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酱》四非

23、第二十二章

　　在滨城呆了几天，詹沐的兴致始终不高，像完成任务那样把出名的景点都去了一遍，把当地的小吃也吃了一遍，风景是美景，吃的那些也都是美食，但就是觉得索然无味，提不起精神。
　　恍然心中有所欠缺。
　　呆在滨城的第四天，詹沐起了个大早，租了一条游艇出海看日出，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倒灌进她的衣领，把她的衣服吹得胀鼓鼓。海天一色，疾驰的小船冲不破黎明前的黑暗。
　　詹沐闭上双眼，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快意。
　　天色变化很快，从乌黑一片到天际出现朦胧的曙光，海水和天空有了明显的分界，紧接着，天空越来越明亮，初升的红日跃出了云层，把墨蓝的海平面染成金黄的色泽。
　　詹沐呆呆地看着这美好得难以用言语描述的一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突然微微地痛了一下。
　　没有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柳永的《雨霖铃》。那是篇必背课文，詹沐对语文不感兴趣，只记住了其中的一句。
　　现在想起来的，就是那一句。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总风情，更与何人说？
　　就在那一刻，詹沐突然懂了。有些人，无论什么时候相遇，都只觉相见恨晚，有些思念，没有缘由，总教人措手不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詹沐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想找的答案。
　　这次旅行，并不是为了散心，而是为了看清楚自己的心。
　　回到客栈，老板娘准备了一大锅海鲜粥招呼房客，詹沐心情变好了，胃口也跟着好起来，津津有味地吃了满满三大碗，几乎撑到内伤。结果回到房间没多久，詹沐就开始拉肚子了。
　　詹沐跑厕所跑到腿软，最后还是老板娘叫出租车把她送去医院。
　　做了一通检查后，医生诊断是急性肠炎，开了单子让她去输液。
　　打吊针的时候，詹沐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对着自己扎着针头的手拍了一张照片，准备发上微信朋友圈。换了是以前，詹沐绝对做不出这么无聊又矫情的事，但现在她就是要故意矫情，不矫情，谁来疼她？
　　只是她刚点开朋友圈，就发现白橘衣有了更新，还是两分钟前。没有文字，只有两张照片，第一张，镜头由下往上的角度，一个倒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第二张，画面非常熟悉，和詹沐刚才自拍的场景所差无几。
　　詹沐第一个念头就是，靠！这也能被捷足先登。
　　然后才猛然回过神来，白橘衣进医院了？
　　詹沐顾不上发照片了，马上点开白橘衣的对话框，发了一条语音信息过去：“白老师，怎么回事？”
　　问得没头没脑，但白橘衣很快就有了回复，用的是文字信息：“急性肠胃炎。”看来居然秒懂了詹沐在问什么。
　　詹沐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白老师，我们真是同命鸳鸯。”
　　可能白橘衣也觉得单手戳字很费劲，也改成了语音信息：“詹沐，你是想说同病相怜吗？你怎么了？”
　　因为输液室挺安静的，詹沐戴了耳塞，猝不及防被白橘衣的声音透过耳膜击中心脏，久久回不过神。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听到这把性感小嗓音，詹沐在听到白橘衣喊她名字时，差点坐都坐不住，整个身子都要酥掉。
　　白橘衣久久得不到詹沐的回应，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詹少，还在吗？”疑惑的语调微微上扬，像小勾子一样在詹沐的心尖轻轻勾了一下。
　　“白老师，急性肠胃炎是怎么回事？”詹沐听得真切，白橘衣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倦意，仿佛很累的样子，心底不禁涌起了一阵怜惜。
　　“就是吃了过期的东西。”白橘衣说。
　　詹沐不耐烦这样一条条信息慢慢等待，干脆发送视频聊天的请求过去。
　　没几秒钟，视频请求被通过了，屏幕上出现了白橘衣秀美素净的脸，长碎的额发用一只天蓝色的夹子斜斜地别了起来，露出细致漂亮的五官。
　　詹沐入迷地盯着手机，只恨屏幕不能更大些，好让她把对方看得更真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天不见，詹沐觉得白橘衣又瘦了点，而且脸上有着淡淡的倦容。
　　“白老师，要定期清理冰箱里的食物啊，放得太久就不要吃了。”詹沐对着屏幕里的白橘衣笑了一下。
　　“前几天冰箱坏了，所以才搞成这样。”白橘衣慢慢地解释：“上礼拜朋友送了我一盒桂花糕，说了是手工做的，容易过期，让我注意。昨天吃的时候就发现有些已经长出了白毛，但因为真的很好吃，我就没有扔，试着把白毛去掉。”
　　詹沐震惊了：“……”
　　“你后来……不会吃了吧？”詹沐很难想象白橘衣会这么没常识。
　　手机屏幕里，对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回答道：“味道其实一点都没有变的，我还用开水冲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闹肚子。”
　　詹沐已经满脸黑线：“白老师，那些发霉的糕点你到底吃了多少？”
　　白橘衣很认真地在心里算了一下才道：“只是五块而已。”
　　“听你的语气……是觉得五块很少吗？”
　　“是很少啊。”白橘衣道，“这种桂花糕只有两指宽，一口就能吃掉一个了。”
　　“……”詹沐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白老师，你一个人生活真是太危险了。”听说凡是艺术家，特别是有天赋的艺术家，在生活常识方面总是少根筋，看来这话说得没错。
　　“怎么会呢，大学毕业后我都是一个人生活。”白橘衣想了想又道，“其实如果冰箱没有坏掉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詹沐：“……”为什么我觉得根本不是冰箱的问题？
　　“那詹少又是怎么回事呢？”白橘衣迅速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她更在意詹沐的事，眼神也带上了一抹担忧和关怀。
　　詹沐一直都在盯着白橘衣看，自然没有漏掉对方关切的表情，心底不禁浮起一丝暖意。
　　“小事而已，就是不小心吃多了海鲜，太寒凉，肠胃受不了。”詹沐尽量说得轻松一点。
　　白橘衣忍俊不禁，弯起唇角笑了起来：“詹少你一个人生活也很危险啊。”
　　“我的情况跟你的完全是两码事好吗，去到外地总要尝一下那里的特产吧。”詹沐不服气地反驳道。
　　白橘衣愣了愣，然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詹少出远门了？”
　　这回轮到詹沐愣住了：“嗯，我现在在滨城。”
　　“詹少真有闲情逸致啊。”白橘衣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我明天就回去了。”詹沐迎着白橘衣的目光，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詹少不要忘记给我带手信啊。”白橘衣开玩笑道。
　　“怎么会呢，一定给白老师挑一份厚礼。”詹沐顿了顿，用试探的口吻笑道，“那白老师明天有空吗，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我顺便把手信给你。”
　　白橘衣有点讶异，似乎没想到詹沐会这么认真。
　　“嗯……明晚是没有什么事，之前我不是还欠詹少一顿饭吗，正好明晚由我做东。”
　　詹沐挑起唇角笑得有点狡黠：“既然是白老师欠我的一顿饭，那我是不是有权利挑选吃饭的地方？”
　　“当然。”白橘衣爽快地点头。
　　“这几天在外地老下馆子，都吃到腻了，我明天能到白老师家里吃一顿家常便饭吗？”詹沐一想到白橘衣的画室，就觉得亲切温馨，仿佛那里才是她的家，才是她最想要回去的地方。
　　白橘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只是我厨艺不精，詹少肯将就就行。”
　　“白老师连鸡蛋挂面都做得那么好吃，做其他菜肯定更厉害。”詹沐的话也不算吹捧，那晚白橘衣做的鸡蛋挂面的确好吃，而且带着一股浓浓的“家的味道”，现在回想起来也能让詹沐垂涎三尺。
　　白橘衣没有再说话，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詹沐不自觉地用拇指轻轻地摩挲手机边沿，目光带出一点柔情：“白老师，等我回来。”耳塞的麦离嘴唇不远，詹沐刻意压低了声音，宛若深情。
　　白橘衣愣了一下，呼吸有点絮乱，但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嗯，詹少，明天见。”
　　结束通话后，詹沐整个人很放松地往椅背靠去，她第一次尝到了“归心似箭”的滋味。
　　从通话到现在，她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想要触碰白橘衣，最好是可以把人牢牢地抱进怀里。
　　想回去，想去到白橘衣的身边。
　　迫不及待。
　　以前怎么就那么迟钝，一直都觉察不到呢？她一听到白橘衣的声音就双腿发软，一看到白橘衣就心情大好。想多看她几眼，想多跟她聊一会儿天，这种明显到只有情窦初开的少年才会有的心情，她居然还要花费时间才能理清心底的思绪，真是一点都不像谈过几次恋爱的人。
　　还真的一点都不像。
　　对白橘衣的感觉，跟对以往交往过的对象的感觉统统不同。
　　詹沐觉得，只有在面对白橘衣的时候，才真正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在遇到她之前，她的心一直都只是做着机械的跳动。
　　喜欢上一个人，竟然那么轻易，轻易到詹沐不敢置信。
　　但再怎么不敢置信，明确自己的心意之后，詹沐就不会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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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之小剧场：
詹少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白老师，你一个人生活真是太危险了。”
小白菊：“那你要搬过来保护我吗？”
詹少狂摇尾巴：“嗷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