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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且慢 ...


  •   路珞瑜收到老夫人的话,立即反应过来事情多半是泄露了,她先打发了来叫她的丫鬟,想着先去知会崔莺莺一声,好让她有个准备。

      崔莺莺正等着红娘回来报信,看看张生有什么话和她说,结果红娘沉着脸进来,让她心中一跳。

      “小姐,夫人叫我马上过去,着我问话,该是问你的事。”

      莺莺吓得面无人色,“姐姐,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会打死我的。你可千万不能说漏……”

      路珞瑜摇摇头:“既然夫人叫我去,便是知晓了这桩事,毕竟这西厢不止我们主仆二人居住,整个崔家家眷都在,你每晚都去,夜夜丑时方回……”

      莺莺小姐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路珞瑜知道这是剧情发展关键的一环,两人你侬我侬,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崔莺莺被崔母强行带走,哪怕不能嫁给郑尚书的儿子,也不可能嫁给白身的张君瑞。不如早些让张生从温柔乡中警醒,按照原有的剧情,身负主角光环的张生会高中今年的大试,蟾宫折桂夺得状元,回到河中府做府尹。

      莺莺害怕得六神无主,“红娘姐姐,娘亲叫我去么?”

      路珞瑜开解她:“小姐不要乱了心神。你且告诉我,你委身于张君瑞,可是自愿?”

      “莺莺此生,非张郞不嫁。如果母亲逼迫我,唯有以死谢之。”说到张生,崔莺莺又有了勇气。

      “你可愿学新寡文君,同张君瑞悄悄归去西洛,隐居一生,或是当垆卖酒,或是替人浆衣?”路珞瑜抛出第二个问题。

      刚才还视死如归、非君不嫁的崔小姐,面对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开始犹豫不决。崔家家道中落,毕竟是一朝相国,从小优渥的生活让她从没考虑过这些,沉默许久方才回答:“只要他不弃我,我愿意。”

      路珞瑜轻笑一声,摇摇头道:“我先过去回话,你不必担心,这件事老夫人占不到理,只是张君瑞恐怕要和你暂时分开,能不能重聚还得看他自己。”

      崔莺莺深深一礼,没有再说话。

      两人从小生活在一起,情同姐妹,她觉得红娘的举止和以前那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丫头完全不一样,无论如何,红娘是为了自己才做出这么多事。

      崔家一行人税居的西厢虽是在寺中,和崔家在河中的一处别业差不多。

      路珞瑜过去时,崔母高坐在正厅中,面无表情。两个丫鬟站在外边守着,路珞瑜越过门槛,与郑氏对望一眼,选择低下头。

      “小贱人,为什么不跪下!你知罪么?”

      路珞瑜看着怒容初现的崔母,稍作思考,跪了下来。

      她双手交替在膝前,抬起头看着半白头发一丝不苟盘起来的崔母,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用她最锐利的目光看着下边跪着的小丫鬟。

      “红娘不知罪。”她现在扮演的是红娘的角色。

      崔母点点头,怒极反笑:“红娘,你来我崔家多少年了?”

      路珞瑜给这问题问住了,努力搜寻原有的记忆,硬是没想起来,张口想回答,嗫嚅着说不上来。

      崔母以为她是害怕了,自顾自道:“你九岁时被你爹卖入崔家,长莺莺一岁,我想着莺莺没个伴,便从小让你跟着她。如今十年有余,你平日里颇为伶俐,我素知你牙尖口快,不过这小聪明休要对我使,莺莺不知事,你偏要为她遮掩么?犹自口强,照实说了,我饶了你;若不实说呵,我直打死你这个贱人!”

      路珞瑜看着她,轻轻颔首。

      “我且问你,谁着你半夜和小姐去花园来?两个未出阁的女子,信宿夜出,是何道理?”

      说到后边,老夫人几乎是一字一顿。

      “我们去烧香。”

      “欢郎可不是如此说的。”

      路珞瑜撇撇嘴,原来是这个小家伙打的报告,既然无法抵赖,只能照实说了。

      “晚上小姐停了针线,听说那张生病得厉害。夫人为他们订下兄妹之礼,小姐心中难安,便叫我去他书房问候。”

      “问候?那张生说了什么?”

      “他说‘老夫人事已休,将恩变为仇,着小生半途喜做忧’;他道‘红娘你且先行,我与妹妹仔细商量’。”

      郑氏听她说出这句话,坐不住站起身来:“莺莺是个女孩儿家,如何叫她落后?”

      珞瑜道:“还能做什么?我也以为是治病问候,谁承望成了燕侣莺俦。他们俩如今快一个月,夜夜一处,该做的全做了。老夫人何必再一一问缘由?”

      郑氏听她如此说,都快气炸了:“你这小贱人不看着莺莺,助她做出如此丑事,今日老身饶不得你!”

      说着颤抖着要抽她,始终是年纪大了,路珞瑜轻轻一偏,老夫人一巴掌打到空处,差点没摔倒。珞瑜赶紧起来扶着她,老人家一阵气急,连着咳嗽数声,把这冒牌红娘吓到了——如果自己气死了崔莺莺老娘,那可怎么收场?

      “夫人您消消气,快坐下,不值得动气。”

      老人家像个孩子似的和她置气,不要她扶。

      缓了半分钟,老夫人气顺了,更加生气:“小贱人,老身打你你还敢躲?过来站着,不许动一步!”

      这是要她凑上脸讨打了。

      路珞瑜虽然敬业,毕竟不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加上这戏太逼真,和唾面自干不是一个量级,是真的打。

      她磨磨蹭蹭过去站着,不忍拂了老人心意。

      崔母反手又是一掌,路珞瑜本想硬接,掌影一闪,她眼睛一眨,一偏头又躲过去了。

      老夫人好气好气。

      “青萍,拿我的拐杖过来!结绿,你按住这小贱人。”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躬身进来。

      这是要玩大的了。珞瑜眉毛一挑,郑氏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打死她都有可能,姑娘寻思着要不要暂避锋芒,房门已经关上了。

      “红娘姐。”名叫结绿的小丫鬟怯怯地看着她。

      老夫人等着拐杖,房门嘎吱一声,一个锡杖先探头进来。路珞瑜吓了一大跳,红娘和那个叫青萍的丫鬟有仇么?叫你拿拐杖你从哪里扛来一根和尚用的锡杖?

      然而进来的是一枚光头。

      青萍委屈地跟在他后头,“夫人,我拦不住他。”

      惠明法师握着好大一根锡杖,按照他的等级不该配有这么高级的禅杖,肯定是从哪里顺来的。

      “且慢!”

      他说。

      “夫人,我神行太保卓刀泉愿意硬接你三掌,可否饶了红娘姑娘?”

      中二之魂熊熊燃烧啊,卓刀泉差点没叫出师太。

      老夫人如何想得到还有这一出?气得直哆嗦,偏偏面对这等莽夫没法和他讲道理。于是把气撒到红娘身上,打是不敢打了——

      “我道你个小贱人这般嘴硬,原是不知廉耻,早和人搭上,带坏了我儿莺莺!”

      路珞瑜看着赶来救驾的猪队友,又气又好笑,旁若无人地嗔道:“你来做什么?还嫌不够混乱?”

      郑氏也和他说话,尽量保持克制:“惠明和尚,我崔家家事与你何干?你突然闯入我崔家女眷居住的内宅,意欲何为?说不清老身今天要告到法本主持那里,开除你的佛籍!”

      卓刀泉刚才还扮演张无忌,下一刻换了一副没皮没脸的表情:“老夫人这话就见外了,和尚我没有佛籍。我不是和红娘有婚约么,红娘没有双亲,到时候还得夫人做主,小婿算是你崔家人,听闻这边吵嚷,想是那孙飞虎余孽上门寻事,特来保护夫人。”

      郑氏被他怼得面容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尤其这无赖特意提了一句孙飞虎,言下之意就是提醒老夫人再有权势,面对不要命的歹人仍旧束手无策——没错,正是在下。

      路珞瑜脸绷不住,选择站在郑氏这边:“疯和尚滚出去!胡言乱语,有你何事?”

      惠明和尚立马怂了,赔笑作揖往外走,“那小僧就在外院护持老夫人平安,打扰了、打扰了……”

      锡杖哐啷一声,撞在门楣上,和尚赶紧调整位置,出去还贴心地关上门。

      被他一搅和,郑氏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怒气值一个大招都没成功放出来,路珞瑜见好就收,卖个乖伏地认错。

      “事已如此,小姐和那张生情意相投,夫人得好休便休,何必苦追求,常言道女大不中留。”

      郑氏坐在椅子上,侧着身子,余怒未消,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骂道:“这事情都是你个小贱人惹的!”

      “夫人说错了,不是怪我红娘,也不是怪张生、小姐,实是夫人之过。”

      “你这贱人倒反咬我一口,怎么是我的过?”

      “都怪夫人言而无信,那日当着僧众的面答应下把小姐许给退兵之人,后来夫人嫌弃张生无权无势,有意赖婚,叫小姐叫他哥哥。既然夫人不肯玉成其事,只合给他一些盘缠金帛,打发他上京去。不该留他在寺中住下,使得怨女旷夫,早晚相窥视。现在木已成舟,老夫人不平息此事,一来辱没相国;二来那张生如果异日名重天下,问起我崔家恩将仇报之事,反而要受辱。即便告到官司,也是夫人治家不严。红娘不敢自专,乞望夫人莫如恕其小过,成就大事。干脆成全他们,便可洗去污点。”

      郑氏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思忖良久,终是无奈地叹口气,红娘所说的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罢了,红娘你去把莺莺和那张生一并找来。”

      老人家闭着眼,背靠在椅子上,心中疲累。她为崔家尽心尽力,老之将至,女儿不肖,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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