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九世》齐氏孙泉

12、狼王托生

　　虞何晓得他大限将至，想想乔桓生前的种种挣扎，若是他还要再经历八世，倒是当真可怜。

　　虞何怜他这般命格，也就多些纵容。他一边要做善人，一边又要刻苦。虞何便在他身旁读书给他听。每每虞何读的口干舌燥，再去瞧项羽齐，他眯着双眼像是睡了，也不知有没有听。

　　马车又行驶了一路，找到了遇险标记的客栈。项羽齐下了马车鼓着腮帮子手舞足蹈的对那伙计比划了半晌，伙计瞧向虞何，虞何笑道：“我家公子要痰盂儿。”

　　伙计请来了痰盂儿，项羽齐抱着痰盂儿吐了半晌，只等着胃里头吐干净只剩下黄水了。

　　等着伙计搬走了痰盂儿，虞何还不忘给主子找回面子，帮着解释：“要说这橙子就当少吃，酸不溜秋的进了胃里怪不舒服的。”

　　项羽齐抬起泛红的眼睛瞧了虞何一眼，虞何还自诩机灵，手端着项羽齐的胳膊，架着他进了客栈。

　　订好了房间，项羽齐提不起力气念书，匆匆喝了碗瘦肉粥垫垫空空的胃，就坐在一楼大堂听着食客们闲聊天。

　　虞何给项羽齐倒上盏茶，眼瞧着项羽齐面色不好，怪心疼的，道：“小的去给您叫个郎中？少爷您身子骨弱，一连赶了两日的路，就算没病没灾的，也要吃些补药才是。”

　　“打生出来起，苦汤就没少吃。你且饶了我吧，一路赶过去也无须几日。等回来的时候，吃些药免得耽误科考，现在就免了。”项羽齐拿着茶杯瞧着里头的清亮黄绿的茶色，微无言，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热，只需两口，项羽齐头上便冒了虚汗。

　　虞何打袖子里掏出帕子给项羽齐擦一擦。虞何是神仙，耳聪目明的，屋子里谁说了什么话都能听个清楚。

　　“听说张大员外家有了弄璋之喜，想他夫人一孕十二个月，都说这是有了了不得的孩子。”角落里一个穿衣还带着补丁的男人正跟好友贴耳朵念叨。
　　“这种事儿还能传你耳朵里？怕是人家张夫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同伴笑道。

　　那男人生怕被小瞧了去，眉毛一横：“我说的能有假？张大员外一连六个丫头，就这么一个子孙根自然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他家名下的店铺所有人都报了喜给了赏银。昨儿我就是在米店里头听说的！不信你去扫听扫听？我还知道那孩子右脑门上有个生下来带着的弯月胎记！又是怀了十二个月的孩子，要不咋都说这孩子了不得！”

　　“真有此事？那还真了不得了。张大员外本就是这一带首富，这孩子若是养好了，以后怕是张家更了不得了。”

　　虞何耳朵一动，听见了月型胎记。胎记常见，可月型胎记少有。那妖界狼王先他一步下凡投胎，这刚降生的孩子倒是正贴合了时间。加上那月型胎记，虞何这心里头还真跟小猫儿抓似的，想去瞧瞧。

　　来了说书的先生，说了一段封神榜。项羽齐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这类书籍对他来说是杂书，自是听得新鲜。

　　虞何瞧他精神头够用，外面夕阳西下，还未黑透，便道：“爷您可有想吃的零嘴？小的去给爷备上。”

　　“枣糕。”项羽齐目光盯着说书先生，正是痴迷的时候。

　　“那爷您等着，小的卖去。”虞何站起身走出客栈。项羽齐瞧着虞何的背影，张嘴似乎想嘱咐什么。可瞧着虞何走的快，就没出声。

　　虞何走出去两条街，才找个人问问那张大员外家住何处。问清楚了，找个僻静的地方灵烟一闪缩地成寸进了张大员外的家。

　　此时此刻张大员外家张灯结彩跟过年似的，从主子到下人一个个无不是满脸的喜悦。都说越是能耐的人，怀胎时间就越长，比如哪吒，足足三年才出生。

　　加上额头又有月型胎记，种种迹象都仿佛说着此子不凡，也难怪他们这么欢喜。

　　虞何隐去身形飘了一会儿，进了上房有专门给小少爷准备的卧房，奶娘就坐在床边随时伺候着。

　　这孩子刚生出来两三日，可那小脸瞧着就跟满了月一般，一点褶皱都没有，是个软软的奶包子。

　　那右脑门上的弯月胎记乌黑的，很是明显。虞何一道金光打在孩子身上，瞬间被一团黑色打散了。这金光对普通人无害，纯粹是试探法术的。

　　这孩子还真是那追求月中嫦娥的勇士。虞何佩服他的真心一片，更佩服他的胆量勇气，可一点都不比自家撕玉帝龙袍的师弟差。

　　“敬你是条汉子。”虞何从袖中乾坤翻找了一会儿，摸出来一粒仙丹，只是简单的下品丹药，在仙界能被娃娃当弹珠玩。随手扔进娃娃嘴里，瞬间化作一道汁水融进孩子的肚子里。

　　转世以后，无论是谁平常跟常人也是一个样，除非是死了，魂归本位方能复原。虞何的这粒仙丹是强身健体的小玩意，对于凡人来讲，是难得的好东西。

　　“帮你到这了，能不能抱得美人归瞧你造化了。追求太阴星君，怎能少的了一身的钢筋铁骨。我说的对吧，狼王殿下。”虞何手中玉竹萧挽了个花，飘身而去。

　　虞何不过是一时调皮，哪里来得及想什么后果。

　　天边最后的霞光被一点点收回，虞何这才想起忘记买枣糕了。忙再度幻化成小毯子上街去买。只是这时辰了，摊子都收干净了。街头巷尾零星两家馄饨饺子摊，哪里还有点心小吃的影子。

　　想想项羽齐那惨白的小脸，好容易有个想吃的，虞何还真舍不得让他失望。嗅着味道找了一家卖枣糕的，敲门里头半带怒气的说明日赶早。

　　想他堂堂清灵圣君，亲自下凡买个枣糕还被人嫌弃。虞何散去肉身穿墙过屋，直到了后厨房瞧见些今日剩下的枣糕，拿起来一块直接往锅里扔了块碎银子，连包也未包，手抓着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天黑透了，先生说书也接近了尾声。虞何进来，正听见那先生说龟灵圣母被蚊子吸干了血而死，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眼神怪异的瞧瞧那先生，心里头还颇有师弟孝心的给可怜四姐点个香。

　　大堂里没瞧见项羽齐，虞何只道是去歇下了吗，刚要上楼，便被店中伙计叫住了。

　　“你是不是跟着个年轻的主子？”伙计问。

　　虞何点头：“是个文弱书生。”
　　“哎呦我的爷您总算回来了。快上楼瞧瞧吧！你家主子昏过去了。此时刚找来郎中问诊，您快些去看看吧。”伙计引着他上楼，瞧着比虞何心急。

　　也不怪他，这人在店里头出事，若是真有个好歹，就算虞何不找他们家麻烦，最近的生意也耽搁了。

　　虞何进了房间，随手将手里的枣糕放在一个还未倒茶的茶碗里。一个白须郎中正在给项羽齐号脉，抬眼瞧见虞何，收回手道：“最近可是给你家公子吃了什么？”

　　虞何如实道：“早儿用了两碗面条，中午时分爷恶心的厉害什么都没吃，一直到现在，我才买两块点心回来。”

　　那郎中皱皱眉，又道：“那喝了什么？”

　　虞何想想自己记得的：“也就是进这客栈喝了盏茶。”
　　“绿茶是吧。”

　　虞何点头。那郎中点头明了，点头道：“你家公子是先天的体弱，娘胎里带出来的气血两虚，本就见不得寒凉，绿茶又是个下火的，这一日腹中无物，这么一盏茶下去，也难怪会晕厥。我开个方子喝两副，往后一日三餐不能少，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调养个十天半日就好了。”

　　言罢郎中持笔开方子，虞何瞧一瞧，多半都没见过。想他在仙界混了许久，见的都是世所罕见的灵珠仙草，凡间的这些，自是叫不出名字的。

　　虞何从袖中乾坤掏出块银子递过去，让他尽管抓药便是。

　　开了药，伙计熬好了送上来。虞何看着那漆黑的药汤，都替项羽齐觉得苦得慌。

　　这位爷还睡着，虞何没耐心等他醒来。一道金光朝他脑门上，顿时让他天灵通透，百骸清爽。项羽齐猛然瞪开眼睛，又对上虞何笑嘻嘻的脸。

　　“小毯子？”
　　“爷您可算醒了，好叫小的担心。您还说不肯吃药呢，瞧瞧，现在药汤子找来了。乖，咱吃了药，还有枣糕吃。”

　　一勺药送到项羽齐唇边，项羽齐是习惯喝药的，张嘴喝进去，眉毛皱在一起。

　　“很苦？”虞何没喝过这个，当初见乔桓喝药的时候，都是一饮而尽的，这项羽齐喝着倒是像上刑。

　　虞何尝了一口汤药，入口那一刻蔓延唇舌的每一个角落，难以言喻的那种苦。

　　虞何将勺子扔进碗里，袖子挡一下嘴唇，皱眉道：“还真苦。”

　　看看这小半碗的药，瞧着是不多，可喝着够折磨人。又拿起勺送项羽齐唇边一口药：“良药苦口吧，爷若想快些好起来，就少不了吃这份苦。”

　　项羽齐看看勺子，再看看虞何，目光有些奇怪。

　　总觉得这货是个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