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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年 ...

  •   腊八,雪满越城。

      苏简简戴着露出五根手指的毛线手套剥着沙糖桔,病床上躺着的孩子滴溜着一双黑眼看着她。

      市人民医院,三人一间的病房,隐私全靠蓝色的帘子遮着。不过现在倒还好,因为年关近了,病人都想方设法地请假出院回家过个团圆年,三张床倒空了两张。

      窗户关得紧紧的,寒风吹卷了枝丫上的积雪,绵绵簌簌地落下。

      苏简简把剥好的沙糖桔喂给孩子,十四五岁的孩子,包了一身的纱布,右腿被高高地吊起,算个暂时的半残废。

      小孩子倒不觉的什么,只是很担心自己今后的去向:“姐姐,你说我会不会要坐很久很久的牢啊?”

      苏简简回答得很公事公化:“你放心,刘律师很擅长刑辩,你的案子不复杂,他会尽力帮你减轻量刑,争取从轻判的。”

      小孩子盯了苏简简好几秒,显然对这个回答很失望:“他们不是说我年纪还小,不会怎么判的吗?”

      不知道病房里是哪扇窗没有关严实,有些冷,苏简简说:“看法官怎么说吧,我出去了,你一个人好好待着,有事叫护士。”

      楼下不远处的咖啡店里,小孩子的父母对着刘律师哭得惨兮兮的,隔着一扇落地玻璃窗户,苏简简看着他们的侧脸,是满满的惶恐。刘律师注意到了苏简简,敲了敲玻璃窗,示意她进来。

      外面的确冷了点,苏简简拍了拍肩头的落雪,一股脑地扎进暖流的怀抱中。

      案子讨论地差不多了,孩子的母亲抹着眼泪说:“律师,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凯凯,如果他进监狱了,他的下辈子可都毁了啊。”

      刘律师很客气,说:“我知道,我一定会尽力的,您请放心。”

      等那对中年夫妻收拾东西离开了,苏简简才一步一步地挪进了卡座里,她摘了毛线手套,取下围巾,一股脑地丢在一旁。

      “这都是第几个了?啧啧,法盲都成了犯罪的借口了。”苏简简捏着嗓子模仿女人说话,“我们文化程度低,不懂法律,也没办法教儿子。儿子太小了,分不清楚是非,况且也是对方先挑衅,不然也不会出手打人。”她长长地啧了一声。

      刘律师喝着咖啡,无框的椭圆片眼镜上泛着路边招牌的红光,他说话很温和:“简简,说话不要这样不客气。”

      苏简简吐了吐舌头,转头看着窗外下了一天的雪,好似没有尽头。

      年三十,律所终于放假。

      苏简简在拒绝刘律师的车后,把自己裹成一只过期的粽子,杵到了站牌底下边刷微博边等慢腾腾的公交车。

      边上有两个学生气质很浓的女生,拿着一部手机,分着耳机凑在一块儿听什么节目。苏简简这个老阿姨东倒西歪地靠在站牌上连站都没力气站住,倒是侧着耳朵听她们又是捂嘴偷笑又是跺脚尖叫的,闹得可欢了。

      听得久了,苏简简才听出她们是在讨论一部时下大火的电视剧。老阿姨自认为一颗少女心已经死了一半,哪怕奶油小生裸了一半站在面前也撩不动了,撇撇嘴,转过了头。

      “这声音……真的苏啊,我听得腿可都软了。”女生叽叽喳喳的,并不介意与好朋友分享新晋男神,“我还收藏了很多他配的电视剧呢。我告诉你,听他的声音就可以了,看到男演员的脸你会失望的。”

      老阿姨牌肉粽子动了动。

      “我去,他给这么多男神配过音啊,这声音真的够可以的了。”女生巴拉巴拉念了很多电视剧的名字,“受不了这个男的的声音,他的声音真的好听到犯规,叫什么来着,你往下滑……”

      “陵十三。”苏简简在心里先女生说出了答案。

      乔止陵,这个混蛋。

      “等等,籍贯……他是越城人?越城一中毕业,我靠靠,他是我师兄欸。”

      看来是越城一中的小师妹,苏简简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很想跑过去告诉她们,她是她们的学姐。但自认没有乔某人的魅力,于是悻悻作罢。

      停了半天的雪,到了下午,又开始零零散散地下了。

      苏简简怀中抱着一个热水袋,脚底下踩着一个,双手又捂着一个,窝在沙发上和刘律师打电话。

      说起前几天的案子,刘律师说:“原告有些缠人。”

      “应该的。”苏简简缩着脖子,含含糊糊地说,“那孩子也不容易,被欺负了这么久。”

      “当事人的妈妈老是哭哭啼啼地说赔偿不是问题,只希望原告不要毁了孩子的一生。”

      苏简简看着放在水果盘上放着的沙糖桔,想到那个被裹成木乃伊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睁着大眼睛问她:“他们不是说我年纪还小,不会怎么判的吗?”

      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

      “所以说他那身伤跟原告没有半点关系喽?可以啊,小小年纪就会栽赃陷害了。”苏简简对这种小屁孩向来没有什么好语气,“蹲个牢怎么就会毁了一生了?依我看,这对夫妻再惯着孩子才是酿成大错。什么孩子小不懂事,十五岁的人了,不求懂什么大道理,做人的基本原则总应该知道,不然,真以为过个三年,孩子扭曲的三观能颠个倒?”

      刘律师说:“简简,我发现你每次碰上未成年的案子,情绪总是比较激动。”

      苏简简啊哦了几声,就没说话了。

      妈妈端着一杯糖水从厨房走过来,放到苏简简面前,说:“刚刚在楼道上碰到乔阿姨,说晚上一起吃年夜饭。”

      苏简简捂着手机,说:“乔止陵又没有回来?”

      妈妈说:“回来了,我刚刚还看到他了,小伙子长得越来越精神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谈女朋友。”

      苏简简愣了一下,一颗灰扑扑的少女心被妈妈最后的一句话刺了一下,略略有了生机。

      她想,乔止陵如果敢谈女朋友,那就是胆肥了,她撩过的人,死也要是自己的人。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想,不就撩了几下吗,乔止陵怎么就成了自己的人了?

      晚上,大雪。

      苏简简拖拉到最后,才慢腾腾地抱着她的热水袋走到对门乔家。明明只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却远得像王母娘娘划得银河,好像跳到这头,就是美满。

      苏简简是这样确定,她还是喜欢乔止陵的,只是彼此缺席五年,再绵长的喜欢也都是经年的谈资,前头可以冠一句“当初老夫年少不懂事的时候……”

      门是乔止陵开的,他背着满屋的灯光,挟着一身的菜香味,举着锅铲仗着身高的优势,肆无忌惮地俯视着她。

      “换鞋,来厨房帮忙。”

      口气熟稔,之前苏简简在心里堆砌出的疏离隔膜嘎嘣一声,脆了。

      “噢噢噢。”苏简简很自觉地弯腰从鞋柜里扒拉出棉拖鞋,换好后,啪哒啪哒拖着往厨房走去。

      两家,四个大人坐在客厅里热热闹闹地看着春晚预热节目,在嗑瓜子的间隙还不忘选择性眼瞎的把两个孩子的优缺点都夸了一遍,苏简简只听了两句,就觉得自己脸皮厚也是深得家传的。

      “简简,把热水袋留下,乖乖的却给阿止打下手啊,别添乱。”妈妈把一把瓜子壳扔进垃圾篓子里,笑眯眯地转头对乔阿姨说,“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好好谢过阿止呢,没有他,我们家简简哪里能像有今天这样的出息。”

      苏简简进厨房门的时候,乔止陵正拎着一条鲤鱼犯难。

      “你想吃什么?”

      苏简简想了想,说:“糖醋鲤鱼吧。”

      乔止陵就把鲤鱼扔到砧板上去,挽起袖子开膛剖肚。

      五年,苏简简也不是没有见过乔止陵,只是每次都很匆忙,点个头,或者随便问候几句,之后就是擦肩而过。

      说起来,他们还是青梅竹马来着。但有用吗?乔阿姨乔伯父还不是乔止陵的亲娘亲爹的,一年不也只能匆匆见几回,再老几年,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巢老人了。

      乔止陵刮鱼鳞的动作很麻溜,苏简简也站得无聊,顺口问:“经常做饭啊?”

      “嗯,外面的不干净,索性就自己动手做了,周末的时候也会请朋友到家里吃饭。”

      苏简简心塞地想,我都没有吃过几回你做的饭呢,说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乔止陵杀好鱼,打开煤气灶,开始热锅,苏简简自觉地挪开了几步。

      “你这几年配了很多的作品,配得都很好听。真的要恭喜你了,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又有这么大的成就。”苏简简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没话找话了,她有些尴尬地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出去了。”

      一早烫下去的油一挨着鲤鱼,就噼里啪啦地跳出三尺高来。油太过滚烫,鲤鱼才挨了几秒,立刻有香味被炸了出来。

      在油烟机工作的嘈杂声中,乔止陵轻描淡写地开口:“我在沪上买房子了,三室一厅,两百多平米。”

      苏简简的心就缩成小小的,团在一块儿,连着鱼一起下了油锅。

      “所以,这算是最后通牒吗?”

      乔止陵关了煤气灶,把做了一半的鱼丢下,锅铲扔进一旁闲置的碗里时,金属碰着瓷器,发出磕磕绊绊的声音。比这更闹心的是,乔止陵一步一步踏过来的声音,棉拖鞋其实发不出什么响动,可是苏简简看着他的步伐,就觉得这声音应当是坚定,不可动摇的。

      他站在苏简简一掌开外,两人已经有许久没这样亲近了,苏简简条件发射地后退一步,想避开乔止陵,避开他裹挟而来的菜香,这二者任一都会让她动摇。

      乔止陵代表爱情,菜香代表一个家庭,爱情加上家庭,多么诱/人的选项。其实苏简简早就可以松口,打包了行李滚到沪上去找乔止陵,可她终归是没有这个勇气,在家里纠结来纠结去,一晃五年,提笔的手还是犹犹豫豫的,落不下答案。

      苏简简想,她要乔止陵,可是没了乔止陵,她也能活得不错。

      “简简,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从来都没有。”再触及到这个话题,乔止陵再没有当年的棱角,意外地好说话,“你可以先缓一段时间,好好打算,现在,我只想要你的一句承诺。”

      全然不似五年前,乔止陵拉着她的行李箱杆说:“苏简简,如果你敢回越城,我和你就玩完了。”

      最后,她拖着行李箱,决绝地走进了火车站。

      原来真的有天道好轮回这种事情。

      苏简简笑了一下,说:“我以为我们已经玩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我的新文,嗯,已经开坑,放文案。
    我们读过史籍后,终于明白历史很无趣。它把一个人的一生固化成章节字句,再由着后人的需要揉捏搓扁,塑成英雄,奸人,浪荡子……背负着不属于自身的盛名或骂名。
    我们面目全非,我们风光伟正,我们猥琐下流。颂歌骂声,流芳百世,遗臭万年,身死不知后事,确实幸运,但如果我们从未忘却,才会发现,原来从未有什么人心不古,人心从来一样。
    愚昧的是整个时代,我是时代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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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桦OS:“靠靠,前世说我包养丞相做面首,这辈子说我包养导演?我菜,谁写的给我站出来,本影后是这么饥渴的人吗?明明我才是被***的那一个!”
    前世:公主×丞相 灵魂交流
    后世:影后×导演(客串男主角) 肉色买卖
    文名《逾期》,可以进我的专栏里看,求点击!求收藏!求评论!咩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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