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的相遇》白玖泽

37、第十七章

　　今天是阴阳师和道术师们第一次看见鬼王的原型。
　　还是那身鲜红如血的舞衣，还是那难辨雌雄的精致妆容。鬼王从天而降，短薄的轻纱随风飘扬，露出他洁白无瑕的长腿。
　　随着掌心落地，顿时尘土飞扬，细杆的树差点没能经受的住这威压，身体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黑白鬼影自鬼王的两侧出现，两条难以见其形的锁链被他们从地底抽出，唐羿立刻命令战士们退下。
　　作战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今井幸太提议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得到批准后，石英便履行他的承诺，逼出了藏于阴间的研究所。
　　一阵长时间的震动后，铁链带出来的是一座庞大的建筑，它的外壳由金属构成，坚硬无比，光是裸.露在外面的就有两层，每一层都结构复杂，窗口紧闭。
　　这一片几乎寸草不生的干枯土地终于显得不是那么的突兀了，这里本就有这样的东西。
　　“鬼王大人，真是久仰。”金属大门打开，山本次郎鼓着掌从里头走出来。
　　黑白无常立刻将石英护在身后。
　　“啊，看来客人不止是鬼王大人啊！”山本朝着研究所的四周一看，穿着道服和狩衣的术士们做出了防御形态。“那我可真是...失礼啊....”说完，他还真做出一副自责的模样。
　　术士们纷纷看向唐羿，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发起进攻。
　　山本次郎....泷泽把他都放出来了，真是疯狂。唐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但山本次郎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神告诉唐羿，他完全没有怕输的情绪。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是哪一点被遗漏了吗？
　　就在唐羿准备下达攻击命令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杀气，那股杀气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唐羿立马转身，武.士刀稳稳的挡住了来者的突袭。
　　突袭的人被弹开，他毫不吃力的落地，半脸面具下没有一丝表情。
　　泷泽隼人。
　　“杀！”唐羿举起手中的刀，话音刚落，敌方研究所里便冲出了上千个巫蛊师，近战的靠前冲刺着，下蛊人则在队伍的最后，破解和攻击着宋博涛下的蛊咒。
　　石英悄声离开了。
　　若是以前，他定然毫不犹豫的加入这种战争，他喜欢战争，喜欢杀戮。
　　但此时，他有不能‘死’的理由，他不想死，他还有人需要守护。

　　林雪原本是挣扎着站起来的，但是随着基地长达数分钟的震动后，她还是跌倒在地。
　　等震动结束后，她又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
　　她现在正处于整座研究所的最后门，这里远离着战场，却依旧能够听见惨痛的叫喊声。
　　前面就是大门了....只要我出去....只要我能出去....
　　纪年....天华....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和小念一样....
　　为什么.....族长.....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你总说，生命是宝贵的....你总是这样对我说....
　　为什么.....隼人....为什么？
　　“站住！想偷袭？！”一声大吼传入林雪的耳朵。
　　不好，后门有守卫！
　　虽然是等级不高的巫蛊师，但近身搏斗很强，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林雪扶着墙向后退，她不能被发现，这里马上也要沦为战场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好几年都没有进食，她离死去也不远了。
　　倒地前，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雪！”
　　男人急切的呼唤将她愈发薄弱的意识从地狱中短暂的拉回，她睁开眼，顾纪年分明的五官映入她的眼帘。
　　“纪年.....”
　　她一定是在做梦。
　　“小雪，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出去。”说完，他横抱起她。
　　好轻！
　　战斗开始后，顾纪年绕行从后门进入，倭国巫蛊族的精英部队全部赶往前线了，后面防守的也不过就几个年轻的男人，顾纪年几下就解决了他们，但是他们倒地前拉响了警报，马上就会有人支援过来，必须立刻带小雪离开！
　　“纪年，没用的，你放我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雪推搡顾纪年肩膀的力气小之又小，他将她带去围墙后，若是被发现也可以立马撤离的地方。
　　“对不起，我没能救小念，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了。”
　　顾纪年想把百毒蛊取出来救她，却被她拦住。
　　“这东西对我没用，而且是你保命的东西，不行。”
　　顾纪年方才一意孤行的冲动劲终于停下，她把林雪放在地上，让她的上身靠着自己。
　　他也知道，这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了。
　　“我不怪你，小念也不会怪你的，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林雪摇摇头。能够得到顾纪年的原谅她觉得已经是奢求了，小念是个机灵的孩子，是自己害死了她。
　　天上的太阳躲进了云层中，地面顿时阴暗了下来，研究所方圆三米都没有动物，连地上咬人的小蚂蚁也早就死绝了。
　　“快跑，将军的目标是你，他会把吴天华也杀的了。”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你不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林雪微笑着。
　　是啊，纪年变了，他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大男孩了。
　　他能站在这里，就是他勇敢和实力的证明。
　　“小雪，你知道吗，我有喜欢的人了。”看着小雪微笑，顾纪年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想把这份喜悦传达给她，传达给他曾经最重视的朋友之一。
　　“真的吗....太好了，你们一定要幸福.....”
　　顾纪年的眼中含着泪水，小雪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为了能多和他说话，一直坚持着，半睁的眼帘已经快完全落下了。
　　“你不要睡，我还要和你说他的故事呢，是他帮助我救了你。”他还在坚持着。
　　顾纪年捧着她的脸，女孩的呼吸变得非常薄弱，她的睫毛发着颤，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了。
　　“谢谢....”
　　她沉沉的睡了，顾纪年是这样希望的。
　　石英听见后门传来的闷响，他慌张的以为是顾纪年出了事。
　　一路上解决了几个前去支援的巫蛊师，他来到围墙。
　　就听到了顾纪年的哭喊声。
　　他看见了，顾纪年抱着小雪，哭的撕心裂肺。
　　他紧紧拥住她，叫她不要离开他。
　　好像有什么东西对着石英当头一棒。
　　为什么，他会突然之间对自己示好，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说他喜欢自己？
　　哦，原来是这样。

　　前线的战争变得残酷激烈，遍地都是残肢断臂。
　　隼人不仅下命令让族人研究蛊毒，还让人制造了武.器。
　　锋利的刀刃上涂着致命的蛊毒，唐羿也中了好几刀，流出来的血液发黑发臭。
　　他们知道，这一次，巫蛊族将所有战力都投放到这里，这一片大树林，与世隔绝，山里的村民也早早被撤离。他们完全没有和术士们同归于尽的打算，他们准备就着唐羿他们的尸体，开始实施征服世界的计划。
　　绝对不可以让他们走出这里。
　　“家主！”
　　就在唐羿准备更改作战方案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所站的地下快速移动着，拱起长长一条泥土。
　　“闪开！”今井幸太推开了唐羿，此时，不止是道术师们，连同敌方的巫蛊师也害怕的停下，不断的后退。
　　地下蠕动的生物终于破土而出。
　　【再后来，人类科技技术飞速发展，战争不再用冰冷的刀具互相厮杀，而是出现了枪.炮等毁灭性的武.器，巫蛊师吃过一次大.炮的威力，他们又培育了新的蛊虫，大约在一百多年前，投入了战争。那些蛊虫刀枪不入，且生长速度极快，最大的成年蛊虫可以一口吞下一个人。只可惜成本太大，巫蛊族最终只造出了十只，被命名为‘食人蛊’，这十只食人蛊一直被他们关在基地里，用最严森的防御系统看管着，毕竟它们难以服管，胃口极大，也有巫蛊师死于它们的腹中，所以，这种蛊虫没有列入巫蛊族的复仇战士名单里。】
　　唐家的史书记载着有关于巫蛊族的起源和败落，以及再一次的迅速发展，和他们一次又一次骇人的实验成果。
　　食人蛊，没有人能够控制它们，就算是制造他们的人，也无法控制。
　　此时它破土而出，挺起的上身，足足有五米长，是一只很肥硕的蠕虫，身上有着血红色的斑点，看起来剧毒无比。它锋利的牙齿环成一个圈，滴滴答答的口水落在地上，腐蚀了一些新长出来的嫩草。
　　“疯了....”唐羿看着这只怪物，发抖的嘴唇难以控制。
　　“你疯了！！！”他对着不远处咧嘴大笑的山本次郎大吼道，这个男人真是不择手段。
　　没有自我意识的食人蛊以进食一切活物为条件反射的本能，在所有人被吓得不敢有所动作时，它就近吞下一名巫蛊师，伴随着那人的惨叫和求救声，新的战争开始了。

　　作为在战场外的后方支援力量，宋博涛听见了山林深处传来的巨大吼声，这不像是野兽发出的叫声，更像是电影中怪物的怒吼。
　　“家主，是食人蛊。”
　　“这帮人，为达到胜利的目的连自己人都杀。”宋博涛平淡地说。
　　一旁的原倭国巫蛊族族人低下头，他们都曾亲眼见过反抗族长命令的族人都被活生生的喂了食人蛊，这也是他们逃出来的原因。
　　巫蛊族已经不是巫蛊族了，被灭族的仇恨没有让他们团结一致，如今反而变得支离破碎。
　　“不团结的军队注定了失败，这个道理我那表哥都懂，否则，他也不会答应请出这样的怪物了。”
　　他接过族人递来的长鞭。
　　“我们走吧。”
　　巫蛊族人放出食人蛊，那就一定有再次收服它的办法，宋博涛手里有可以一试的法子，来源于母亲的书籍，但是成功率不是很高，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实在不行，那就同归于尽，地狱之下，我带着你们的头去见他。

　　那声骇人的吼叫没有让石英混混沌沌的步伐有所停顿。
　　他走到了一片大树林，距离战场已经很远了。
　　“哈哈哈，我可爱的石英。”
　　熟悉的声音响起，石英没有理睬，继续向前走着。
　　他想去哪，该去哪，他不知道。
　　“真可怜，又被利用了。你该认清现实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亦或是来世，我，顾纪年，都不可能正眼看你。”
　　话音刚落，他的左手手臂整个被打断，飞出了很远一段距离。
　　石英转过身，眼瞳变得血红，伸出的手臂周围都是寒冷至极的黑色气息。
　　顾将军没有躲开石英的攻击，眼神中反而流露出怜惜的神情。
　　“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不过是想借你之手去救他的女人罢了。”
　　“不过没救到，你还可以继续留在他身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可以继续....”他凑近石英，“继续用你的身体服侍他，就是你最擅长的那种。”
　　一声尖锐刺耳的鬼叫，一点也不亚于方才传来的怪物的吼叫声，石英大口喘着气，愤怒悲伤和不甘心让他直接变回了原型，他掐着顾将军的脖子，疯了一样的大吼大叫着，叫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难道不是吗，为了救他，你付出了那么多，结果都不如一个骗了他几年的女人，你看他抱着她，哭得多伤心啊。”他抓住石英掐着他的手。
　　“啊————”
　　“你叫也没用，不然你想啊，两个月前你们还是朋友，两个月后就变成了恋人，男女的发展都没那么快吧？”
　　“认清现实吧，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并且自作多情了整整一千年。”
　　顾将军突然发笑，眼泪从他的眼角划过，他全然无知。
　　石英已无人类的模样，他被漆黑的游魂包围着，眼眶变得空洞无比，周围的地上慢慢浮现出残肢断臂的恶鬼，它们向石英爬去，贪婪的吸食着鬼王的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抱着自己的头，身体愈发变得残破不堪。
　　“真可怜。”将军说。
　　顾将军的结界包裹着这里，一旦解开，世界上所有的恶灵都会知道鬼王的力量失去控制，他们会争先恐后的出来争夺，并且沿途杀死所有活人。
　　这便是百鬼夜行。
　　将军慢慢靠近跪在地上的石英，地上的人没有了反应，他任由恶鬼们啃食他的身体。
　　他用仅剩的手臂打散围绕着他的恶鬼，单手搂起他。
　　“他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内心扭曲的人。”
　　说完他吻上石英张开的嘴，化作一团黑气，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魂飞魄散，再也不会出现了。
　　结界被打开。
　　百鬼夜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