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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我妈告诉我她已经帮我跟实习单位请了假,让我安心在家休息。我也根本就无力做任何事,能请假就请假,不能请假就辞职不干,反正我申请实习的教育机构也不给我安排学生授课,光让我出去发传单做接线员,每天风吹日晒磨嘴皮子我已经受够了。只是心疼敏敏,说不定还在独自苦苦坚守着等我回去。我不敢给她打电话,怕她骂我,也怕我一个崩不住,把贺任当爹的事实告诉她。她眼睁睁看着我这大学三年追贺任追得满身疮痍,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满学校追杀贺任的。

      彭洲同偶尔会来家里,多半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他是我爸一手提拔上来的贴身秘书,早就可以在我家进出自如,虽然我爸有专门的司机,但是逢天气不好的时候,彭洲同总是亲自接送我爸,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了。

      我在卧室待了几天闭门不出,央求我妈告诉我贺任的情况,现在贺任人在学校,我够不着他,又打不通电话,心急如焚。

      我妈见我不肯吃饭,才告诉我实情,说是上个月贺任上个月带女朋友回家的时候,那姑娘身子已经四个月了,如今也快五个月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整个小区传遍了关于贺任的风言风语。有人说贺任是故意等女朋友肚子大了才带回来的,孩子大了想打都来不及,他贺家也不会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儿,只能接纳没过门先怀孕的儿媳妇,据说贺家父母拗不过贺任的坚持,已经允许他们领结婚证。

      我仿佛遭到五雷轰顶般,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气得把手机砸烂在地上。我这几天一直给自己心理安慰,也许贺任并不喜欢那个女孩儿,也许孩子只是个意外,也许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可他倒好,孩子都五个月了,他还想跟那女孩儿结婚?他不想想五个月前他在干些什么?我约他吃饭看电影逛街他都应了,而且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有女朋友的事!

      我妈没有见过我发疯的样子,连忙跑出们喊我爸,我爸风风火火赶来,扣住我乱砸东西的手,让彭洲同把我制在床上。

      彭洲同真是个听话的主儿,立刻把我往床上拉,我一见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就凑上去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咬着彭洲同的手不放,他却脸色变都不变,我爸见状也火气冲上心头,对着我的脑门狠狠地就是一记。

      这一巴掌打得我天旋地转,终于吐出了彭洲同的手,我只觉得双眼发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我觉得浑身无力,使不上劲儿。好不容易挪了一下脖子,便看到坐在我床边的彭洲同。他依然衣冠楚楚地端坐着,金丝眼镜下的双眼合着,左手手背上包着纱布。
      呵,我家里人不在,他倒是在这里守着。估计被我咬得不轻,都是他活该,谁让他这么听我爸的话。

      我试着动动脚,却动弹不得,这点滴里一定有镇静剂。他们多此一举了,即使不给我打镇静剂也没关系,我还能跑了不成。

      我虽然这么些年一直追着贺任,但现在我是真的再也没法追着他了。他已经是孩子他爸,我即使再恬不知耻,也不能破坏他的家庭。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也因为这点觉悟,我觉得更心痛。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他一起去上初中,他总是骑着直行车载着我去,我是小区里唯一一个坐上他自行车的姑娘,我当时是多么的骄傲;我记得我生病的时候他来家里看我,为了哄我高兴给我带了洋娃娃,虽然那洋娃娃特别特别丑,但我依然视它为珍宝,现在它还放在我的柜子深处,因为这是他唯一送我的礼物;我也记得高中的时候因为成绩太差被他嫌弃,只能靠自己每天学习到凌晨两点,短短半年瘦了二十斤才考上了他保送的大学,当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拍照给他看的时候,他只说了句“又要被你纠缠了”。

      当时我只觉得我胜利了,我有了追随他的条件和资本。可现在想想我真傻,我以后大概不会再为了哪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我被这一个可怕的事实吓到了:不是他的人变了,而是贺任真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他一直把我视作一个跟屁虫,甚至是一个纠缠他的变态狂。偶尔无聊的时候他会拿我寻开心,可他不知道这偶尔的寻开心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恩赐,因为他给了我他也喜欢我的错觉。

      我不觉流下眼泪,顺着太阳穴淌到枕头上,但我无法抬手擦。

      “你醒了。”彭洲同用指腹抹去了我的泪水,坐到了我身边。

      “我妈呢?”我原以为我说不了话,但我却说出来了。

      “你发了一夜高烧,你妈妈一夜没睡,现在回去休息了。”他冷冷道。

      “我爸呢?”

      “出差开大会去了,早上走的。”

      “你怎么不跟去?”这彭洲同一向与我爸形影不离,居然舍得放下出差办公这等好事,没准他就能升职了呢。

      “副总说,让我盯着家里。”

      呵,好一个家里,谁家,你家还是我家!我不再理会他,闭上眼睛想我的心事。

      “快中午了,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不饿吗?”他问。

      我还是闭着眼,不想理他,我看见他就觉得烦。

      “莫非你吃我的手吃饱了?”

      我睁开眼盯着他,他这是在讲笑话?

      “你出去!”讲个笑话也没能让我笑,杵在我面前做什么。

      “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拿过来给你。”他起身出了病房,轻轻把门带上。

      我一向对彭洲同无感,虽然他进入我的生活已经有八年之久。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就是这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别的不会,只会对我爸言听计从,我爸让他干什么他都会去干。我不是说这样遵从领导命令不好,我只是觉得他没了主见,没了个性,就像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一样。

      他亲爸是一家外贸企业的老板。虽说他父母离异后他跟母亲一同生活,但多少也能沾些父亲的光,可他偏不,大学毕业后直接投简历来了我爸公司,不知道给我爸灌了什么迷汤,一步步做上了我爸的第一秘书。他怎么连点野心都没有,一跟我爸就跟了六七年。

      贺任跟他完全不一样,他自由奔放并且充满野心,他的作品也反应了这些,这是年轻人对生活应有的态度,我欣赏这种态度欣赏得不得了。以至于我自己也十分想活出自我来,我讨厌普通的办公室工作,讨厌阿谀奉承,讨厌卑躬屈膝,讨厌伺候人。

      彭洲同离开的十几分钟里,我的手脚微微能动弹了,我用颤抖的手支起身子,想趁他不在去趟卫生间,输了那么多吊瓶我的膀胱已经达到极限了,我尝试下床,却一个不小心扭到了输液的针孔,针孔许是扎歪了,我的手背酸胀得立刻鼓起一个小包来。

      不行,我得把输液针拔出来。我撕开胶布条,却没有其他经验,只能强忍着痛硬生生往外拔,结果带出一汪血。

      彭洲同就在这时拿着午饭进来了,看到我的手在流血立刻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彭洲同立刻抽了床头的抽纸压住我手上的出血口,他大概以为我要拔了针逃跑吧,眉头深深地皱着。

      他低头帮我清理着手背,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他戴着斯文的眼镜,下巴上一圈胡子却冒了出来,像个野蛮人一样。

      “你看我做什么。”他视线没有转移,却知道我在看他。

      “我想看就看喽。”我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好了没有,我要去卫生间。”

      他放开了我的手,把从家带来的拖鞋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我脚跟。

      这人又在伺候人了,我又不是我爸!

      管不了那么多,我蹬上拖鞋就直奔厕所,淋漓尽致地把所有多余的水分都排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尿完了尿,我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对于贺任没有像多天那样的愤恨了。

      此间彭洲同在走廊里打电话,我依稀听到他叫阿姨,应该是我妈吧,他正在通知我妈我已经清醒了。

      我回到床上躺着,虽然他已经买了饭回来,正放在床头冒着热气,但我依然没有任何胃口,甚至有点想吐。于是在彭洲同打完电话回来,我让他把饭拿走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过饭反正他把饭拿出去之后又回来我床边坐着。我能感受到他盯着我的灼灼目光。

      “贺任有那么好吗?”他突然发问,不带任何感情。

      “你管他好不好,我觉得好就好!”有一百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回答得快腻了,而且现在已经没了回答的必要,贺任已经不能够成为一个供我评判或者挑选的对象--他已经有家庭了。

      “你打算怎么办?”

      “你怎么跟我爸似的,你不要和我说话,我要睡了!”

      我给他下达了命令,所以他住口了。直到我妈赶来他都没有跟我说过话。

      我已经睡得够多了,所以我根本无法睡着,我闭着眼睛想刚刚彭洲同问我的问题,我突然发现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我已经习惯围着贺任转的生活,让我突然停止,我会找不到方向。我对我以后的生活毫无打算,我有些迷茫,甚至有点觉得,活着好累。

      当然这种消极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知道我活在这世界上还留有好多责任,我不会轻易选择去死,我一向是个尤其乐观的女孩子,不然我也不会在贺任多年的冷嘲热讽下依然如此坚持的热爱着他。

      我妈老远就给了我“她来了”的信号,她走路风风火火的,伴随着她独特的喘息。
      我在她进门的一刻开始装睡,值得庆幸的是,彭洲同没有揭穿我,他小声地跟我妈说:“她刚睡着。”
      我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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