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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屠城 ...

  •   自从与武琥的婚事定下来之后,王家家主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与手握军权的武琥结亲之后,王家在这乱世中必然会过得更容易;忧的是听闻武琥幼时顽劣不堪,大了之后戎马生涯,没读过几本书,未必能和王默相投。

      王默得知王家家主的忧虑之后,来劝母亲,道:“母亲不必如此忧虑。依母亲看,武小将军为人如何?”

      王家家主回答道:“看起来无情无义。”

      王默说:“武琥为人看起来无情无义,实则有情有义。她在家中排行最末,本应得父亲关注,却因为长公主与神武将军不睦的缘故,鲜少得到爹娘的注目。武容作为嫡长女,本该长姐如母,可是听闻武容幼时与异母姊崔思最为要好,反而与自家弟弟妹妹不甚亲厚。所以武琥虽然父母健在,却和没有一样,只与同胞姊妹武璋相依为命。她二人又无人管教,自然横行霸道,传出了一些‘小霸王’的传闻。武璋死后,武琥形单影只,对武容怨恨非常。所以,武琥其实是个重然诺之人。既然答应要娶儿子,那便不会待儿子不好。儿子嫁过去之后,只要谨守夫郎本分,她便不会不敬重儿子。武琥如此缺爱,儿子好好待她,不愁赢不得她的心。武琥为人人品贵重,既然做出承诺,除非形势所迫,不然不会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有儿媳如此,母亲还忧愁什么呢?”、

      王家家主于是放下心来,欢欢喜喜准备婚礼。

      自从折文静听从母亲的劝告,在军营中散布有关沈青禾的流言之后,他心中常常惴惴不安。因为折文静曾经救过武容。武容对折文静心中有一份信任在。自从折文静下定决心获取权力之后,他便知道,武容的这份信任只能被辜负了。至于这仅有的一份,只能用一次的信任要用在何处,他还在细细思量。

      折文静心知肚明:自从他在武容面前恶意中伤沈青禾的清誉之后,他在武容面前这仅剩的信任便被消耗殆尽。再加上他离开时遇到满脸铁青的武琥,心中不安愈盛。再加上近日听闻武琥将要娶夫的传闻,他不信,煎熬不过,决定向武琥摊牌。

      折文静施施然进了武琥的帐篷,武琥手上拿着与王默的婚书。折文静太心急,没注意武琥在看什么。

      折文静一个未婚男子,如此公然进出一个女人的营帐,此行为失礼得很。武琥将婚书反面朝下放着,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折文静嫣然一笑,问:“怎么?我不能来?”

      武琥没好气地说:“你闯武将军的帐篷还不够,还要闯我的……”

      折文静向前走了几步,坐下,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可是你之前从来就没有来过。武琥在心中腹诽。没好气地问:“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什么事?”

      以前武琥和折文静说话时从来没有这样的真心不耐烦,折文静隐约感觉到了武琥态度的变化,但是没引起注意。

      折文静辞穷,道:“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武琥等着。

      这时,王默前来找武琥商谈婚事,碰巧听见了折文静对武琥说的话。

      折文静平静地说道:“我这段时间想清楚了一件事:我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纠缠一个对我无心的女人身上。”

      折文静容色绝艳,如今安静地谈心,脸庞如玉,果然容色无双。

      武琥并不是话多的人,她性情任性,很多时候不愿开口,所以折文静自顾自说下去:“我母亲称霸一方,我是她的嫡长子,自幼风光无限。我父亲出身书香世家,温文尔雅。可是温文尔雅有什么用?父亲如此软弱,禁不住母亲将别的男人一个又一个地抬进府中。若不是父亲肚子争气,生下长姐是个能干的,他根本保不住正室的地位。”

      “所以我自小便以父亲为戒,绝不愿落入与他一样的处境。男孩子学的刺绣、乐器、诗词我都没有学,我自幼和长姐一起在学堂念书,读经史子集。听闻在我这个年纪出嫁的男子在后院中过得如何不如意,我心中并无半点同情,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落入这种境地。我以为自己是男中豪杰,母亲宠爱我。”折文静一边说,一边幽幽地看着武琥。

      听见折文静长篇大论,自述心声,武琥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说这些,不禁十分尴尬,应了一声“哦”。

      “其实不是。”折文静继续说,“那一次遇险,我被暴民所挟,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之前想的全错了。无论我知晓多少经略,我究竟只是一个男人,做官、带兵打仗是女人的事。男人没有机会。我想要的是我得不到的东西。武容的事情上也是一样,将军救过我,我心中一直惦记将军不放,不过是心慕英雄而已。可是上一次遇险的事情使我明白了,将军心中根本就没有半点我的位置,连派人来救我也忘了。反而是你,武小将军千里奔袭来救的我。”

      “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武琥轻声说。

      折文静继续说:“小将军当时提醒我,继续留在武容阵营危险,我深以为然,之后便回去了。我以为母亲宠爱我,必然将我的安危放在心上。其实大谬不然。我竟如此天真愚蠢,以为称霸一方的折大都督会将夫郎子女放在心上。折大都督更爱权势富贵,视我如工具,这也是我再次来到武容身边的原因,更别说那一次当着武容的面诋毁沈青禾的清誉了。你们姊妹也因此厌恶了我,是不是?”

      武琥回答:“我的看法是不重要的。”

      “不,重要。”折文静似笑非笑,道,“我终于想明白了。母亲所求的权势富贵,于我来说毫无用处,我何必赔上一生,为他人作嫁?对一个男人来说,更重要的事选择一个将他放在心上的女人,不是吗?”

      武琥终于明白折文静的意图,事后回想,折文静这种不知廉耻的行为从另一个角度看其实是一种勇敢,可惜武琥现在正在气头上,只觉讽刺,不觉欣赏,说:“所以你来找我?”

      折文静问:“我现在才来,是不是太晚了?”

      帐外王默听到此处,沉默地离去。

      武琥只觉世事弄人,从桌上拿起婚书,递给折文静,道:“折大公子一向消息灵通,怎么这次却不知道?我十日之后成亲,届时还请来喝杯喜酒。”

      折文静拿着婚书的手抖呀抖,叹道:“我来晚了。”

      因为是战时,婚礼筹备得比较仓促,事事从简。

      掀开王默的盖头的时候,武琥少不得要说一句:“委屈你了。”

      王默轻笑一声:“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有什么不好?”

      武琥面上不见多少喜色,愣愣地说:“可是我既不会弹琴,也不会鼓瑟。”

      王默低下头,道:“不觉得委屈。”

      武琥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这是她之前想对另一个人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如今说给了王墨,说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话里究竟有多少真心在。

      王默昂着头,看进武琥的眼睛,道:“我只希望以后无论将军再娶多少男人,都能记住此刻。”

      武琥皱眉道:“男人这种麻烦,有你一个还不够吗?”

      王默噗嗤一声笑开了。

      两人饮了合卺酒,将头发剪下缠绕在一起,贴身保存。

      洞房花烛深。

      决战前夕,武容无端想起一件旧事。分别之后与沈青禾的再次相遇,武容见过沈青禾之后的第二日,蔡琳带着一帮文士来投,武容殷勤地招待贵客,调解部下矛盾,安排人伺候沈青禾梳洗,事情做得十分周到。

      本以为沈青禾会十分满意,却不料沈青禾迟疑半晌,才说:“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

      “怎么变了?”武容笑着问。

      “你以前不常这样笑。”沈青禾说。

      武容明白过来,是脸上的笑容和太过周到的处事让她不像自己。

      “你越来越像姐姐了。”的确如此,所有人都知道武容变了,但是只有沈青禾看出来了:崔思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最后,对崔思的思念把武容变成了她。

      以前,武容并不知道如何妥当地应对贵宾,也看不出来心怀鬼胎的部下对什么不满。人情练达,心如明镜是崔思的长处,如今是武容的。当年武容身上被崔思所赞扬的笨拙与真诚,现在都已经不见了。

      “我每遇到一件事,想的是,如果是姐姐在,会怎么做?”武容说,“我知道我无论在性情还是能力上都有不足,不能成事。但是我愿意改,能成事的是怎样的人,我就是怎样的人。”

      所以崔思死后的武容,就像浴火重生的凤凰,学得了崔思的聪慧和冷硬心肠,摒弃了妨碍成事的正直与善良。

      可是即使如此又怎么样?聪慧与在世事中游刃有余,不足以让武容留住她爱的人。

      自从沈青禾负气出走后,武容派人几次三番去找寻,都被沈青禾打了回来。战事焦灼,武容抽不开身。可是武容也怕,怕她的青禾,嫌弃她的冷酷与残忍,再也不会回来了。

      世事为何如此残忍?当我正直善良时,回报我的是亲人的无辜冤死;而当我为了报仇摒弃正直与善良时,却留不住最爱的人。

      武容心中悲戚,只是不能在世人面前软弱,于是擦干眼泪,开始军事部署。只剩最后的攻城战,谢翾守城。

      兵临城下,为了对付谢翾。武容特意让严淞主事,由武琥出战。叮嘱严淞说:“卿以为谢家宝树如何?”

      “乱世中力挽狂澜者,然而我方得民心,她不过以一人之力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尔。”严淞回答。

      “此人乃我方劲敌,不可掉以轻心。当年阿姊和我说过此人,说她是我朝有史以来第一聪明人。就是在那一次,她也提到了你。这些年她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不倒,居宰相之位,有将帅之才,不可轻敌。”武容说。

      严淞领命。

      “你办事情,我放心。只是此次能兵不血刃最好,人才难得,杀了可惜。”武容说,“若是能留她性命,且留她一命。”

      “可是,此人必不能为我所用,不如杀之。”严淞不赞同。

      “千里马难得。”武容否认。

      严淞表面上同意了。心里想:主上明显爱惜谢翾的人才,她又胜过我百倍,若是她投诚,必然夺走我在主上心目中的地位,此人不能留。

      崔思当年见到谢翾和严淞二人,对武容评论二人。武容就是因为崔思这次对她说起严淞的话,日后才如此重用严淞。如今严淞得知崔思当年称赞的除了自己,还有谢翾,而且对谢翾的评价在自己之上。武容对崔思的话言听计从,如果谢翾归顺于她,以她爱才的性情,不知道会如何重用,超过自己也未可知。若是权势为他人所夺,她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若是武容没有特意嘱咐留谢翾性命,严淞不过平常处之。如今武容特意吩咐,显示出对谢翾的兴致来,反而让严淞对谢翾心生杀意。

      于是谢翾在军队进攻的过程中自杀。不知道是不是严淞刻意为之。武容觉得谢翾死了太可惜了,但是人既然已经死了,她也没有办法。

      武容攻入皇宫在皇位上坐着的时候,无端想起之前一次宴会上有人问:“你年轻的时候想怎样度过一生?”

      武容那时候回答:“我年轻的时候打算什么也不干,天天看星星,娶几个夫郎,生几个孩子,然后看着姐姐成为人生赢家。”

      武容这个年纪,也该娶夫纳侍,儿女成双了,但是因为世家联姻的事,武容心系太傅之子沈青禾,两人情路坎坷。现在的武容娶夫被耽搁了,孩子一个也没有,姐姐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英年早逝,武容每天日理万机,没有看星星的时间和心情。年少的愿望,一个也没有实现。

      武容进入京城,下令屠城。众人都惊呆了,毕竟武容之前征战从来没有屠过城,王者之师,哪有屠京城的?又不是那些农民起义军。

      严淞劝阻道:“将领,兵士都是京城人,家眷在京师。王若是屠城,兵士们不会同意的。与将军联姻的世家根基也在京城,屠城世家是不会同意的。且将军若是此刻屠城,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将军呢?将军苦心经营,将毁于一旦。”严淞的夫郎是京兆尹之子,娘家一家子人也在京城。

      武容说:“我父亲死在这座城,我姐姐死在这座城,我母亲因此而死。罪莫大焉。”武容知道严淞夫郎一家人在京城,此刻是为梁惠一家开脱,看着严淞说,“京城这些人活得好好的,当年眼睁睁则看着长公主和姐姐惨死而一言不发,现在却说自己是无辜的,哪里无辜了?”

      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且武容已经开始猜忌自己了。严淞知道不可劝,君王自从死了姐姐以后就疯了,如今能劝阻疯王的只有一人!希望还来得及。严淞派人快马加鞭传讯:“把沈青禾找来。”

      武容进京之后,招降前朝旧臣。许多人纷纷自杀殉国。武容激愤,有意将不肯归顺的通通杀光。她脾性暴戾,可见一斑。

      一位曾经做过主考官的老臣求饶,拿出崔思当年科举的试卷。原来崔思当年科举试卷特别出色,为多位主考官所称叹,但是因为内容过于直白,抨击朝政,恐怕会给本人招来祸端,于是故意绌落了她,希望这位学子能够受世事磨砺,下一次秋闱中写出更委婉的文章。结果,她再也没有出现。

      再之后主考官辗转得知,原来这位有道之士,因为被皇家争斗牵连,没能活过那一年的冬天。

      武容看完试卷落泪,在大殿枯坐了一整晚,赦免了这位老臣。

      崔思当年落榜写的文章题为:《上皇帝书》。

      锦绣文章,多少抱负,都烟消云散,没有机会施展。

      即使武容如今坐拥天下,也人死不能复生了。

      武容进京,遍杀当年为难过她,又对崔思见死不救的人。几乎血洗京师。人心浮动,人人不安。群臣劝慰,有得道高僧也来劝慰她放下屠刀。说话不中听的,武容也要杀。

      君主好以刑杀为威。世人见到武容,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她。

      武容正杀得起劲,听得侍卫来报:“将军,沈公子来了。”

      武容回头,诧异万分:“阿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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