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和你在一起》溪渡河川

32、32

　　寒风呼啸，两道上间隔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看见过往车辆。一如夏瞳来时遇见的那位出租车司机师傅所说，这边打车确实很困难，特别是在暴风雪即将提前来临的这个关头。这边虽然有公交线路，但站台距离墓园的确有些远。
　　而且明明才三四点，天色沉的却像末日来临前的黑暗。
　　北风直直地往脸上刮，夏瞳紧了紧围巾，即使戴着包着十指的毛线手套，手心里依旧不断地透进凉意。
　　这时，谁也没注意到正距离他们二三十来米远的一座废弃啤酒工厂中，有零星的电光和不断的争吵撞击声从铁门缝间不时透出。
　　走近了，突然巨大的“哐当”一声，门被撞开，一个人影从里面狼狈摔出。
　　那人□□着抬起头，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面部，嘴角还挂着一抹鲜血；很高大健壮的身量，但可以看出还是个十几岁大的青少年。他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正待冲进去，斜里一道声音蓦地打断了他的动作。
　　“沈庄？”
　　那人惊地扭过头，在认出喊声主人是夏瞳的那一刻，他的脸色顿时乍变，惊慌、恐惧或者是害怕，似乎这些词语都无法详细描述下他这样的眼神。
　　“走！快走！”他压着嗓子低吼道。
　　夏瞳惊讶地往前几步，“沈庄，真的是你？你怎么了……”
　　然而“傻大个”不再理她，反而用力地一抹脸，满脸青肿地再次往工厂里冲。
　　这、这是在群体打架斗殴……吗？
　　夏瞳的心脏突然“砰砰”地高速跳动起来，不安的气氛登时蔓延开来。
　　“那是我以前同学……江言，是出事了吗？！”她紧张不安地看向身边的男生，“现在怎么办？！”
　　“听动静是打架滋事，里面还有人。快，你先报警。”江言沉着脸嘱咐道，“我去看看。”
　　她下意识连忙拉住他的手腕，“不行！肯定很危险，我和你一起去……”
　　“别怕。”江言握了握她的手，试图将手心的那股力量传递给她，“相信我，你在这等我。”
　　“我……”
　　“不准过来！”
　　夏瞳紧一皱眉，勉强地朝他点了点头。
　　眼见江言转身向那方向而去，本已稍稍回落一点的剧烈心跳再次骤然回升。
　　不行不行！镇定镇定，赶紧镇定下来！她现在必须要镇定，得趁着现在里面的人还没发现外面有人，赶快报警说明情况才是。

　　*
　　夏瞳紧张地看着铁门门口的位置。那里，江言本来只是借着半掩着的一扇铁门遮挡自己的身影从外面谨慎地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但就在她报告完情况结束报警电话的前一秒，江言突然冲进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心急如焚。
　　夏瞳猛一跺脚。
　　不行！她要过去看看！

　　凌七杂八的场内，江言拽着两个男生与七八个青年对峙，不停地向后退着。
　　厂外，夏瞳正缓缓地靠近大门。

　　“特么的你小子谁啊？！”混混们狠狠盯着突然出现的江言。
　　但像是没听到这个问题似的，他冷面霜眉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人，不答。
　　“靠！他不回答？”
　　“你小子哪根葱！居然敢从我们这里救这两个人，知道我们谁吗！你找死？！”
　　江言冷冷地嗤笑一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是在救你们，寻衅斗殴是犯罪，再打下去不怕出人命吗？”
　　“犯罪？哈哈哈哈哈哈，打个架而已，唬人的话谁不会说，又不是没蹲过几天监狱，兄弟们，你们怕吗？”
　　“就是！”其中一个年轻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我未成年一个，怕什么？人命没了不就是关两天就放出来了！”
　　“别废话了，他找死！直接一起打，看穿的这么好，肯定很有钱！衣服和钱也一起给扒了！”
　　为首那个一声令下，一群人立即朝他袭来，江言立即将身边如同破布一般不断喘着粗气倚着他的二人用力推开，其中之一的沈庄被推得趔趄几步，刚要回身去帮江言。
　　然而，他突然顿住了。
　　在江言推开二人后，紧接着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最先冲过来的那人已被他狠狠撂倒在地，倒下时顺势还撞上了后面冲来的几人。
　　“嘭”的一声响，似乎砸在了所有人心上，场面诡异地停滞了一秒。
　　比起混混们毫无章法的打法，他的进攻和防守恰当而合理，凶狠又灵活，让人生畏。
　　“艹！上啊！一起干他啊！”有人如梦初醒地怒吼一声。
　　……

　　混乱间，一声高分贝惊喝从门外传来，“后面！江言！”
　　像是从天际传来的声音，声音撞在四壁间带上了剧烈的回音，听在耳朵里微微失了真。
　　江言猛地向右一闪身，身后突袭而来的啤酒瓶擦脸而过，空酒瓶砸在地上霎时四分五裂，碎玻璃高高溅起。
　　锈迹斑斓的铁门突然大开，生锈的弹簧因为摩擦发出巨大又刺耳的一声“吱呀”，甚至有人皱着眉捂上了耳朵。
　　场内光线顿时明亮许多，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个方向。
　　“哟，又来了一个！”立即有人怪声怪气地吹了声口哨，“还是女的呢！”
　　“是，好像挺漂亮！”

　　某人皱着眉冷冷地瞥了眼说话的两人。

　　女生站在门外，间或地喘着粗气，刚才推开这扇门已经耗尽了她吃奶的力气，她观察过了，这边的街道上是有安装摄像头的。
　　但现在，她已经无法分辨来自各个方向的意味不明的视线是好意还是歹意，她也没空去分辨了。
　　女生微微仰起头，面色担忧地迫切对上了其中一道深沉冷峻的视线。
　　像是比一生更漫长的慢镜。
　　再定格在这片混乱之间。
　　——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我不能让你有危险。

　　“我已经报警了！”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未成年也逃不过！”
　　“现在警察要来了，你们，想一辈子困在监狱吗！”
　　她向前一步，脸色如寒冰地看向众人，却不带停顿地高声喊道。
　　一向说话柔柔和和的少女活了十七年从未发出过这么尖锐刺耳的声音，讽刺的声音不断在高高的空中回响着。
　　也许是某种巨大力量支撑着她这么不要命地、歇斯底里地吼出来这些。
　　虽然怕的要死，但她不允许自己退缩。

　　一分钟前，夏瞳还正在胆战心惊地偷偷看着，但情急之下在看见突然有人从后面偷袭江言时她下意识就吼了出来。
　　她不知道江言是否有已经发现背后那个突然砸来的空酒瓶，但她赌不得，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不是四手，这是面对六个“法盲”的混混青年们。
　　这是她十七年来最无畏的一次，但她不后悔。

　　短暂的停顿之后，场面再次陷入混乱。
　　沈庄和另一个男生惨烈地拖住其中两个人，江言被另外几人困着纠缠住了。
　　危险的感知提前来到，夏瞳不住地往后退，后退中脚下像是踢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迅速地从地上捡起一根不知道是谁掉下的棍子。
　　恰逢这时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视线不怀好意地转了转，注意到夏瞳的动作以后他立即从混乱中抽出，然后朝着她走了过来。
　　“滚啊！”她不停地挥动着手臂挣扎，但男女力量的悬殊和精准度让对方一下就抓住了她手里的木棍并抢了过去。
　　惊慌之下，她猛地一抬脚对着那人裆部狠狠一踢。
　　用力之大以至于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脚背骨头轻微的“咯嘣”一声，生疼生疼，那人“啊”地惨叫一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夏瞳差点都被自己的用力给弹得跌坐在地。
　　“哥！”
　　有人听见他的惨叫声立即从打斗之中抽出身，恶狠狠地看了过来，扑向她。
　　“你找死！！！”
　　夏瞳心头一阵恶寒袭来，还想故技重施，不过那人才刚到面前就突然被人摁倒了。
　　头顶一片阴影打下，江言冲了过来，严密地挡在她身前几步。
　　“你快走！”他瞪了她一眼，随即回过头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三人，然后身形一动，向其中一人挥出一拳，同时灵敏地避开旁边偷袭的拳头。
　　夏瞳一边向后躲闪着一边急得高喊，“诶诶！警察们要到了，你们再不赶紧跑就没有机会了！真的！”
　　好在她这回是个神嘴，没过几秒街道上就远远传来了警笛的声音，混混们纷纷停下拳头，有所顾忌地对视了几眼，为首的那个紧张地一挥手，随即他们迅速地往废弃工厂内更深处跑去了（有别的路）。
　　一瞬间几人全都脱了力。
　　沈庄狼狈地瘫倒在地，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夏瞳，没想到你打嘴炮这么厉害，那个什么什么条例，真强……”
　　夏瞳气竭地靠在江言身上，“呵呵”干笑了两声，“没有没有，运气运气。”
　　下一秒额头突然被人一拍，她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
　　“你干什么啊江言！”
　　江言差点没被气得发笑，他冷着脸撤开扶着夏瞳的手，“你也知道是运气啊，你不是答应我不要过来吗？”
　　“我哪里答应你了……”然而在对方的眼神逼视下越说越心虚。
　　“嗯，你没答应我，也没把我吓死，这回胆真的肥。”却是冷冷的陈述语气。
　　夏瞳撇了撇嘴，感觉委屈极了，一屁股往地上坐，“我只是担心啊，好吧，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他递给她了一个眼白。
　　难得看见江言这么多毫不遮掩的不开心、不满意，甚至是不爽的表情和举动。
　　夏瞳愣了愣，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啊，总不能见死不救……”

　　“喂喂喂！什么叫见‘死’啊！”沈庄忍不住插嘴道。
　　“你就是啊傻大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吓死人了！”
　　“这是第二次了，打一顿他们就会走了，不会死的。”陌生的青年晃悠悠地撑着从地上坐起来，语气绝望地道。
　　“那正好啊。”夏瞳疲惫地抬头看了眼终于近至眼前的警车，“正好我报警了，你们找警察叔叔说说情况。”
　　话音刚落，伴随着鸣笛声，车轮在地面发出一阵剧烈的摩擦声，十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