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酱》四非

4、第三章

　　詹沐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路美瑶的短信就发过来了，上面所写的地址离酒会会场有点远，要是之前没有听到那白老师的声音，詹沐肯定让路美瑶自己叫计程车的，但现在她对那个白老师产生了一点好奇，不光不嫌绕路麻烦，还心情大好地轻轻哼起小曲。
　　到了目的地之后，詹沐才发现那个画室已经关门了，于是掏出手机打通了路美瑶的电话：“我到了，你出来吧。”
　　不一会儿，画室的门开了，透出一点昏黄的光，詹沐降低了车窗探头看去，却只看到路美瑶一个人走出来。
　　她回身关了门后，蹦蹦跳跳地跑到车前，打开副驾驶座那边的门。
　　詹沐没有马上开车，转头问：“你那白老师不出来送送你吗？”
　　路美瑶把身后的背包解下来，放到大腿上，然后舒服地往后靠去：“怎么不送，都送到门口了啊，现在换你送我回家了。”
　　詹沐这才发动引擎，将车子驶向大路。
　　算了，声音好听未必长相出众，留白也是一种美。
　　詹沐提起了胡明达朋友的妹妹想出演《丹青》女三号的事，路美瑶听后捂着嘴笑了起来：“朋友的妹妹？我看是他的干妹妹才对。”
　　“谁的妹妹都好，反正你安排一下吧。”
　　“行行行。”路美瑶突然问，“詹少，你喝了酒吧？”
　　“对啊。”去酒会肯定得喝酒。
　　“停停停！”路美瑶反应极大，立刻坐直了身子瞪着詹沐，“喝了酒你也敢开车。”
　　“又没有醉，有什么要紧。”詹沐不以为然。但路美瑶却不依不饶地让她停车，闹了能有五分钟，詹沐嫌她吵，终究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们换个位置，我来开。”路美瑶边说边解安全带。
　　詹沐推门下车，和路美瑶调换了座位，路美瑶这才安静下来。
　　“你至于吗，还信不过我的酒量了。”詹沐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到处找打火机。
　　路美瑶耸耸肩道：“有一次我自己开车去画室，去之前喝了点酒，被白老师知道了，训了我好久，我答应过她以后都不犯的。”
　　詹沐挑了挑眉，觉得这事真神了：“看不出你这么尊师重道。”
　　“白老师真心对我好，我自然也要遵守跟她的承诺。”路美瑶一脸严肃地道。
　　“得了吧，是你答应她，又不是我答应她。”詹沐终于找到了打火机，点燃了深吸一口，徐徐吐出青色的烟圈，“我怎么感觉你被她灌迷魂药了？再过几个月她该向你兜售保健品了吧？”
　　路美瑶哈哈大笑起来：“你当我是无知妇孺，那么好骗吗？不过如果是白老师推荐的保健品，我还真觉得应该买。”
　　詹沐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救了你。”
　　第二天一上班，路美瑶就去找孙导了解这几天试镜的情况，女三号冯云冬的角色已经在前一天敲定了，孙导对那艺人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听到老板兼投资人说想要换角，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但却不能说什么。
　　“那下午让她过来试镜吧。”孙导闷闷不乐地道。
　　路美瑶跟詹沐说了这事，詹沐便打电话联系胡明达，让他通知对方下午来公司试镜。
　　“你都没有问一下胡公子那干妹妹是什么来头哦？万一是对手公司旗下的艺人呢？”路美瑶开玩笑道。
　　“我已经问过了，是星光那边的艺人。”
　　路美瑶马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星光能有什么好货色？你别忘了，他们旗下那几个走红的男明星都是靠着顾佳飞上位的。”
　　詹沐想了想，说：“下午先让她试一段戏，要是真不行，就直接回绝胡公子好了。”毕竟《丹青》里的女三号戏份还是很多的，而且是重要配角，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而砸了一部戏。
　　下午试镜的时候，詹沐和路美瑶都亲自到场。路美瑶一方面是来把把关，另一方面，顺道八卦一下胡明达的干妹妹长什么样。
　　“果然高颜值，胡公子的口味不错嘛，喜欢清纯漂亮的小妹妹。”路美瑶在詹沐耳边小声笑道。
　　詹沐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个女艺人身上，眉头微蹙。
　　是她？
　　“看来詹少对这种长相的女孩子也很感兴趣哦。”路美瑶发现了詹沐的目光，忍不住揶揄道。
　　詹沐收回了目光，表情淡然地道：“中等货色，滋味一般。”
　　路美瑶眨眨眼，这话怎么有点耳熟，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顿时瞪大了眼睛：“难道……”
　　詹沐淡定地点了点头：“就是那个难道。”
　　来试镜的人就是高羽，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低帮帆布鞋，把自己装扮得像刚大学毕业的学生。
　　导演给她看了一段剧本，然后让她自己演上一段。
　　《丹青》的原著和剧本詹沐都看过，一下子就看出了是哪一幕。
　　《丹青》是古装戏，说的是女主是美院学生，某天出了车祸，从现代穿越到古代，以卖画谋生，后来邂逅了富甲一方的男主，经过一系列的误打误撞、相识相知，最后终成眷属。全剧走的是通俗言情路线，里面的男二号是男主的酒肉朋友，对女一号一见钟情，于是想方设法破坏男一和女一的感情。女二号是女主穿到古代后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暗恋男主，但她爱人的方式是付出和成全，在男二设计破坏的时候，她设法破解，是个正面的讨人喜欢的角色。最后男二号和女二号因为双双失恋而走到一起。女三号是男主的青梅竹马，言情里面经典的坏女人，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一心想除掉女主，对男主倒是痴心一片，她最后的结局是在男主和女主成亲的时候服毒自杀，虽然是个犯众憎的角色，但却比女二的戏份更重一点，更容易让观众记住。
　　路美瑶试演的正是冯云冬服毒自杀的那一幕，就几个简单的动作，端起毒酒，一饮而尽，然后七窍流血而亡。只是表演的时候，要把她内心的恨与爱，不甘心与绝望这些矛盾的感情表达出来，这就很考验演技了。
　　高羽酝酿了几分钟，对导演点了点头。
　　“那开始吧。”导演说。
　　导演的话音刚落，高羽的表情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整个人有点恍惚，脚步不稳地走到桌子边，慢慢端起桌上的毒酒，毫不犹豫地放到唇边，却又顿住了，仿佛有点不解自己为何要做这么傻的事。然而下一刻，她露出了一个凄绝的笑，表情变得有点狰狞，一仰头，把酒咕噜喝了下去，然后狠狠地把杯子摔到地上。
　　路美瑶看到这里时倒有几分惊讶，没想到胡公子的干妹妹真有几分本事。她转头看了一眼詹沐，詹沐还是那副淡然的神色，双手环胸，冷眼看着。
　　冯云冬摔了杯子后站定了，呼吸有点絮乱，目光落在杯子的碎片上，满是怨恨之色。下一秒，她捂住了腹部，微微张开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大家虽然看不到她七窍流血，但却看到她痛得五官扭曲，手指抓着腹部的衣料，用力得指关节都发白了。她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都在发颤，甚至手脚痉挛。最后，她张开嘴叫了一声，双眼蓦然瞪大，身体不抖了，眼睛慢慢慢慢地闭上，闭到一半，不动了，眼神涣散，脸上恨怨的表情也淡去了，唯余一片空白。
　　导演点点头刚想喊停，就看到一滴眼泪自高羽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滑了出来。
　　世间多少痴儿女，爱到深处无怨尤。这样的结局，可悲，可叹，也可怜。
　　“好，还不错，就你了。”导演当场拍板。
　　高羽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腮边的泪水，笑着跟导演道谢，然后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詹沐身上。
　　“走吧。”詹沐没有再看高羽，跟旁边的路美瑶说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之后，詹沐接到了胡明达的电话。
　　“小羽打电话跟我说她被选上了，詹少果然够意思，帮了我大忙。”
　　“也要她自己有本事。”詹沐笑笑道，“胡公子那么疼她，何不考虑一下开个工作室，你知道，星光那边有点乱。”
　　胡明达是个人精，听到詹沐这样说，便知道她在试探自己和高羽的关系。他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朋友的这个妹妹我也没见过几面，但朋友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肯定得多关照的，至于开工作室，那就是我那朋友该操心的事了，我还没那资格操这份心，哈哈。”
　　詹沐也跟着笑起来，试探道：“亲妹妹？”
　　胡明达犹豫了一下，心里暗道不妙，这回该不会是送羊入虎口了吧？千算万算，算漏了詹少喜欢女人。
　　胡明达想了想，干笑着道：“虽然不是亲的，但我朋友可宝贝得紧，尤胜亲的。要是詹少喜欢那样的类型，我还真认识几个，改天一起出来吃饭，介绍给詹少认识？”
　　话已说白，詹沐微微一笑，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她在心底冷笑，真那么宝贝又何必将人放娱乐圈里。
　　胡明达防她防得有点晚，他希望她别对那朵小白莲出手，却不知道这朵花，早已被不知道多少人折过。
　　“好啊，胡公子请吃饭，我一定赏脸，到时候不妨把你那朋友也叫出来，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了。”詹沐也有点好奇到底是谁能请得动胡公子出面向她讨角色。
　　吃饭的事胡明达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詹沐还当真了，他郁闷之极，嘴上却笑呵呵地道：“好啊，就这样定了，我安排一下，到时候詹少可不要反口。”
　　结束了通话，詹沐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高羽。
　　默念着这个名字，詹沐勾起嘴角笑了。喜欢倒说不上，但这女孩却挺有意思的。两次意想不到的碰面，不得不说有那么点缘分，相貌挺对她的胃口，人也聪明，会耍手段，至少已经把胡明达的那朋友迷得团团转，不然也不会花大力气替她打通人脉，争取角色。
　　虽然一般人都讨厌那样的白莲花，但詹少却觉得那就是人性，也没什么。
　　这个高羽，算是引起了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