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很可怜》顾苏安谢席

26、蹴鞠定约

　　卞城的贵族儿郎们都颇会享受生活。

　　受前朝重文轻武而导致国无将帅亦无强兵的教训，宁朝开国的武帝就时常令太子及诸皇子带着贵族儿郎们下场蹴鞠、赛马、打猎，并设下了丰厚的彩头。

　　后来又出过著名的女将和中兴皇后，大力提倡女子也练骑射习武。

　　如今这些骑射之事，虽在文人们盛赞女子娴静瑞雅的风气下有所削弱，但卞城仍旧三不五时便有一场蹴鞠赛，引得贵族平民们争相喝彩。

　　国子监原先并无蹴鞠赛，还是魏河东来任教之后，直接一封奏疏递到了宁成帝的案头，才将这蹴鞠赛给办了起来，几位皇子也都已下过场。

　　但宣宁郡主来，却还是第一次。

　　今日下场的二皇子已经打完了上半场，直接驱马走到了看台边，隔着栏杆和宣宁说话，“表妹今日怎么这般有雅兴？”

　　刚大败了大皇子，二皇子自是得意，看着宣宁那张堆着雪白的裘衣里，愈显精致的小脸，想到母妃往常总是念叨的话，就有些忘形了，“表妹这细皮嫩肉的，可别被这场里的风沙眯了眼。若是想学蹴鞠，不如哪日来找我请教一番。”

　　宣宁抬眼，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以为她要发怒，脑子短暂的清醒了一瞬，结果宣宁就“喔”了声，说了声全不相干的话，“二表哥的骑装是蓝色的啊。”

　　蹴鞠为图便利，穿的都是贴身的劲装，二皇子自幼习武，每次挥杆策马，都会引得看台上的贵女们低声惊呼，他瞧着宣宁的目光，意思就偏了。

　　他挺直了脊背，露出个最英俊潇洒的笑，“表妹若是来，表哥定不吝赐教。”

　　“好啊。”

　　宣宁一口应下，还朝二皇子笑了笑，“但就这般上场，也太没滋味了，不如二表哥与我来个彩头，也多添些趣味？”

　　二皇子被她那笑晃了眼，只听见了后半句，应得干脆，“有何不可。”

　　“那彩头我便先说了？”宣宁笑得愈加灿烂，“再隔个月，也快到我生辰了，这局若是二表哥输了，就劳二表哥为我贺个寿如何？”

　　“老二你要给宣宁贺寿？”

　　刚来的大皇子也只听到了最后一句，顿时笑得前仰后合，都快栽下马去，“老二你要给宣宁贺寿，那日后可就再没脸喊‘表妹’了。”

　　过寿还好，贺喜也罢，这贺寿，实在是太常用于晚辈对长辈。

　　二皇子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他看向宣宁，宣宁半点也不虚地顶回来，“怎么？二表哥这是输不起？”

　　大皇子瞧二皇子变色那会儿，周遭的人已告诉了他事情原由，大皇子上前，一巴掌拍得背都僵硬了的二皇子差点真摔下马，“老二，这可就是你不对了。”

　　学着授业恩师韩太师，大皇子也很会摆长兄如父的谱，“宣宁自幼身子弱，又从未来过蹴鞠场，你这亲口邀了人，怎么还带因彩头后悔的呢？”

　　“二表哥许是怕丢脸，”宣宁跟着大皇子一唱一和，“要不，我稍微换一换彩头，就输的人随意抽签，签里放卞城二品及以上之位，抽中谁，便为谁庆生辰？”

　　她已经主动退了一步，二皇子要再说难为，也就是真怂了。

　　大皇子乐得看戏，最先发言，“既如此，那我也添个彩头。二弟？”

　　被赶鸭子上架，二皇子也不得不点头应下。

　　然后他就瞧着宣宁起身将裘衣递给了身后的宫人，露出了大红色的骑装，脑子忽就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宣宁你是在故意阴我？”

　　气到连表妹都不叫了。

　　“不是二表哥自个过来和我搭话的吗？”

　　宣宁很真诚地反问，“而且我也不知道二表哥今日穿哪一色的衣服，二表哥何必多虑到好似我日日会盯着你瞧一般。”

　　也不过就是看在上次落水之仇上，开心不用与你一队罢了。

　　二皇子吃瘪，大皇子可乐得很，也不怕宣宁身子弱，过来会不会拖累了，直接就拉她入队，吆喝二皇子，“也就老二疑神疑鬼，整日比得起输不起的，宣宁你好歹叫一声表哥，也就勉强给他留一丝脸皮。”

　　宣宁应得乖巧，“我听大表哥的。”

　　软乎乎的小姑娘，声音又软又乖巧，大皇子简直如烈日饮冰一般畅快，看二皇子还不动，张嘴就一叠声地催。

　　他嘴里不留德，和二皇子又是宿仇，二皇子哪放得下颜面不来。

　　待到秦獍和赵四郎收到宣宁居然要上场蹴鞠的消息，匆匆赶来时，宣宁已一举进了两个球，策马从二皇子身侧掠过，留下一句，“承让。”

　　二皇子握紧了球杆，勉强维持住了理智，没一杆挥过去。

　　但宣宁的出场，还是打乱了二皇子所在的蓝队的节奏，轻易谁也不敢伤了宁成帝的心肝肉，动作稍犹豫几息，便失了先机，被一步步抢夺了比分。

　　二皇子自是气得跳脚，跟在他身侧的是许氏旁支的一位郎君，族内被称为许五郎，六七岁之后就跟在许品身后耳濡目染，看着二皇子输了之后的模样，好声好气相劝，“不过一次蹴鞠赛罢了，二皇子不必动气。”

　　若是大大方方地认输，好歹能在外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但二皇子怎能咽下这口气，尤其大皇子独自猖狂还不够，竟带着人走到他面前故意奚落，气得二皇子直接甩手就走，跟上去要劝的许五郎都被他推了一把。

　　结果出了蹴鞠场，就看见了先一步离场的宣宁。

　　她正垂着头和那个矮矬子质子说话，刚运动过的脸蛋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笑，眼睛都闪闪发亮，似乎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二皇子冷笑一声，抬脚上前。

　　“表妹可是赢痛快了……”

　　二皇子走得太快，系着的发带被风拂到了面前，正好遮住了眼，他抬手就要去扯，却感觉到指间碰到一处柔软的布料。

　　宣宁听着声音，再看着他大步而来的怒火，下意识往侧边退了一步，却不料地上竟有颗颇为圆润的石子，她脚腕一扭，竟控制不住重心，要摔倒在地。

　　目光所及，小镜子匆匆伸了手来拉她。

　　宣宁摔进了一个怀里，清淡的好似春风初至的味道将她包围。

　　她抬头去看，入目的是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眼下正扶着她，让她靠着的人，是五皇子。

　　四皇子慢了弟弟半步，这会儿趁着没人瞧见，自己收回了手，嗓音依旧又响又清脆，“二哥，你好好的，伸手推宣宁做什么？”

　　觉得肯定是自己命数条又不够用了，在几人的搀扶下才敢站起身来，并且悲惨地发现自己扭了脚的宣宁，“……？？？”

　　二皇子的发呆已被风吹开，这会儿手停在半空中，面对亲弟弟的指责，一头雾水，还有几分被冤枉的委屈和愤怒，“你看见我推她了？！”

　　就那轻飘飘的一下衣角，能倒的都是演的。

　　“我看见了。”

　　这次出声的却是刚和宣宁面对面站着的秦獍，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眼睛微微泛红，“二皇子若是觉得郡主不该在场上赢你便直说，郡主自幼身子孱弱，应邀下场蹴鞠已是力竭，二皇子又何必趁人之危还矢口否认呢？”

　　比起四皇子的咋呼，秦獍这有理有据偏又似有顾忌的质问，就更显得脸涨得通红，满脸都是怒容的二皇子心虚狭隘了。

　　落在后一步出来的人眼里，正得了发言权在辩驳的二皇子更如同欺凌弱小的恶霸。

　　尤其最弱小的宣宁郡主正坐在一侧，她的宫女正低头给她揉红肿的脚踝。

　　极善主持大局的大皇子问清了事情原由，也对二皇子沉了脸，并压着他，走到了宣宁跟前，难得理直气壮，“老二还不快给宣宁道歉！”

　　被人一面倒地训了，其中振振有词的还有两个亲弟弟，二皇子都有些自我怀疑了——他莫不是有了什么话本里常常提及的武林神功不成？

　　宣宁看着他迷茫的眼神，说了句公道话，“其实不怪二表哥……”

　　“宣宁你别替他圆场，”大皇子断然打断她的话，脸上还有几分怒其不争，“你受了委屈，绝没有这样轻巧揭过的道理。”

　　宣宁，“……”

　　大皇子又一巴掌拍在二皇子背上，“看来一句道歉已经不足够了，老二你赶紧拿出个态度来，别欺负了人还没点担当。”

　　二皇子憋着气，也不得不服软，“之前的赌约里，我再加五百两。”

　　“不是，那个……”

　　宣宁还是试图还他青白，但一阵风吹来，她真被蹴鞠场的风沙迷了眼，眼睛一眨就红，还留下了一行泪水。

　　全场寂静。

　　“你，”二皇子看着小姑娘红通通的眼睛，突然也于心不忍了，偏其余人投向他的目光中，谴责之意太过浓重，他那点“不忍”蒸发得飞快，立时就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憋屈，“五百两黄金，这总行了吧？！”

　　刚一张嘴，就又被风沙灌了一嘴的宣宁，“咳咳咳……”

　　二皇子，气炸了，“再加五百两白银！！！”

---

作者有话要说：　　宣宁：咳咳咳……这命数就是和我过不去……
命数：不是啊，臻宝，我这是给你多拿些钱啊，你别误会我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