因为这人特别二。真正来说，二哥是詹沐堂叔的侄子的表弟，血缘疏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排资论辈，但小时候两人都在镇子上住，詹沐的外婆还带过他一段时间，所以两人的关系非常铁。
　　“他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詹沐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去年情人节吧，登记了，没有摆酒，旅行结婚。”
　　詹沐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有关婚姻的话匣子就这样被打开了，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围绕结婚的话题说起来。
　　詹沐安静地在一旁抽烟，对他们的谈话不怎么感兴趣，镇子上的人大多早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已经担心没人要了，像詹沐那样二十三四岁的女性，早就生二胎了。
　　“詹少，你怎么样了，还单着？”
　　詹沐抬头看了一眼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来的人，是比她大两岁的堂姐，性格有点人来疯，大大咧咧，不修边幅，前两年嫁人了，年初生了个儿子，终于有了一点女性该有的温柔。
　　“对啊，四姐给我介绍一个呗。”詹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道。
　　“你不是开了个娱乐公司吗，有的是俊男美女，用得着我介绍？”四姐斜眼看詹沐，“你就是爱玩，定不下来，不过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
　　类似的话詹沐今天听了不少，长辈们难得聚在一起，聊的都是自家儿女，聊着聊着就开始催婚了。
　　“早就收心了啊，我都空窗一年多了，就等着人来爱了。”詹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四姐勾住詹沐的脖子问。
　　詹沐愣了一下，叼着烟没有作声。
　　居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换做以前，詹沐对伴侣是有明确标准的，张口就能列举出一二三，但现在却有点不确定了。那些以前她以为自己喜欢的，现在想想，好像也不完全是。反而是那些以前她没有想过自己会看得上的，现在却有了兴趣。
　　烟灰掉了下来，落在衣服上，詹沐这才回过神来，把烟捺到烟灰缸里。
　　“声音要好听。”詹沐笑笑说。
　　四姐顿时会意了：“你喜欢歌星？”
　　詹沐哈哈大笑起来：“我是可以捧她做歌星。”不过白橘衣肯定不会愿意。
　　“你们两个怎么躲在一边说悄悄话？”另一个堂姐跑了过来抓人，“来，过来一起玩游戏。”
　　詹沐被拽着走到正玩得热火朝天的那帮人里，兴致缺缺。这帮人玩来玩去都是真心话大冒险，玩了这么多年，居然都不觉得腻。
　　“来来来，詹少坐这儿。”一个堂哥往旁边挤了挤，空出个位置给詹沐。
　　詹沐对待他们不会像对待城里那帮纨绔那样，用虚与委蛇那套，这帮都是真兄弟真姐妹，有福能同享，有难能同当。
　　虽然是经常玩的游戏，但真正玩起来时还是很嗨，特别堂兄弟里面有几个特别能闹的，一遇到选择大冒险的，什么题目都敢出。
　　詹沐运气不错，一直都没轮上，幸灾乐祸地看别人倒霉，笑得一双桃花眼都弯成新月。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了，有家室的那些都纷纷说要走了，前一轮倒霉的那个堂妹死活不让人走，吵着再玩一轮。
　　“最后一轮啊。”大家又都坐了下来。
　　没想到最后一轮，詹沐把运气用光了，风水轮流转，终于被抽中了。
　　“詹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詹沐看大家笑得险恶，便故意挑衅：“大冒险。”
　　四姐顿时乐了，仰头把一杯啤酒喝完，摩拳擦掌：“来人，把詹少的眼睛蒙起来。”
　　詹沐知道他们玩得再疯也不至于把她怎么样，何况刚才她自己也没少整人，于是也不挣扎，乖乖地让大家用布条把她的眼睛蒙起来。
　　几个堂兄妹围在一起说了半天悄悄话，然后四姐才开口道：“詹少，来了哦。大冒险的内容就是，你要想办法问出你对面的人现在穿什么颜色的内衣。”
　　詹沐：“……”你们幼不幼稚？
　　“我数三二一你就开始，限时三十秒。”四姐说。
　　旁边传来一阵偷笑声。
　　詹沐从容不迫地说：“数吧。”真是雕虫小技，对面十有八九是赤着上身的三表哥。
　　“三、二……”四姐故意拖拉着语调，“一！”
　　房间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詹沐倒不急，她已经很笃定在她对面的就是三表哥了，于是抖了抖腿，流里流气地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没有穿内衣。”
　　两秒钟后，大家都笑得东倒西歪。
　　四姐边笑边替她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詹沐得意洋洋地道：“雕虫小技，我一下子就猜对了……”
　　然后詹沐看到了四姐手里正拿着她的手机，手机界面赫然是微信对话框，上面有一条她的账号新发过去的语音信息，而聊天对象是……詹沐顿时傻眼了。
　　那分明是白橘衣的微信号！
　　“犯规啊，明明说好是对面的人！”詹沐扑上去要把手机抢回来，四姐哪里能让她得逞，连忙把手机扔给后面的堂弟。
　　“电话对面也是对面啊。”四姐笑着狡辩。
　　堂姐弟们联合一起对付詹沐，詹沐双拳难敌四手，无奈地扶着额角苦笑道：“唉，你们要不要玩那么大。”
　　“那人回信息了！”堂弟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
　　詹沐顿时不顾一切地扑向堂弟，来势汹汹，大家都呆住了，眼睁睁看着詹沐把手机夺了回来。
　　“游戏到此为止，再闹下去我要生气了。”詹沐拿回手机后开始赶人，“很晚了，都给我回去洗洗睡觉，回去回去。”
　　大家一哄而散，四姐临走前拍了拍詹沐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看你紧张的样子，啧啧。”
　　詹沐无暇理会四姐的调侃，把人全部赶走，然后立刻反锁房间门，再迫不及待地查看白橘衣的回复。
　　是一条时长一秒钟的语音信息，简短有力。
　　“变态！”
　　语气充满愤怒，不过却不是白橘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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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之小剧场：
詹少的语音：“我知道你现在没有穿内衣。”
小白菊的语音：“也没有穿内裤。”
盯着手机屏幕的詹少：“……”
四姐：“来，纸巾，擦擦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