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依痕

10、第十章

　　临熙觉得他根本没抓住重点，还待再说，就觉着裴然突然一个激灵，然后握住了他的胳膊。
　　“我…临熙，我得告诉你个事儿…”
　　临熙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一直挺奇怪的，就是那个…导演系毕设也得拍片儿，可却没人来找你。”
　　这事儿是挺奇怪的，临熙虽然不受孙教授喜欢，但在表演系本科班里还是很出名的，一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二是因为他成绩还不错。导演系教学楼离表演系很近，那一级学导演的基本都知道表演本有个叫临熙的，条件很好，但老被孙教授diss，可是到拉人拍片的时候，却没有一个来找他的。
　　“是因为我，我和导演本的邵一群有点矛盾，就是…没处理好，你和我走得挺近的，就被牵连了，本来想找你的都被邵一群吓走了。”裴然主动承认错误，“都怪我，你要是和导演本的合作了，这次毕设就肯定能过了……”
　　裴然说了假话。
　　其实事情本是因临熙而起的。他生的出挑，又家境贫寒，邵一群对他颇有些旁的心思，觉得他是那种给钱就能任人摆弄的下贱货色，偏偏临熙因为打工太忙，城南城北的到处跑，姓邵的一直没找住机会下手，就垂涎他直到毕设。那天裴然想去找临熙说说合租房子的事儿，正好碰见邵一群从导演楼上下来，正和身边的狗腿子说着话，“过几天给那个临熙打电话约出来”“给他点钱”“出了学校就好说了”等等，大庭广众之下点名道姓，似乎临熙真和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裴然把临熙当成是易碎的瓷娃娃，小心爱护还来不及，又如何受得住旁人这般诋毁败坏？拉过邵一群就是一拳，就这样打了起来。好在临近毕业，老师们只想息事宁人，才没有闹大。
　　临熙本来还有点生气，看他一副愧疚的不行的模样，气也散了：“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也许是老天看我还欠几分功夫，就得再上一年学也说不定。不过，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裴然一下子有了精神，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不等他说完就探头亲了他一下。
　　“之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趁还没开学的时候，就出去打工赚钱，他去杂志社应聘了摄影师，我还是回甜品店继续工作，每天下班都是他做饭洗碗做家务，什么都不用我碰，就让我在房间里对着穿衣镜练表演。”
　　“每天吗？”叶之澜有点吃惊。
　　“对，每天。”临熙忍不住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他一开始厨艺不太好，后来做的多了，就很好吃，我记得那段时间我天天做瘦身瑜伽还胖了3斤。”
　　临熙开学后，本想继续打工，却被裴然拒绝了。按他的意思，临熙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其他的事一概不必操心。
　　杂志社给摄影师的薪酬还算大方，裴然偶尔还会去临熙工作过的甜品店做做兼职，一来二去，两个人日子还算宽裕。
　　只是这样一来，裴然身上的担子便重了许多，临熙心疼的紧，却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搬出镜子给自己排戏。他是很容易沉浸其中的性子，常常觉不出渴饥，一练就要一个钟头，每当这个时候，裴然就会捧着果盘上来，趁着他不说台词的时候把一粒葡萄塞他嘴里，以对戏为由，喂他吃下一整串葡萄。
　　这样的生活清贫却圆满，临熙就像是晒饱了太阳的猫咪，软成了一团毛线。他的眼睛里不再是一片空芒的孤独与冷漠，而是亮亮的暖光与盈盈的笑意。
　　不管是裴然带着他一起去超市买菜也好，去博物馆看文物也好，他都是笑眯眯的，仿佛快活的不得了。
　　裴然越来越喜欢捏捏他的鼻尖，笑着说他傻乎乎，他也不恼，只是伸出手把裴然的手指包起来，一晃一晃地往前走。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天。
　　裴然要回家过年了。
　　临走前，裴然忍不住说：“不然你和我一起走吧，就说你和我是同学，家人有事不在，我爸妈不会怀疑的。”
　　临熙坚定的摇了摇头：“你毕业这么久都没回家，伯父伯母肯定很想你，你回去好好陪陪他们，不用担心我，反正你半个月就回来了。”
　　裴然最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飞机起飞后，临熙在机场站了半个钟头。
　　他总是这样，明明恨不得和裴然天天在一起，却一次又一次的口是心非。
　　因为他不敢，他是半途出现的鬼怪，不敢打扰属于裴然的烟火人间。
　　可是，热闹后的寂寞太难熬了。
　　临熙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待着，每天按时吃饭运动，晚上就开始想象裴然家里的样子：慈爱的母亲，有些严厉但总忍不住唠叨的父亲，还有其他和蔼的亲戚邻居，每个人都会笑着迎接他，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一点，说不定还会包个大红包……
　　裴然的父母一定也是很优秀的人，他们一定很爱很爱裴然。
　　然后就失眠了。
　　等到裴然过年回来一看，临熙被他养出来的肉全都不翼而飞了，甚至比刚遇见他时还瘦。
　　“后来他再也没回过家，等到我终于毕业，国庆节假期他才回去了一趟，那段时间他妈妈基本上每天都打电话给他，要他好好吃饭。”
　　临熙一边回忆一边心疼，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那之后呢，你们俩就一直在一起，也没闹过别扭？”
　　“没有，他是那种特别好的人，开朗活泼，不管在哪里都能过得有意思，最辛苦的那段时间他除了给杂志拍照以外还去做了兼职，然后回家还要照顾我，但是他每天都笑眯眯的，还跟我说生活充实一点挺好的。”临熙又忍不住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如今却是苦尽甘来了，是不是？”叶之澜笑着接了一句。
　　“对。”临熙笑起来，“不过也还是太忙了。”
　　“所以这枚戒指是……”
　　“订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