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路相逢》初木夏

2、郡临墨家

　　“听闻墨家大小姐有着绝世容颜，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王庸手执一把折扇，着一身月白长袍，腰系玉带，初看，倒是不错。

　　墨白盈盈露笑，“谢公子夸奖。”

　　“与周氏钱庄解约，甚是可惜了。”双眼在墨白身后停顿片刻，略过一丝得意，“噢，是可惜了周家，这么美的姑娘，不懂得珍惜。”

　　“公子此言差矣，是小女子福薄。”明艳的脸庞娇嫩欲滴，一汪泪水更是引的楚楚可怜，“那日明明只是个误会，小女以为他是冒名的登徒浪子，这才出手教训，现在整个郡临城都笑话小女将会孤独终老，往后可教小女怎么活啊！”

　　男人骨节粗大的手趁势攀附在柔弱的肩膀上，王庸本性暴露，眯着眼笑道：“怕什么，不还有我吗？那是他们不识货，我可是很会疼人的呢！”

　　不着边际地抽离让人恶心的怀抱，墨白垂头作羞状，“您都有夫人了...”

　　“没事，回去我就休了她！”家中那个黄脸婆，能跟眼前的美人儿比？

　　“那怎么可以！旁人定道是我花言巧语，暗中作梗，小女会于心不安。”假装优雅地挽起袖腕擦拭眼角欲滴的泪水，墨白对安兰使了个眼色让其放心。

　　“放心，休了她我立马就迎你过门。”
　　正当王庸还想继续谈论下去时，随着厚重的城门打开，如雷贯耳的欢呼声及哔哔叭叭的爆竹声盖过王庸所说的话，墨白瞧见左前方几抹伟岸的身影，知道再不回府就来不及了，父亲定已往府中赶，于是急急打断道：“三日，只能三日内！要知道我二哥回来了，被他知晓，你恐怕得和传闻中一样。”

　　说到传闻，王庸的脸色有些难看，听说墨家除了宠女儿的爹，更有两位实力宠妹的兄长，曾经有人不小心扯坏墨白的裙摆，都被其折断双手，留下一生阴影。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王庸还是艰难的答道：“好，三日之内。”

　　“那就说定啦！”王庸话一吐口，墨白拎起裙摆就往家中跑，也不管旁人如何看待，以百米速度疾驰而去。约莫一盏茶时间终于到达目的地，气喘吁吁地将后门掩上，对着看守人第一句话便是：“父亲回来了没？”

　　“墨小姐，尚未。”守卫答道。

　　听到答案，墨白半撑着门板，看着同样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安兰道：“嘿嘿，正正好好！”

　　“小姐！”安兰苦着一张小脸，几乎要崩溃，“你方才与王庸说的一番话可当真？”

　　“当真，”墨白偏首，明眸闪烁着异样光芒，咯咯笑道：“那也得他能在三日之内啊！”

　　果不其然，这才是小姐的性子！

　　安兰终于松了口气，跟在墨白身后嘴里不停碎碎念，多是王庸的坏话及老爷的命令。墨白倒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也不搭理，两人徐步回房，她自柜中取出三锭白银交代道：“替我去钱庄换三贯铜钱，再去绸庄买段深色布匹。”

　　安兰来回看了几圈，虽不明白小姐何意，还是应道：“好。”

　　在安兰离开后，墨白来到前院，蓝色衣裙如蝶影，穿梭在曲折蔓延的青石路上，墙边翠竹成林，院中左右两颗玉兰亭亭玉立，花色皎洁，宜礼宜赏，倒显得高雅不俗。只可惜那朱色木栏、漆金大门破坏了文人墨客的兴致，让之嗟叹不已。墨东想让别人知晓他非胸无点墨，殊不知此举更是应证如此，他们兄妹四人来回都未能劝说成功，只得由着父亲。

　　而灰白石阶上一名健硕男子正守在门口，身穿鳞甲，腰佩利剑，见到墨白径自行了个礼，依旧目视前方。

　　恩...张铎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懂人情世故了！

　　“帮我个忙？”

　　“恕在下无能为力，老爷交待过，往后不许再帮小姐出手。”

　　少女背着双手，红唇紧抿，口中一个拖长的单音字，“噢....”

　　“爹只说不让你亲自出手，又没说其他。我嘛，就是想让你帮我寻四十名壮汉，余下的与你无关。”张铎在进墨家之前，是郡临城小有名气的亡赖少年，自然认识不少人，因为身手矫健，为人仗义，后被父亲雇佣，这一晃，已过十五年。二哥墨云念的一身本领，也是张铎所教，可惜当初她也想做名侠女，最后被四位至亲的唠叨硬生生灭了念头，要不然今日哪能被王庸动手动脚！
　　始终站立不动的张铎终于将视线落在少女脸上，瞅了会儿，眼一横，淡道：“小姐还是回房吧。”

　　墨白早料到会如此，又怎会轻易罢休，她续道：“嫂夫人快要临盆了吧？你若帮我，我可帮你请城中最好的稳婆！”

　　说到此，张铎那万年不变的冰脸露出少许讶异欣喜之色，她就猜到快离成功不远了，忙催促道：“你也知道我墨白向来言出必行，怎样？这交易成不成？”

　　张铎成亲多年不曾有子，如今夫人好不容易有喜，自然是看的比较重，墨白的一句话早让他离了神，握紧手中的剑柄，一口回道：“好！”

　　“明日巳时，让他们在糕点铺旁的小巷等着。”皙白手掌拍了拍张铎的胸口，掌心满是冰凉感，星眸眨闪，墨白小声道：“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言，父亲就不会知晓。”
　　张铎郑重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话才谈完，二娘许烟如就领着四妹墨云薰自左侧廊中走出来，玉兰色贡缎素雪襦裙绣浅绿百合，青丝挽结坠玲珑珠簪，淡施粉妆，二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温雅和善；倒是墨云薰的打扮，着实让墨白刮目相看。

　　一袭朱色金丝绣缎裙，外披轻如雾谷的白色广袖罗衫，更衬得肤白若雪，墨发如瀑。折纤腰微步，流苏步摇随风灵动，晶莹辉耀。凤眸凝，右眼泪痣柔情万千，真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为女子的她也不免心动啊！想不到向来喜素色衣裳的四妹，今日会穿如此明亮，看来是有喜事？

　　“二娘、云薰。”墨白朝许烟如稍稍行礼，“你们是出来迎接父亲的么？”

　　许烟如微微颔首，嗓音细润，“是啊。”

　　墨白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廊中的另一侧又出来一抹绚丽的身影，原是大嫂林晓，粉色曳地长裙披粉色纱衣，浓妆艳抹，见到她们三人都围在门口，忙加紧步伐走过来，“好巧，你们都在啊！”

　　三人皆怔了片刻，礼貌性地应声。墨白暗叹，这大嫂的性子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啊！贫富贵贱分的清清楚楚，善恶好坏倒不分，凡事都以自己为中心，不能吃亏半分，常常为点小事斤斤计较，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上，她们还真不想理！

　　就算二娘嫁给父亲近二十年，墨白母亲在世时也是安安分分，从不逾矩；更别说墨白母亲去世后，十年时间从不在父亲面前提起扶正之事，平日里吃穿住行不奢侈，对人礼貌有佳，举止行为得体，这也正是墨白能接受许烟如的原因，更不介意与同父异母的妹妹墨云薰好好相处。

　　但父亲选中的大儿媳，眼光确实差了些...！

　　“哟，今日云薰打扮的可真漂亮，也该出嫁了。”尖锐的语调，不屑的语气，林晓自视娘家有些底财，对许烟如和云薰明摆着有些瞧不起。

　　墨白扯动唇角，明白林晓的话中带话，默默盖住云薰交拧发颤的双手，“云薰不就平日里少穿了些亮色衣裳，今日二哥凯旋归来，自然要穿着喜庆些，是吧？”

　　墨云薰抬眼，双眸泛出光亮色彩，双颊还留有淡淡红晕，小脑袋连连点头，重重回了声，“嗯！”

　　噢，想不到误打误撞还真说中了！

　　“至于云熏的婚事，多谢大嫂关心，爹和二娘自会相商。”

　　林晓见墨白岔言，讪讪一笑，对这位任性惯的嫡长女有些忌惮，也不再说什么，左右望了眼门外的街道，不耐烦道：“还得等多久啊。”

　　“嫂嫂若等不及，可先行回屋。”墨白直言道。

　　“那怎可！”林晓立即接道：“爹多日未回，这次去洛城谈生意，应是无多大问题，也不知有没有带些胭脂水粉，听说洛城的这些玩意可好呢！”

　　墨白与许烟如相视一眼，原来接风是假，想要礼才是真！

　　灼眼的阳光透过云层斜斜照下，枝头绿芽，暖风徐徐，墨白深呼吸一口，“又一个季春，若是停留在此，那该多好。”

　　身旁的云薰听见此番咕囔，会心一笑，明白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最耐不了炎热，每每至夏，浮躁焦灼。

　　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早已远去，剩下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着一辆红色马车的靠近，云薰扯过还在发呆中的墨白悄悄道：“姐，爹回来了。”

　　被从游离的状态拉回来，待墨白反应过来，马儿的嘶鸣声响起，明眸对上一双略带疲惫的眼，眉宇沉稳，两鬓微白，她募地牵住来人左臂，甜甜叫道：“爹！”

　　身着褐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看似愤愤地扯开衣袖，脸上却不难发现带着宠溺，偏首哼了声，对着张铎问道：“她这几日可有外出？”

　　张铎没有半点迟疑，毕恭毕敬地拱手道：“老爷，没有。”

　　许烟如搀扶过墨东的左臂，示意墨白转扶住右臂，浅浅一笑，“老爷，墨白在你离去的这几日都很乖巧，也有反省，这不，知晓你回来了，还在这特意等着。”

　　墨东斜眼，故意抖抖右臂，再度重重哼了声，“李管家，去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提到卸东西，林晓的速度可是相当的快，李管家还未搬下一物，马车上所装载的物品，都已一一被她清点完毕。墨东眼尾瞧见这一幕，也只是微微叹气，对着墨白、许烟如及墨云薰道：“你们也去挑些自己喜欢的吧，再久些，恐怕都没了。”

　　三人互看一眼，十分默契的谁都没有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