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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5 梦觉尚心寒(3) ...

  •   南柯公寓是陆绍迟离开陆家后,在外头新购置的一处宅子,一栋典型的三层楼小洋房,格局不大却很是精简。

      管事的听见电铃响便赶忙出来,见是那盛雅言,当即就将铁栅栏的大门拉得大开。盛雅言对于这里,亦已是轻车熟路的,跨上几步台阶,就直接往屋里走去。

      公寓里头很是敞亮,客厅除了摆放着整套的沙发与案几,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而那沙发上,正坐着两个人,看似亲密无间。女子的玲珑身段微微倾斜,虚靠在陆绍迟的旁侧,他偏着头,出神一样地看着那含笑带羞的侧颜,仿佛若有所思。

      盛雅言勾起烈焰般的红唇,迈步走近,脚上的高跟皮鞋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陆绍迟稍一侧目,见来者是她,便吩咐道:“你且下去罢。”

      女子应声起来,走过盛雅言边上,仍是低着头的,只浅浅地行了个礼。

      盛雅言嗤之以鼻,自不愿拿正眼瞧她半分,在一侧的沙发里坐了下来,“你还真是有本事,居然能找到如此相像之人。”

      不错,方才的女子从正面看去,只是个有点姿色的普通人罢了,但从侧旁看去,却是越发地觉得像一个人,在旁人眼中堪比复制。

      陆绍迟神色淡漠,“只是对别人来说有几分相像罢了,她们一点都不同。”

      盛雅言道:“那是自然,你陆绍迟心尖儿上的人,怎么能被人拿来随意比较。”

      陆绍迟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请问盛小姐,是为何事而来?”

      盛雅言正色,“我来是想问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让她彻底离开。”

      陆绍迟玩味地捻了捻手指,挑眉一笑,“这腿长在她的身上,何时走何时留,我说了可不算。”

      盛雅言心中生怒,在那沙发的扶手上重重拍了一记,道:“你最好不要再打着别的算盘,趁早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陆绍迟道:“我自有我的安排,还请盛小姐不要操之过急,自行打算,如若伤到了旁的什么人……”

      盛雅言冷哼一声,傲气中带着满满的嘲弄,“瞧瞧你这像是要吃人的模样,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不过依我看,陆先生的一番好意,人家可未必愿意领情呀。”

      陆绍迟知她挖苦之意,亦笑她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

      雨天过后的日头愈加凶猛,水门汀的路面上像是罩着层层的蒸汽,人只消在外头走一走便是出得满身的汗。

      从竹音小院到前头的办事处,不过百来米的距离,轻寒却是走的一阵晕眩,虽然她取了伞蔽日,但到底还是遮不尽这毒辣的炎热。

      进到楼里,她便直接上了二层,许是走的急了些,眼前竟有些不住地发黑。她靠在廊柱上往前看去,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办公室应当就是尽头的那一间

      果不其然,靠近了一些就见那严旋庭立在门口,见她来了,即微微颔首,算是行了个礼,“少夫人,你怎么来了?”

      轻寒的声音有些虚浮,“我……我来找他……”

      严旋庭明了,“真是不巧,四公子他,刚刚才出门去。”

      轻寒道:“你无须骗我,我知道他在里面的,烦请严副官通传一下。”心里是在冷笑的,到了现在,自己想要见他一面,竟然也需要到通传的地步了……

      严旋庭说道:“我并没有骗您,四公子真的出去了。”

      她仍旧不信,喃喃似的自语,“他总是这样躲我,连竹音汀也不回了,我只好来这里找……”

      他打断她的碎语,“四公子真的不在,一刻钟前便已经往白公馆去了。”

      白公馆?这甬平城里又有几个白公馆。

      “噢……是,是这样啊……”轻寒有些失魂地转过身,却被几步赶上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严旋庭想了一想,仍是决定开口,“少夫人,许是我多言了。但是这一次,确是您……有些欠妥当的。”

      轻寒看着他,已经失去了辩驳的力气,又听他说道:“四公子为了保你无虞,几次三番的向大公子,甚至是赵孚生妥协,不惜以大公子名正言顺的归城为代价去交换你,更是不惧扶桑国的追责,为此当众枪决了赵孚生,可你却……”

      轻寒愕然,原来,他又做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原来,自己的消失又为他惹来如此的麻烦,以至于让他无故地陷入圈套之中,引火近身。原来,她依旧是个负累啊……

      她游魂似的下了楼,拿着的伞已经不知被丢弃在了何处,就这样曝晒在阳光之下,站在楼前偌大的空地上。她抬头望着,摒去刺眼的阳光,是朵朵白云漂浮着的蓝天,只是天空却是不停地旋转,不停地变幻,最终成了一片黑暗。

      严旋庭听见底下有人叫喊一声,便从扶栏出向外看去,只见那演练场的中央,伏着一个小小的暗影,就像是无边沙漠中的一点绿洲,转而便被四面赶去的人团团围住。他赶忙转身推开门,进到屋内,握起电话听筒的一端,播出一连串的号码。

      白公馆内,铃声大躁。

      白萍舟撂下听筒后,扭捏着娉婷身姿又坐回到他的旁边,“严副官来的电话,说是夫人在司令部的场子上晕倒了,已经给叫了医生过去瞧。”

      顾敬之不置可否,只是交叠而置的手,却是暗自地握紧成拳。白萍舟见他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道:“你就不回去瞧一眼?犯病这种事情,可是可大可小的。”

      面里是镇定自若的,他道:“我又不会医病,去瞧了又有何用?再说了,不是让叫了医生。”

      白萍舟错愕于他的态度,报纸上登的事情,她亦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连她一个局外人都不相信的事,难道他就这样深信不疑,且迁怒于人了?

      她自诩看人素来还是有几分准的,虽与那少夫人寥寥相见数次,但也拿得定她绝不是个轻浮之人。即便有过一次的行迹可疑,但从她的眼里,自己却也看不出一点背叛后的心虚,足以见得她的心中磊落坦然。

      她试探道:“怎么?现在倒是不心疼你那宝贝似的夫人了?你该不会,真是被蒙住了心智罢?”

      他笑得有些邪肆,眼里是亦真亦假的绝情,“失了兴趣的东西,还要在上头浪费时间做什么?”

      白萍舟心中一顿,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唱了这么多年的戏,戏文里不乏有说剑眉星目之人,双生性格,善恶只在一念间,原来搬到现实里竟就是如此。可她亦是明白,他的善恶,却始终,是为一人而生的。

      她笑一笑,“行了,也不扯闲话了,总之,四公子交代的事我定会安排妥帖,那些人只管交与我便是了。”

      顾敬之闻言起身,道:“便有劳白小姐了,告辞。”

      看着疾步走向外头的人,白萍舟娇妍似花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来,“到底…还是骗不过自己。”

      四周是一片的白,陌生而熟悉,恍惚间,一个人影在眼前不断晃动着。轻寒能感觉到有一只手正覆在自己的额头,反复探索着,自己的手亦是被一只手握着的,那手心温暖而宽厚,又是何其的熟悉。他的脸,在面前被不断放大,如此的清晰。

      是他吗?是他呀,轻寒满足而心安的又一次陷入昏眠。

      再次睁开眼时,外头的天色已经黑透了。映入眼帘的,是云姻担忧而焦灼的面庞,她环视一圈,屋内再无其他的人。

      看来,只是自己做的梦罢了。

      云姻将她搀扶着坐起来,“小姐,你觉得怎么样?方才请医生来瞧过了,说是缺乏营养导致的严重脱水,这些天你都没好好进过食,可不能再这样了。”

      “有…别人来过么?”她还是不甘心地确认。

      云姻起先一愣,然后才放映过来,低语道:“没有,从方才起,就是我一人。”

      轻寒垂下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眼眶终于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一滴又一滴地落了下来,落到手上,落到被衾里,却是坠地无声。

      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累来,就像是经过没日没夜的长途跋涉一样,似乎有了一种想要停下步伐的欲望。奈何心底却是如此的不愿,这一条荆棘之路走了许久,回头看看,依旧能见隐约的斑驳红迹,就此止步,便是要永远的被困于此么?不,她不甘心。

      轻寒知道这是在梦里,一望无际的青草地里,开着一丛丛的小野花。三个小小的身影在奔跑着,银铃一般的欢声笑语,藏着说不尽的童真与纯白。慢慢的,她落在了最后面,无论怎样的用力跑,都赶不上前面两个小人儿,只好大声喊着,“你们等等我。”

      他们回过头来,向她招了招手,女孩儿说道:“我和哥哥要先走了,再见,轻寒。”

      再见,轻寒。

      她一下就从梦中惊醒过来,那是林书伦和林书沁——他们还身陷囹圄。这几日发生的事是如此的乱,乱到令她来不及思考,她只知道现下的每一种情况,都是万分的糟糕。她必须尽快的救出他们,至少是书沁,她已经被折磨成那番模样,若是不能及时治疗,怕是会更加的严重。

      楼下隐约传来一些响动,像是开门又关门的声音,难道是他终于回来了?

      轻寒掀开被子,来不及穿上鞋子,便直直往楼下奔去,地板凉凉的,赤足踩在上头很是舒爽。她一路跑进小花厅里,就见他正脱了外衣,搁在沙发的倚背上,踌躇着道:“你,你回来了。”

      顾敬之解着袖口的动作细微一停,转而又麻利地挽起袖管,对于她的问候,置若未闻。

      她的眼底掠过伤心的落寞,却又勉强地振作起来,“你用过晚饭了吗,要不要我去……”

      顾敬之看了一眼她的脚底,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打断她的话语,“你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回屋去,也免得我心烦。”

      心烦,看来现在除了心烦,自己是再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了。轻寒苦笑,眼眶隐隐又红了起来,但她依旧强忍着,“我有事……”

      他抬眼看着她,像是有了光明正大的可以看着她的理由,也不说一句话,只等着她的下文。

      轻寒道:“我的哥哥与妹妹,你能不能放了他们?书沁受了那样重的伤,她需要治疗……”

      他依旧冷漠,“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轻寒的姿态放的更低了,乞求着,“我求你了……”

      这样低三下四的样子,简直令他心痛,可是他不能再给她一点希望,好不容易才逼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他必须心狠,“好了,我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见你。”

      所求无望,只有更深的绝望与哀伤,她一步一顿地踩在台阶上,木质的扶梯发出轻响,就像此时她支离破碎的心,摇摇欲坠。

      她用最后一点希冀强撑着,不让那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城堡赋予毁灭,可是又好像只要轻轻的一推,它便会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塌。

      这样的坚持,是毫无底气的,连自己都觉得畏怯。

  • 作者有话要说:  月饼节快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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