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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 104 章 ...

  •   唐将军苦苦死撑局面,梗着满腔怒火,表示誓不投降,同时下令顾章前往南苑发起攻势,试图阻断日军的大围攻。
      顾章奉命到南苑与司徒骏文副军长,共同负责北平防务。
      司徒骏文是个西北兵,祖上三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军阀战乱时,被强占了土地,被人用枪指着去当了兵,有事候觉得命运多舛,但偏偏又会峰回路转,他一当兵就不得了了,仕途顺畅得祖坟冒青烟。他
      年纪不过四十来岁,由于长期驻军领将,面上风霜刀痕,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他也的确不好惹,在西北军中,叫他司徒骏文可能会没人知道,但一说起司徒刀,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头,上至总司令,下至新兵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北平这座历经数百年的文化古城,如今在炮弹轰起的阵阵烟灰花中,飘零摇摇欲坠。
      有经济能力的人早已逃离,举家难迁的只能一边祈求上苍保佑,一边提心吊胆地躲藏,尤其是妇女,终日蓬头垢面,唯恐被扫荡的日军兵凌辱。
      惶惶不可终日,那种在生死面前的恐惧不安,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心尖上,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精神上的折磨抽丝剥茧般一下下消磨意志。
      深夜里,一户人家孩啼不止,忽然停了哭声,取而代之,是妇女低低的惊呼,随后是撕心裂肺的痛哭流涕,轰一声,又是万籁此俱寂。她害怕小孩哭声会招来日本人,失手捂死了孩子,接受不了,便是自杀身亡。
      这不是个别案例,还有很很多多,自杀的精神失常的比比皆是。
      战斗中,兵力消耗大,兵员补充不足,在四面楚歌中,就读的学生自发参了军,年纪不过十来岁,瘦瘦小小,带着书生气,但没人会笑话他们,谁都明白,军营离战场不过一步之遥,战场就是修罗场,与地狱不过一纸之隔。
      想要用野蛮的手段使中国人卑躬屈膝,就要同样用野蛮的手段去捍卫尊严,尊严用生命去捍卫,而这些年轻的生命就会成为奠基石。
      文字的描述,只是战场恐暴血腥的千百份之一。
      七月二十七日,第一三二师指挥所,到达南苑,顾章立即召开师旅团长会议,进行战斗准备,并亲临前线视察战壕和防御设施。
      “诸位有何高见。”顾章点燃一根烟,支在手指上没有吸。
      “黎川所率支援部队在这里,”参谋长李瑞指了指地图上,南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岗,“在这里被拦截,双方所持兵器实力悬殊,能在开战前赶往南苑,可能性不大。”
      “南苑山峦众多,如今只能利用地形优势,不能正面面对敌军,为今之计,以守为上上计,尽量拖住敌军大部分兵力,为援军争取更多的时间。”司徒骏文深思熟虑后,缓缓道。
      李洪涛与理迪也参了战,李洪涛在前线当上了团长,而理迪本着耶稣爱世人的理念,进了军营当上了一名医卫兵,两人人前人模人样的,背地里一见面就是互损,就是不见得对方过得舒坦,非得要像幼儿一样,为着无聊事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耳赤。
      李洪涛道,“我率一团驻守南苑右侧方。”
      “我跟团。”理迪毫不在意地举手示意。
      李洪涛急了,“瞎闹呗你,肩不能抬腿不走跑的,好好待在你的医卫营抢救伤员!!”
      “哟,这么大口气,我不去谁给你包扎。”
      “你是盼不得我死吧!”
      “是啊,就是给你去收尸啊。”
      顾章重重锤砸在桌面,一个眼光扫视过去,两人当即闭了嘴,“听令下去,二团团长李洪涛守驻南苑右侧,以这座山头为据点,四团并改编七团残余部队驻守左侧,以溪河为据点,副军长司徒骏文带领九团和我驻守中部,剩余人等驻守在部队后方,随时听命!!”
      “是!!”众人敬礼沉声道。
      李洪涛跨出大门时,理迪擦身而过,只听到理迪道,“好好活着。”
      李洪涛咧嘴一笑,吹了声口哨,“记住了。”
      几个回合下来,日军便已摸清情况,当即改变战略,用高密度的弹炮攻击,以求速战速决。
      七月二十八日,日军集中步兵三个联队,炮兵一个联队,飞机二十多架,向南苑发起进攻,司徒骏文和顾章亲临前线指挥作战,在敌人猛烈的进攻下,我军伤亡过大,只好且战且退,战至中午,终因寡不敌众被日军四面包围,司徒骏文在指挥部队突围时壮烈殉国,时年四十五岁。
      与此同时,日军“中国驻屯军”司令广香月青下令向南的中国守军发起进攻。唐将军急令顾章率领所部及“学生兵”从南苑突围撤回北平。顾章指挥部队且战且退。,还是由于汉奸赵鹏的出卖,在行至大红门玉河桥时遭到日军伏击,顾章身受重伤,在之后的突围中,又遭到日军飞机轰炸,当场昏迷不醒。

      唐将军坐在枯木大椅上,看着前线发来的电报,司徒副军长牺牲,顾章重伤生死未卜。
      烟雾缭绕中,他更加苍老了,在风雨飘摇中,守卫国土的重任摞在残年老人身上,未免也太沉重了。
      他拨通电话,声音嘶哑得枯竭,“下令,”他顿了顿,疲惫不堪的眼皮沉重合上,“通告平津两城,守不住了,紧急疏散难民。”一句话说得断续,似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与勇气。

      不多时,昭告天下。
      外面战火连天,天津城中同样愁云惨雾,有权有势者趁早躲进日租界。剩下的,被迫拖儿带女逃离他乡。
      宝祥匆忙指挥抢拆机械设备,几年来,自赵鹏落网后,曹荣原先的企业合并在政府名下,而弘扬镖局在顺应潮流中,发展起了民生工业,生产纱布肥皂一类轻工业。
      在一片混乱不堪中,一位大爷冲了进来,揪着一个小伙计,扯开喉咙问道,“你家老板呢!!”
      小伙计转身甩开他就跑,匆忙运器械得连搭话的时间也没有。
      大爷急了,唾沫星子横飞,“你老板家的坟地都被人挖了,还管不管啊!!”
      旁人听及,闻言一愣,而那个小伙计也看出事况严重,马上拉起大爷往工场里跑。
      宝祥急得嘴里冒出火燎泡,一方面担心顾章得要命,一方面又为机械南迁而忧愁,据前方战报,不过二三日时间,城就破了,设备全部运走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了。
      他一早就安排好铁路火车,明天一早就得走,当下就要集全厂力量枪拆了。
      满脸皱纹头发全白的大爷,没了精气神,一看到宝祥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你家坟地被人挖了。”
      “什么!!!”宝祥瞬间懵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大爷知道宝祥一家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平日也没敢偷懒得罪,可谁又知道,今早一早起来巡巡山时,就发现他家一个坟地被挖了呢,兵荒马乱中,要是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给崩了,能找谁说去,大爷垂着胡子拉碴眼睛通红,不敢说话了。
      小伙计有眼色,提高声量,“他说,老板你家的一个坟地被挖了。”
      宝祥脑子混乱不堪,“是哪位。”
      “王少爷安康。”他支支吾吾的道,“真不关我事,一直还好好的,不知道今早就……”
      宝祥打断他,“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大爷瞪大眼睛道,“哦哦哦哦。”不追究他心有悻悻想。
      宝祥沉默几分钟,忽然抄起椅子狠狠摔在门窗上,巨大的轰鸣声吓得众人一跳,“山田助也,为什么就到死也不肯放过他!!!”

      相对外界的纷杂喧嚷与焦躁不安。
      一墙之隔的院宅,又是另一番景象,骄阳似火的向日葵,开得异常灿烂,一张张绽放的花就像一张张笑得招展是脸,充满阳光与生机,与天头的太阳相得映辉。
      罪灰祸首此时搂着一坛骨灰盒,神情恍惚,带着几分如痴似醉,轻轻擦拭,手法轻柔地似生怕惊扰亡魂,他将额头轻轻贴在盒上,“没人会把你抢走了。”
      一个伺女猫身躲在屏风后,冷眼监视一切。

      数日后,南苑陷落,唐将军紧急召开平津防务会议,遵照南京国民政府指示与秦德、冯安等将领移驻守保定。
      在日军重兵进攻南苑、丰台等地时,日本“中国驻屯军”司令官广香月青迅速抽调日军第二十师团的四个中队及关东军增援天津,并命令海军航空队对中国守军第二十九军第三十八师阵地进行轰炸,经过十五个小时的激战,第三十八师最终因伤亡过重,于七月三十日放弃天津。二十九日北平失守,三十日天津失守。

      赵鹏重新踏上天津城,大口呼吸着硝烟没退的空气,刺鼻,呛人,但他甘之如饴。
      满眼所到之处,一片疮痍,残垣断壁之下,尸横片野,血腥味腐臭味,招来苍蝇飞转。
      他抬眼看着衰败残破的顾家大宅,满心舒坦,他发疯地哈哈哈大笑,笑得狂咳不已,满脸通红中,阴戮的眼神凶光毕露。
      鉴于他在南苑一战中,提供情报,大大促进战争胜利,香月青思提拔他为参谋员,职位不高,但赵鹏看到了机遇,将来不久,终将取回一切失去的。
      他对着身旁的士兵,寒气森森道,“沿途全力拦截顾章家属,”他摸摸扭曲疤痕疙瘩的手指,补充道,“无论生死。”要顾章生不如死。他咬紧牙关狠狠一笑。

      南驶的火车上,挤满了人,稍稍不留神,站在窗台边上的人就会被推挤下去,臭熏熏的混合气味充斥在每个人的鼻息间,但麻木了,有些难民买不到火车票,强行拥挤上车,光是为争一席的火车位,早已争得头破血流。
      宝祥将工场伙计安排在另一节车厢,自己与家眷几人在一节车厢。
      顾喆捂着鼻子,闷闷不乐的,“叔叔,我们要去哪”
      “去上海。”
      顾贝把脑袋支在他大腿上,“爹呢?”
      宝祥牵强笑笑,“过几天就会跟我们汇合了。”其实他也不知道顾章现况如何,已经好几天与前线完全失去联系,他急得慌,但看着一车厢的妇幼,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唐诗诗垂着脑袋,蜷缩坐在一个角落里,宝祥叹了口气,拍拍顾贝的脑袋,示意她起身,然后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来,“唐小姐,要不喝点水,看你嘴唇干裂了。”
      宝祥没话找话说纯粹又怕她一人胡思乱想了,安慰的话语说了不知多少,连中医西医也看了一遍,唐诗诗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的怏怏不乐。
      张春茗是个过来人,也是苦涩的道,“这是心病了,心病还需心药医。”
      宝祥又是重重叹了口气。
      正绞尽脑汁地挑起个新话题时,火车后半段被炮弹击中,瞬间断裂,轰炸声惊天动地,车身摇晃得厉害,当即不少人猝不及防地摔出窗外,粉身碎骨,而车厢内也腌制腌菜一样,不少被挤压得骨架变形。一些老人小孩身体不结实,当即晕死过去。
      宝祥第一反应护住了顾喆顾贝两人,出了后背被撞得青紫一片,倒没伤着要害。
      顾贝吓得哭了,一张小脸刷白,顾喆把她摁在地上,躬身掩护她。
      炮弹还在攻击,火车车头被击中,铁轨炸断,一大批人纷纷逃串,宝祥拉起顾喆顾贝,扭头向着被吓破胆的张春茗,吼道,“张姐,赶紧拉起唐小姐,快逃啊,日军要追上了。”
      隔壁车厢的一伙计慌张找到宝祥道,“当家的,那些机械怎么办!”
      宝耳朵被炸开的炮弹轰得短暂失聪,混乱中,也概猜出他什么意思,几乎吼道,“别管了,人命关天,逃!!!”
      伙计见状,也从他身旁抱起了顾贝,从倾斜的窗户跳了出去,宝祥搂起顾喆,拼命往前冲,身后的一群伙计,也纷纷跳窗求生。
      日军士兵数量不多,充其量也不过百来人,但个个手握大枪,冲上来就是一顿麻木不仁的射杀,大批流民被击杀。
      剩下四处逃串的一些人,被他们老鹰抓小鸡一般,射着枪,发出嘲弄狂妄的笑声。

      火车行及此处,乃山峦重重,大家下意识地往山丛中逃跑,前面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分开跑,不要扎堆在一块啊!!”吼完,一声枪响将他从后背打了一大血窟隆,连哀嚎也没有,失重摔倒在地上,翻了几下滚,人就没了。
      可也没人敢停下来。
      时节骄阳似火,丛林茂密,宝祥担心将顾喆背在身后,恐会像那人一样,从背后挨一枪,他一刻也步不停,直接从后背将他搂到胸前。
      除却铁路轨道经过是一块小平原,背后是一座又一座延绵不绝的山峦,人群分散往里面逃跑躲藏,的确能最大限度地保命。
      宝祥搂着顾喆哪里的丛林越茂密,越往那里钻,跑了不知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四周静谧得只剩虫鸣鸟叫,夜色也悄然而至,夏日炎炎的,两人身上的衣服穿得不多,且也被枝桠刮得一道道口子。
      顾喆从小没见过这场面,之前为添麻烦,强忍着,现在危机稍稍缓和,他哑着嗓音带着哭腔地道,“叔,我后背,后背痛死了。”
      宝祥连忙将他趴伏在大腿上,之间衣服被划开大大一口子,血迹染红了裂缝。所幸扒开衣服细细瞧看也只是被沿途枝桠所划伤而已。
      宝祥紧张地问,“还有哪疼没。”又扒拉着他的手手腿腿瞧了一遍,确定没被枪打到才松了口气。
      夜色完全降临了。
      夜间山林气温下降,冷了不少,宝祥把外衣脱下来披在顾喆身上,寻了出背风的小坑窝,又弄来一些杂草枝桠盖在两人身上,作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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