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的相遇》白玖泽

62、第二十四章

　　两个受了惊的姑娘随着顾纪年回了宫中。
　　她们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幸好她们当时没有选择离开密道跑向皇宫，若是路上再遇不测，那布袋中的东西怕是难以保住。
　　小青哭怂着肩膀，跪在帝王面前，乞求帝王一定要为她们报仇。
　　“青鸳楼的姑娘们本都是靠卖艺为生，只是突然有一天，光靠卖艺不能够维持生计了，我们不能看着那个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们的妈妈，失去她最后的住所，所以即使是卖身，我们也要报答她。”
　　但是现在，什么都失去了。
　　“石英一直在你们那是吧。”
　　良久后，坐在木椅上的顾纪年才缓缓开口，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后宫的一处别院，也是圆圆和小青的暂住地。
　　“回陛下，是的。”
　　“你们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民女无悔。”
　　顾纪年的鼻息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听起来真的是动怒了。
　　“那些日子，谢谢你照顾他。”
　　令人意外的是，顾纪年并没有降罪于她们。
　　“若是陛下再对他好些，民女就没机会照顾他了。”
　　面对帝王的谢意和不杀之恩，圆圆丝毫没有感激，一旁的小青脸都白了，她知道圆圆姐把石英当做亲弟弟，可眼前的男人毕竟是一国之主，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
　　传言帝王的脾气阴晴不定，与他常年征战沙场有关，圆圆一再激怒他，怕是也失去了愿意活下去的心。
　　这一点顾纪年心中有数，她们是石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了，喜儿的事若是被石英知道，他伤心过度影响了身体可怎么办，所以他的圆圆姐姐，顾纪年是一定要保护好的。
　　“你可知，恶蛊是什么？”
　　小青惊讶的偷偷抬起头，帝王没有一丝愤怒的语气，反而是平和地想要向圆圆解释些什么。
　　“民女....不知.....”
　　圆圆也有着明显的惊讶之意，方才还底气十足的怪罪语调全然消失。
　　“它能够蚕食我的意志，逼迫我做出我不愿意做的事，而且我根本察觉不到，还以为是自己要这么做的。”
　　他在撒谎。
　　若是没有被动摇想法，蛊虫无法做到这些。
　　石英离开的日子里他找尽了理由，唯有这个能够让石英相信，哪怕是只有一点点的相信。
　　便可以再次留住他。
　　“陛下....为何不与石英解释？虽然他嘴上不说，可心中很痛。”圆圆想起和他重逢时的模样，明明是失明的双目，明明那墨黑的眼瞳中再也映照不出任何情绪，却包含着痛苦和悲伤，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而在无人的环境里紧紧抱住自己，变成了他那些日子里唯一的动作。
　　“我.....怕他不相信，怕他以为我是在找借口，怕他更加讨厌我。”
　　帝王抱着头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在她们面前失态。
　　“那陛下....对石英....”
　　“我爱他，我不会放手的。”
　　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圆圆的脸上有了些笑意。
　　“如此甚好，英子他，受了太多的苦，被强迫在青鸳楼的那些年月里，你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请一定要好好待他。”
　　顾纪年点点头。
　　那是自然，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派出去的死士已于昨夜抵达季运乾的部队，来报的信使满脸恐惧，他至今难以坚信他所看到的场景存在于人间。
　　“陛下莫要去了，那里可是....地狱啊！”
　　地狱吗，石英在地狱受了一千年的痛苦只是为了见他，那我为石英入地狱又有何不可？
　　顾纪年看着地上的士兵，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东西把一个七尺男儿吓成这样，就赏他些钱财让他回家休息了。
　　顾纪年依旧不允许胡适随他出征，他的元帅情绪极度不稳定，若是突然发狂违抗命令也不是不可能，他强压着迫不及待想见到石英的念头为喜儿举行了葬礼，女人的尸体被好好的平放在棺材中，即使是死去也不能掩盖的美丽容颜让顾纪年想起，她14岁时婚礼的模样。
　　物是人非事事休。
　　顾纪年只是觉得心中有些堵塞，胡氏夫妇对他的忠诚他亲眼所见，对喜儿的愧疚也只能在胡蝶身上加倍弥补，他的亲儿子顾琪远和他越来越疏远，想必那孩子现在对他只有恨，将来将石英接回宫中后，后宫的女人们若是想离开，他也会为她们安排亲事，那从此以后，他的女儿只有胡蝶了。
　　胡适从昨日将丞相府灭门后开始就一言不发，也没有进食，早上顾纪年去元帅府的时候还是他逼着下人给他洗漱。
　　顾纪年那时想，若是在现代，不知能不能保住孩子。
　　后来是突然到访的唐轩打断了他，随行的还有泷泽千代。
　　千代与风间家族取得了联系，对方被她哥哥骗的团团转，好在现在有了警惕。
　　顾纪年了解情况后，便拉着还在发呆的胡适走出了元帅府。
　　葬礼举行的还算圆满，若是家仆们没有哭的躺在地上。
　　他们四人事后一起来到了喜儿的陵墓前，那是顾纪年为先锋大元帅建造的陵墓，当时顾纪年开玩笑的说，你若是在战场上不听指挥，那喜儿以后只能来这里给你送饭了。
　　心中泛起一丝酸楚，千代不知该怎么安慰失去爱妻的男人，只能默默站在他身边。
　　胡适作为当年将军府的新晋守卫，初见喜儿时就像在昨天，每天偷偷看喜儿出门买菜回府做家务也像在昨天，喜儿对他笑在昨天，喜儿生气的跺脚离开在昨天，喜儿要嫁给他在昨天，喜儿接受他在昨天，喜儿怀孕在昨天，喜儿为他生下胡蝶在昨天，喜儿在他怀中撒娇在昨天，喜儿遇害....也是在昨天。
　　男人的眼泪滴滴答答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顾纪年打算陪在他身边一会，就让唐轩和泷泽千代先回兵营。

　　约是当日的傍晚，顾纪年将要出征，临走前他将国事交与前朝元老，让他们一定要认真辅导太子顾琪远，文臣们一再挽留，但均被顾纪年以‘防患食人蛊入侵燕洙国’为理由拒绝了。
　　唐家与巫蛊族随行，为此次抗战增加了不少胜算，唐羿说过，巫蛊族一战的后事就是他们唐家处理的。
　　泷泽千代调查了食人蛊，它们有缺点，就是随着体型增大行动会变得缓慢，并不是不死体，大概就是五年的寿命，等它们死亡后双方再战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不过蛊虫的尸体会不会引发什么病毒那就不得而知了。
　　宫门口的骑兵已准备就绪，顾纪年还是觉得该和圆圆小青打个招呼，等他带着石英回来后，还是需要他熟悉的人去照顾他他才会放心。
　　不过人生还真是狗血，从前许晨晨总是拉着他们几个大男人看宫廷剧，后宫的女人勾心斗角的情节看的她总是骂娘，顾纪年却一直被这种千篇一律的戏弄得昏昏欲睡，可没想到居然还是有历史依据的。
　　见到圆圆的时候，女孩的左脸有些发青，她没想到顾纪年会突然到访，显得有些仓促。
　　“脸怎么了？”
　　两个女孩跪在地上，一个不说话，一个则一脸不服气。
　　“陛下，那些秀女总是欺负圆圆姐，太可恶了！”
　　顾纪年愣了一会后，想明白了。
　　“你可有意中人？朕可下旨赐婚。”
　　女人摇摇头，继而释然的笑开了颜。
　　“民女心仪之人已过世，从此不会再嫁。”
　　这句话一出口，有一个想法在顾纪年脑海中一闪而过。
　　现在后宫的那些女人大都是冯家人，她们名义上嫁到了宫中，那便与丞相没了关系，所以前朝文臣并不赞同取她们性命，不过放任不管的话顾纪年又怕冯家兴风作浪东山再起。
　　眼前的女人知道自己对石英的感情，她本人也心有所属，愿意守那人已故的亡灵一生一世，她与他这样的搭配，可以有合作的关系。
　　“....陛下若是下令，民女也不能抗旨。”
　　圆圆听了顾纪年的提议后沉默了一会，现在的她无家可归，若是出宫还要带着小青妹妹一起受苦，在宫中等待石英回来是最好的选择，为了报答帝王的收留之恩，她也表示愿意打理后宫。
　　“很好，那就拜托你了。”
　　顾纪年离开后，一道圣旨传到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封民女圆圆为德妃，赐德良殿为寝宫，赏宫女六人、太监六人，并代行空缺的后位管理后宫琐事。
　　这道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个青楼出生的女子没有经过任何晋升便直接封为四妃之一。不过顾纪年的目的达到了，据说后来那些冯家的女人再也没有造过次。

　　午夜，季运乾兵营。
　　昨夜抵达的顾纪年的死士已清点完毕，十万人，都是青年壮汉，所有人皆是面无表情的凶悍模样，季运乾暗暗嘲讽他们倒是和他们自家的帝王一模一样。
　　石英一路跋涉到这身体已经很差了，听他说他断药很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想快些见到姐姐，也算是死前的一桩心愿。
　　季运乾急了，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好吗，顾纪年过来看见你凉了，那我也差不多要凉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麻烦你为我考虑一下好吗？？
　　男孩似是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连忙附和着他。
　　“哎，你就坐在这里不要乱跑，你.....”你看不见，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怎么办。
　　下一句他没忍心说出口，明明是那么好看的男孩，唯独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像是成了画卷上突兀的一点，让人离不开注意力，又觉得惋惜。
　　他受伤的士兵们正在努力恢复中，他们都害怕凌王会躲开蛊虫对他们发起偷袭，那会季运乾不在军营，他们几乎每晚都睡不好。
　　季运乾安慰着他的士兵，这些人对帝王的忠诚让季运乾感动，他又安排了顾纪年的死士加强防守，死士服从性很强，想来是顾纪年下过命令。
　　看来对于顾纪年来说，石英真的不是一般的重要，昨天看见顾纪年派出的精英部队居然是最强悍的暗杀部队的死士时，他都惊呆了，而且据死士说，顾纪年还要亲临战场，这让他更惊的说不出话来。
　　若是这些兵力折毁在这里，那燕洙国的实力便大大削弱，这还不算什么，帝王若是死在这里.....那燕洙国就完了啊....
　　看来把石英带走是值得的！
　　毕竟是岭邱国人，他还是有些自私。
　　现在的任务就是等待顾纪年亲临，再有就是要拍石英的马屁，把他伺候的好好的，当祖宗一样供着！
　　石英因为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现在挂在季运乾脸上的是什么样滑稽又丰富的表情，只感觉到他一旁的男人心情不错，于是开口问道：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姐姐？”
　　带他去兵营的路上他就和他说过目前的战况，石英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他们必须打赢这场仗才有可能见到石兰，但也可以和对方谈判，只是现在的季运乾一想到顾纪年会来，那也就没有和他们谈判的必要了，灭了他们，为帝王报仇，是他现在心中唯一想的事。
　　“不是说可以谈判吗？”石英又问。
　　刚才还在美滋滋想着复仇计划的季运乾顿时语塞。
　　要是告诉他顾纪年会来，他会不会很生气？
　　他现在好像很讨厌顾纪年，路上他也说过顾纪年对他做的事，可季运乾并不是很相信。
　　“不谈判了，之前是因为可能打不过，所以才准备要谈判，但是顾纪年过几天就会来了，有他在，不需要谈判，我们直接杀过去。”
　　季运乾心惊肉跳的和他说完，石英果然沉默了。
　　“连你也耍我吗？”石英压低嗓音回道。
　　完了完了，但是不说的话等顾纪年来了还是会生气的。
　　“不是的！你听我说，顾纪年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滚！我不听，滚出去！”
　　坐在床铺上的男孩看起来有些激动，季运乾挠着头不知所措，但还是努力想挽回着顾纪年的形象。
　　“你想想，他要是真的不在乎你，会亲自来吗？在王位上坐着，然后派一些虾兵蟹将来我这里，等我战败后在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他是为你才来的，他说要把你带回去。”
　　季运乾按住男孩挥舞的手臂大声说道，男孩果真不再吵闹了。
　　“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有没有听他解释？”
　　季运乾‘乘胜追击’，想着要是等顾纪年来了，一看自己把他媳妇都哄好了，一开心，没准借着那股劲，当晚就拿下凌王也说不定。
　　“我给他时间了。”石英轻声说，声音很小，季运乾低头才听清他后面一句话。
　　“我给他时间了，他承认了。”
　　男孩抬起头，漆黑的眼瞳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他是一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