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洪荒》西西惟亚

15、第十四章 九层迷障之第二层

　　依旧是那条冰冷的河底，紫衣尊神用着同样的路数找寻着这第三层的出口。想着那几条已经打腻了的水蛟，东华委实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不多时，前方果真又出现了个水龙卷。他朝着那处飞去，靠近一看才发现看门的竟不止一条。说得准确点，这一整柱的水龙卷其实便是无数条水蛟绞在一起。若是让衣袖中的那头小狐狸瞧见这个场面，不知她是会吓哭还是直接吓晕。想到这处，东华勾了嘴角，遂将衣袖扎得更紧了些。他已将天罡罩取回，这么多滑腻腻的水蛟，他可不想被随便哪一条咬上一口。
　　手执苍何便迎了上去，鲜血渐渐染红了周围的河水，一条又一条的残肢落入了河床。河底的淤泥扬起，浊了河水，将这条山河搅得浑浊不堪。衣袖轻挥，拢了幻术的出口便在眼前现了原貌。紫衣尊神提剑而入，银色长发滴血未沾，紫色长袍分毫未湿。他从出口而出，便见了迎面扑来的无数血盆大口。天罡罩瞬间撑起护体仙障，为东华抵挡了第一波猛烈的攻击。苍何以极快的速度挥出细碎的剑气，形成了一片寒光，将眼前的敌人撕得粉碎。满地狼藉，前方还密密麻麻蠕动着数不清的长蛇。这一层，委实比他预料得还要艰难些。幸亏他在第三层已是摸清了这九层迷障真正的路数，也休整了三日，否则一上来便要面对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的确让他有些疲于防守。这一层，凤九是绝对不能出来的。他必须速战速决带她离开此处。持苍何的手紧了一紧，虽说要斩了数量如此多的蛇有些麻烦，这十几日与这类他最讨厌的生物打架也着实叫他心烦。但无论如何，头顶那颗灾星还悬着，且还要悬上个十多日，这一架即便他不想打也得打。衣袖中又传来了动静，东华听得她觉着闷，想出来透口气。若是在其他层，倒也无妨。放她出来遛上一遛，权且当是散步。但这一层若是将她放出来，估计眨几下眼的功夫，便就连根狐狸毛都找不回来了。
　　“外头一地的蛇，你还要出来？”
　　袖子里顿时安静了。
　　“你乖些，待本君收拾完这一地的麻烦就带你去顶层放放风。”
　　凤九立刻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的小臂。方才她在他的衣袖中已经被甩得像头疯狐狸，这还没喘上气，东华便告诉她又要接着打架。于是凤九抓得更紧了，被甩来甩去的日子真是不大好过，只希望别把昨儿夜里吃的那些鱼和红薯吐出来。
　　“你敢吐试试！”
　　凤九已经不能腾出只爪子来拍自己的脑门了。她扒拉在东华的手臂上，长长的狐尾绕了两圈半。随后，东华便带着她又开始挥舞。凤九庆幸他没有将她放在右边的袖子里，否则以东华挥苍何的速度，她铁定就要被甩得元神再次出窍。虽是在东华左边的袖子里，但日子也没好过多少。才不一会儿的功夫，凤九就觉得自己快抓不住了。身上出了汗，爪子上的肉垫也湿哒哒的，于是她要抓紧东华的胳膊就得更费些力气了。此时，她真是无比感谢剑术师傅曾经叫她扎了一年的马步，虽然手脚已是酸胀得不得了，但她居然依旧还抓得住。缠着东华胳膊的尾巴紧了紧，凤九不敢有丝毫松懈，唯恐一个不留神便失了手没了固定点。
　　“松一松你的尾巴，勒得本君手麻！”
　　凤九一怔，赶紧松了尾巴。这一松，腿上的力道没控制好，竟也一并松了。一声尖叫，凤九的半个身子瞬间便被甩了出去。左右甩了好几下，凤九便就有些迷糊了。于是手上的力道也失了控，待她闻到锈味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望着东华腥红了一片的衣袖，凤九不知所措。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紫衣尊神稳了稳左手，“抓紧点，再掉下来本君可就不管你了!”
　　凤九有些犹豫。
　　“还不抓紧！”
　　她咬了咬牙，手脚并用地又把东华的胳膊抱了个严实。甩着甩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晕晕乎乎之际，腿上突然一阵刺痛。凤九遂觉得身子有些轻飘，爪子也渐渐使不上力道。神思慢慢混沌了起来，不多久，她便没了知觉。
　　东华察觉到凤九从他的手臂上掉了下来，遂也觉得不对劲。可奈何现在四面都是蛇阵，实在没有办法停下来查看她。心里焦急，苍何劈出的力道便也更狠了几分。招招剑式凌厉，血肉残肢横飞。两天一夜激战过后，东华终是扫了数不清的蛇来到了蛇阵的中心。那处盘着条巨蟒，竟是比他的身子还要宽上一倍有余。凤九已在他的衣袖中没有动静多时，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东华不敢耽搁，即刻向看门蟒发动袭击。这条蟒实在是长得大，光个蛇头就有半丈宽，若是被它随便咬着哪处，那定是进了它的肚子捞都捞不回来的结果。紫衣尊神欲绕至它的侧身，未料这巨蟒虽然身子挺大，倒也是灵活得很。他们对峙了一个多时辰，东华依旧躲不开他的蛇头。比苍何还要粗上几倍的黑色信子吐着，看得东华一阵厌恶。这样拖下去委实不是办法，袖中凤九的状况还不明，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思忖间，巨蟒突袭，紫衣尊神一个闪身堪堪躲过。巨蟒遂回过头张开大嘴逐他而来。东华连退了好几步，一跃而起飞至半空。那条巨蟒也紧随其后，欲将他吞入腹中。瞧这情形，硬扛倒也不是没有胜算。但若是如此，便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间。想着袖中的凤九，东华咬了咬牙。他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巨蟒遂将他一口吞下。
　　有天罡罩罩着，东华自是不怕这巨蟒体内的酸液，只是这处的味儿实在叫人作呕。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出了第四层就给凤九洗澡。想到这处，他拍了拍袖底，里头依旧没有动静。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闻得震耳的心跳声。他需要耐心地等一等，此时还没到苍何撒欢的时候。心跳声越来越嚣张，紫衣尊神握紧了手中的神剑，计算着时间点。突然，寒光一闪，头顶血流如柱，暗无天日的世界开始地动天摇。数道寒光接连从周身散开，划破黑暗。光明撒了进来，剑气破开重重阻隔。紫衣尊神从中而出，稳稳立在断了七寸的巨蟒身侧。皮开肉绽的残肢上，崩流着鲜血的心脏慢慢停止了跳动。紫色的身影一跃，遂跨过了出口。
　　东华化了仙障，将未知的危险隔绝在外。他即刻解开衣袖，凤九从里头滑了出来。她的腿上有血迹，东华拨开她的毛发，便见了底下的两个牙印。心头一紧，他赶忙从墟鼎里取了颗清毒丹塞进了她的嘴里。探了探她的心脉，虽有些紊乱，但暂时无碍性命。东华将她幻回人形，随即扶她坐起给她渡气，并分出些自身的仙泽来护她的心脉。他将她抱到水流边，掀起她的裙摆替她清洗伤口。凤九嘤嘤哼了几声，似是觉得疼。许是因为毒液的关系，她全身冰凉，止不住地抽搐。东华脱了袍子，将她裹了个严实，遂紧搂怀中助她挺过这最难受的几个时辰。
　　这一夜，凤九过得异常痛苦。她出了好几身汗，湿透了里外的三层衣裳。东华给她喂了几次水以免她虚脱，可她却全都吐了出来。她一直昏昏沉沉不清醒，说了好些个胡话。东华搂着她，生疏地安慰着。
　　“东华……”
　　“本君在，不怕。”
　　“我疼……”
　　凤九皱着眉头，连额间的凤羽花都暗淡了下来。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她喘了几口气，眼泪顺着紧闭的双目落了下来。
　　“帝君生，凤九便生。帝君死，凤九也绝不独活……”
　　紫衣尊神身形顿了顿。
　　“你不理我，是否是在介怀我与元贞之间的事情……我和他真的没有任何私情……”
　　“倘若今日你我死在这里，老天总管不了了……”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紫衣尊神又紧了紧臂弯，“没有那个帝君，你也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