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绽》绚烂如花

11、花绽（完）

　　二十二

　　我又回到了天雪山，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偶尔我会到梅林，看棵棵红梅间那两道相携起舞的身影。
　　更多的时候，我在山顶，望着冰莲花苞发呆。

　　天雪山上，有个传说。
　　传说，天雪山上住了一个美丽的仙女。仙女爱上了来天雪山采药的凡人。
　　仙女与凡人约好，待凡人回家告别父母，便回天雪山陪她。
　　凡人走后，仙女便痴痴地等着。
　　等了百年，凡人依旧没有回来。
　　仙女于是坐上山顶上哭。
　　她的泪水越积越多，最后流成了山顶上的雪湖。她自己，则化作雪湖里一株冰莲，每一生，都等待百年。
　　惟有爱，才能叫冰莲花开放。

　　“终于，等到你了。”他的声音，突兀地出现。
　　我猛然一震。
　　他躺在雪湖边上，黑发披散，红裳张扬，苍白的脸色因为寒冷泛着黑紫。
　　我走过去，抓过他的腕。
　　他笑，平静而简洁地向我陈述自己的身体状况，“经脉尽断，武功全毁。”
　　我放开他的手，自他的腰间取下他随身携带的匕首，望着他。
　　他亦望着我，不语。
　　我站起来，朝湖心的冰莲花飞去。
　　匕首滑过静脉，鲜血自腕上缓缓下滑，落在冰莲花含苞待放的花蕾上。
　　洁白的冰莲，浴血而放。
　　我苦笑。爱，从来都是不理智的。
　　摘下冰莲，我飞回他的身边。
　　将冰莲花丢给他，我转身就走。

　　身后异常的安静。
　　一股奇怪的感觉，我急忙转身。
　　洁白的冰莲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慢慢地，沉入湖底。
　　我疾步追上，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腕上的伤隐隐生疼，过度的失血让我有些晕眩。
　　我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袭遍全身的颤抖，转头看他。
　　他笑着向我展开双臂，“冷吗，烟儿？借个怀抱让你暖暖？”
　　我已经忍无可忍！
　　“洛玉青！”我失声怒吼，“你到底想怎样？”
　　他愣住，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烟儿……你……你能说话了……”
　　“我当然能说话！自始至终，我都不曾哑过！”
　　“可……可……”
　　“可什么可？”我怒声道，“可你那个只想着天下第一的脑袋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小接触百毒的我，怎会被一服哑药药倒？”
　　“我以为……”
　　“你以为？你总是自以为是！你以为杀了李兆卓我会伤心？你以为害死师弟再告诉我他没死我就会原谅你？你以为你武功尽失我就会可怜你？洛玉青！我受够了！冰莲花没有了，你废了！你爱做个废人你就做好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你立刻给我滚！怎么爬上来就怎么给我滚下去！”
　　我大声吼完，大步往前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脚下一个踉跄，我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
　　试了几次，竟都无法爬起来。我于是放弃，伏在雪地上，放声大哭。

　　身子被他抱住，鼻翼间都是他熟悉的气息，汹涌的泪水，竟渐渐地止住了。
　　“武功被废，生死一线，脑子里不断涌上来的，竟然都是你。什么天下、权势、财富，都比不上你的一颦一笑，或怒或恼。那一刻我便告诉自己，不能死。我还要再见你一面，我还要听你说话，听你叫我的名字。你的声音这么这么美，就是骂人都这么好听。我要是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得？”
　　好容易压下的泪，又开始上涌。
　　“烟儿，”他轻抚我的发，柔声恳求，“再叫一次，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我不要！”我流着泪摇头，“我叫了，你便死而无憾了对不对？我不叫，不叫！”
　　他轻笑出声，“傻丫头……”

　　醒过来的时候，颜青守在身边。
　　我蓦地坐起。没有他，没有他……
　　“别急。”颜青淡雅地笑，轻抚我的额，“他早就醒了，正在梅林等你。”
　　我跳下床，奔到屋外。
　　缤纷的落花中，他一身红衣，遗世独立。
　　转过头来，他对我笑。
　　满地落红，他如一棵艳丽妖冶的罂粟。
　　为我而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