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案捉影·初遇篇》贝晓

3、第3章 天书失

　　当朝魏王千岁，名讳惟正，是越王赵德昭的长子。当年赵德昭自刎而亡 （见注释），太宗十分伤感愧疚，于是追封其为魏王。先皇继位后，改封赵德昭为越王，并加封太傅，而将“魏王”的爵位授予赵德昭的长子赵惟正。魏王赵惟正早年一直在地方任节度使，近年来因年纪渐大，才调回京城。其人平素待人和气，不仅在朝中口碑颇佳，民间也颇有贤名 （见注释）。
　　听是魏王的管家前来报案，曹大人的火气瞬间消退了几分。他咳了一声，稳声道：“带人到花厅来。”
　　“是。”
　　很快，魏王府的管家被带至花厅。见礼之后，曹大人开口问道：“刚才衙役跟我说魏王府上被贼人盗了？”
　　老管家看了一眼曹玮身旁的陆明宗等人，从怀间掏出一纸书信递交给曹大人：“大人，这是我家老爷给大人的书信，大人一看便知。”
　　曹大人接过书信，展开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阅毕，他合上书信，站起身来：“来人，备轿，去魏王府！”

　　魏王府位于内城西南，与大内不过两街之遥，从提点刑狱司过去，也不过两炷香的时间。管家先入内禀告了自家主人，然后便引着曹大人与陆明宗来到偏厅。偏厅的主座上坐着一个身着淡紫色常服的男子，此人方脸阔耳，面相颇为宽和。见到曹大人与陆明宗进来，这人站起身来：“曹大人，劳烦前来，本王深表感谢。”
　　“魏王千岁严重了。”曹大人回了一句，而后向魏王见礼。陆明宗也上前行礼：“明宗见过魏王千岁。”
　　“陆提刑免礼，”魏王回道，“本王听闻陆提刑前不久又擒到一名要犯，果然年轻有为。”而后他看向曹玮，“此次府上失窃一事，就要劳烦二位了。”
　　听到魏王提起案子，曹大人也直接进入正题，他开口问道：“王爷，您在信中写到说家中遭窃，请问是何时发生？失窃的又是何物？”
　　提到案子，魏王脸上的表情凝重了几分，他开口道：“两位随本王一看便知。”

　　两人跟着魏王进入王府内院，入得内院，陆明宗便一眼看出了失窃的地点。在内院东侧的一间正房外，立着两个小厮。看到这个地点，陆明宗眉头一皱，这里毗邻正房，无论从外观与位置来看，都应该是王府内存放重要物品之处。难道说，失窃的是王府极为重要的物品？……
　　不出陆明宗所料，魏王果然带着两人来到这间屋前。他打开房门，对二人说：“二位请进。”
　　一进到屋内，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香烛之气。环视屋内，陆明宗心中一震，这房间内的几张书案之上都铺着明黄色的衬布，在衬布之上放着的书卷器物也多带明黄色纹饰，显然这些都是御赐之物。陆明宗抬眼扫去，很快便发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桌案。那张案上也铺着明黄衬布，然而衬布之上，却是空空如也。
　　果然，魏王脚步停在了这张桌案之前：“两位，此处原来供奉的是先皇赐予本王的天书卷册，昨夜失窃的，便是此物。”
　　听到魏王说起“天书”，曹大人和陆明宗表情各异——若提起先帝在位期间的朝中大事，“天书”一段绝对可以位列三甲。景德五年（1008年）正月，先皇称做梦梦见仙人，降下天书三篇，而后有司便在左承天门上发现了黄帛卷册，其中所书写的正是先皇“梦到”的“天书”《大中祥符》。自“天书”现世后，先皇便开始大肆庆典，先是封禅泰山，而后又祭祀后土，十余年间耗费钱财无数。也曾有持重老臣从国家社稷劝过先皇，无奈先帝执念太深，加之有小人从旁鼓吹，这“天降祥瑞”之风竟愈演愈烈。景德五年之后十余年间，天下几乎年年都有“祥瑞”出现，而每一次“祥瑞”出现，便又是一次劳民伤财。直到先皇晚年身体欠佳，这“祥瑞”之风才渐渐散去。魏王口中所谓的“天书”，自然不是当初挂在左承天门上的那份，而是先皇的手迹——先皇对“天书”甚为得意，曾亲手抄写多份《大中祥符》，作为“功勋券”，赏赐给朝中重臣。
　　曹大人也是经历过当初的天书之乱的，听到魏王一说失窃之物是“天书”，眉头瞬间皱了起来。魏王似乎也有些自觉，接着说道：“这天书虽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可是它毕竟也是先皇御赐之物。如今竟被贼人盗走，关系非同小可。更何况三日后太后与皇上要来我府上，届时势必会查看皇家御赐，如果被太后与皇上得知天书被盗，恐怕不止本王，就连京畿护卫都可能因此受到牵连。所以还望大人可以帮本王寻回圣物，也算帮同侪们免去一场事端。”
　　听完魏王一番解释，曹大人脸上的不悦之色终于消退。他对魏王道：“千岁，天书是如何失窃的？”
　　“此事说来本王也十分困惑。”魏王道，“此屋是府内专门供奉御赐圣物的地方。本王的所有御赐之物，都存放于此。这里平日都不会有人出入，仅有丫鬟专司打扫。然而今早管家来报我，说发现天书不见了。本王开始尚且不信，然而过来之后才发现这卷册确实不见了，本王这才意识到可能是遭了贼。于是本王让管家仔细查看是否还有其他失窃之物，结果竟发现了这几行字。”
　　说着，魏王向一旁走了几步，走到一张桌案旁。这桌案上供着一尊佛像，在佛像旁的白墙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行字：无心窥圣迹，佳影世难寻，襜帷暂且驻，但谅相借心。
　　看到这几行字，曹大人的眼睛瞪了起来。他拧着眉头瞅着这几行字，似运气般半天没有说话。外人乍看，或许会以为这位曹大人是被气到说不出话来。然而陆明宗了解自家大人，他这着并不是生气，只是单纯地没有看懂诗中的玄机而已。于是他冲魏王一拱手：“王爷，属下看这四句诗的一、二、三、四字隐含着‘无影暂借’四字，王爷可是因此判定这是无影大盗所为？”
　　“正是。”魏王点头。
　　“这蟊贼真是胆大包天！”曹大人怒声开口，“老夫就说此人若不抓到，必然还将引起不小的祸患!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本王本来也是想去开封府报案的，但听下人说大人的提点刑狱司正在悬红缉拿无影大盗，本王便想不如将此事委托给大人，相信大人一定可以帮本王寻回圣物。”
　　“千岁放心，此事包在我提点刑狱司身上！”曹大人拍着胸脯保证。
　　看到曹大人应允，魏王放心地点点头，继续道：“三日后，太后与皇上就要来我府上了，所以拜托大人务必在三日内寻到宝物；此外，这天书毕竟是先皇御赐之物，如果被外人得知圣物被盗，于本王还是府衙都名声有损，所以还请大人帮本王保守秘密，对外切莫泄露消息。”
　　“这个老夫明白。”
　　与曹大人的热血上头不同，陆明宗思虑则较为周全。他上前一步，行礼问道：“敢问千岁王爷，天书失窃一事，府上有多少人知晓？”
　　“除了本王外，只有管家与负责打扫的小厮知道，他们都在府内多年，是本王信任之人。”魏王显然明白陆明宗此问的用意，
　　陆明宗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魏王身后的管家，继续道：“王爷可否将那小厮叫来，属下想向他详细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形。”
　　“这个自然。”魏王对身后的管家道：“荣兴，去把小六叫来。”
　　“是。”
　　老管家转身出门，陆明宗冲着魏王一拱手：“王爷，可否容下官仔细查看一下屋内？”
　　“陆提刑请便。”
　　获得魏王应允，陆明宗行了一礼，便在屋内走动起来。适才他进来之时打量过整间房间，这间御物房并不算大，从东到西不过十余步长短，房门开在西南角，屋内靠着北墙摆放着好几张桌案，每张上面都摆放着先皇赏赐的皇家御品。陆明宗从东到西查看了一番，有宝剑、玉佛、玉如意之类。再往里的西侧墙上，还挂着几幅书画，从落款来看，都是名家真迹。
　　看到这些书画，陆明宗眉头微微皱起。他又返身来到那写字的墙边。刚刚看这首诗的时候他便留意过，这字不是用墨书写的，而似乎是用的香炉中的香灰。陆明宗伸手摸了摸，又放到鼻端嗅了嗅，果然闻到了香灰的气味。然而紧接着，陆明宗眉头一皱，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他快步返回到失窃的桌案旁，拎起桌案上的明黄衬布，放到鼻下使劲嗅了嗅——
　　果然！

　　门口传来脚步声，原来是管家带着小厮回来了。这小厮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瘦小，穿着一身王府仆役的衣衫。他神情有些紧张，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给自家主人和曹大人行了个礼：“小人小六，见过大人。”
　　“小六子，你……”曹大人刚想开口问话，不想陆明宗却快步走了过来。他冲魏王开口道：“敢问王爷，那天书卷册可是盛放在檀香木的盒子中？”
　　“正是。”魏王略有些惊讶，“陆提刑从何而知？”
　　“这个容下官稍后禀告。下官想再确认一事，王爷可否能确定这卷册是昨夜被盗的，而不是前日或更早几日？”
　　“这间房间每日都会有人来打扫，而且，昨日本王得宫中消息，说太后与皇帝三日后要来我府上，我特意与管家来此屋检视过，当时天书尚在。”
　　“既是如此，”陆明宗笃定地开口，“下官已有一法，或可帮王爷速速寻回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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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 太平兴国四年（979年），赵德昭跟随宋太宗攻打幽州。军中有一次夜里惊乱，不知道宋太宗身在何处，有人谋议立赵德昭为皇帝，宋太宗得知此事后很不高兴。回到京师后，宋太宗因为北伐不利，很长时间没有给太原之战的功臣行赏。赵德昭跟宋太宗论说此事，宋太宗大怒说：“等你自己做了皇帝，再行赏也不迟。”赵德昭退朝后自刎而死。宋太宗得知此事非常惊悔，追封赵德昭为中书令，追封为魏王，赐谥号为懿。后来改追封赵德昭为吴王，又改追封为越王。
2.《宋会要辑稿》：同安郡王惟正，燕王德昭子。太平兴国八年十月，授左千牛卫将军。四迁左龙武军。真宗即位，进左千牛卫大将军。大中祥符八年十一月，进简州团练使。天禧二年八月，进齐州防御使。仁宗即位，进亳州观察使，封乐平郡公。天圣七年九月，进保信军节度观察留后。十年五月，进建宁军节度使。六月卒，赠太傅、兼侍中，追封郡王，谥曰僖靖。历史上的魏王赵惟正是死后才被追封郡王，小说出于情节需要将其改为生前获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