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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亲爱的,别着急:你要谨,记在心 ...

  •   我是被庞弗雷夫人的呼唤声吵醒的,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絮絮叨叨和气急败坏,令我不是很想睁眼去面对她,毕竟我在昨天才经历了乌姆里奇的洗礼,现在头痛欲裂。

      真正惊醒我的是在我背上不停动来动去,硬邦邦的手臂,还有耳边传来的不情愿的轻哼,烦躁的咂舌。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大事不妙,看起来……也大事不妙。

      我竟然和德拉科躺在一张病床上!我的老天爷!

      我一骨碌爬起来,动作过于迅猛,牵动着头又有些晕晕的。

      德拉科在迷蒙中睁开眼,布满水雾的眼灰扑扑地眯缝着下意识看向自己怀里,愣了一下,在庞弗雷夫人忍无可忍的怒吼中迅速瞪大了眼,狼狈不堪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像犯错的小孩似的站在病床的另一边。

      鬼使神差般我们四目相对,又都迅速地移开视线。

      我想到刚刚自己窝在脱掉长袍、只穿着白色衬衣的德拉科的怀里,我也只是穿着庞弗雷夫人给我换上的病号服这么一层衣服而已……啊啊啊啊啊我的老天爷啊你杀了我吧!这下庞弗雷夫人会怎么看我们两个啊!

      我觉得我脸上有火在烧。特别是当听见庞弗雷夫人骂骂咧咧地轰走德拉科,叫他快去上课的时候说的那句,“今晚你给我滚回自己宿舍去,这不是情侣小旅馆,没轻没重的像什么话”,我清楚地看到德拉科落荒而逃的背影踉跄了两步差点滑倒。

      作为一个超级容易脸红,且每次都会从头红到脖子根的女孩,我不用猜就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窘迫多狼狈。要不是得配合庞弗雷夫人的检查,我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紧闭双眼,可现在我只能蒙住半张脸,而鼻子所呼吸到的,还有被子里属于德拉科身上香水的味道。他喷那么多香水干什么啊啊!天呐!

      庞弗雷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告诉我才二年级,年纪尚轻要注意分寸。我已经尽可能鼓起勇气吐出一整句完整的话了,但她的眼神仍然暧昧,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这让我怎么休息!我还能再怎么休息!

      我欲哭无泪地在病床上躺尸了一整天。期间斯普劳特教授趁着没课空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过来探病过,无论假期还是学期我日日夜夜都在她身边,感情已经很亲近了,她哭得就好像是血亲受伤一样难受,这令我内心也感觉很愧疚。

      后来麦格教授也来了一趟,隐晦委婉地告诉我,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因为乌姆里奇的后台我们谁也动不了,包括刚刚被撤了校董会、国际魔法协会等种种首席头衔的邓布利多校长。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德拉科提及那个女人会吐出那样轻蔑的侮辱,那是一个真正的恶魔。那东西……她的咒语还有那杯酒,比不可饶恕的黑魔法还要可怕。不似夺魂咒,它不剥夺我的意志,我很清醒地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能感受到违背本心的剧痛,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吐出谎言,现在光是想想,都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然而未来,我也只能继续忍受下去,忍受她不知何时何地用何种方法进行的打击报复。毕竟她是痛恨麻瓜的,也是痛恨真实的,而我,两者兼具。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麦格教授让我好好休息,说邓布利多校长最近很忙,顾不上学校的事情,之后如果有空,也会找我单独谈谈这件事的。说完,她便和斯普劳特教授一前一后离开了。

      我的头痛时好时坏,要不是庞弗雷夫人以她的专业程度做担保,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痴呆傻了。来看我的纳威也很为此而紧张,询问病情时目眦欲裂,似在隐忍痛苦,我知道他想到了伤心事,可我也只能在有外人在的场合沉默地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汉娜拖着厄尼还有同学院里其他几个在之前找我茬的同学来探病,有男有女,有高年级也有低年级,包括她自己都跟我道歉,解释了当时的情绪不好。面临考试,她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我根本就没生汉娜的气,她又没对我做什么。

      至于厄尼……不用别人说,诚心认错是他的专长,他给我郑重鞠躬道歉,为他昨天给我带来的伤害道歉。他说如果我对他的道歉诚意不满意,等我出院还可以当着全校师生面再来一次。

      他的话让我想到上学期临放假前他对污蔑哈利抢夺荣誉一事的郑重道歉,那可真是太大太郑重了,有科罗拉多大峡谷那么大(It was a grand apology, like the Grand Canyon.),简直吓死个人。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哈利当时的表情又无奈又好笑了,就好像那并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峡谷式的场面似的。于是,我连忙摆摆手,学着当时哈利的模样说已经原谅他了并不介意,厄尼的表情这才释然豁亮开来。他感激地笑着,抱了抱我,不断地说着谢谢。

      我的这些同学们真是一群好懂的人,情绪好恶都在脸上,叫人怎么真正恨得起来?我笑着摇摇头,没太往心里去。我反而挺高兴的,因为德拉科而丢失的我的好人缘,好像又因为塞德里克而回来了。

      我翻开床头摆着的塞德里克的相册——那是用我从丽塔·斯基特手中抢来的胶卷冲洗整理来的,其中也有老迪戈里先生送给我作纪念的,很厚很厚。我一页页翻着,他一页页地出现,一页页地冲我灿然微笑,我望着他开朗迷人意气风发的模样也不禁笑了。

      塞德这个人永远都是在为别人着想,即使已经离开我们了,还是在帮助着我和其他赫奇帕奇,帮我们度过信任的难关,帮我重新站起来。

      “对不起塞德里克,昨天我说了很多谎话,但我不是真心的,你知道的,对不对?我心里永远是向着你的,没人可以侮辱你。”我红着眼,忍住泪水,轻声对他说。

      在校门口拿着O.W.L合格证书开心得像个小孩的塞德里克眨眨眼,冲我笑得更灿烂了。

      我迅速合上相册,防止失控的眼泪砸下来弄脏了他的脸。

      如果有什么是乌姆里奇昨天的教育谈话让我真正意识到的,那应该是,我打心里根本就没接受塞德里克的死亡。

      我几乎不敢想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对我来说亲如手足,等同家人。

      而在他过世后的两个月,也就是八月末,我的寄养证明确实也发放了下来,真是太悲伤了,受到他和他的家人还有其他赫奇帕奇的关照,我好不容易又有家了,可是塞德里克他没有家了,他变成一个人了。如果不是他救我一命我早就死了,可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他,我发过誓只要他需要我我什么都会去做的,我发过誓的。

      我捂住脸,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要是他还活着就好了,要是他还在就好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再一次听见他的声息。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交换吗?】

      不知道痛哭了多久,九月初的晚风带着残存的湿热,将清澈如泉的男声送至耳畔。我不由得怔愣,抬起泪眼,四下张望着周围,空无一人。

      【你这么快就忘记我的声音了吗,看来你的记性比我还要差劲,温迪。】

      一字一句敲在我心,震碎了我残存的理智,特别是我祖母的名字,那简直是不能容忍的冒犯。

      “你竟敢直呼她的名字!你也配!而且,我不想再复述了——我不是温迪!”我声嘶力竭的喊叫带着哭腔,“你竟敢……竟敢再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每次他都在我最脆弱最孤苦无依的时候出现……这个魔鬼,他贪婪地吸食着这个房间中所有的暗影,幻化成熟悉的少年的模样,从窗棂缝隙之间跻身而入,轻飘飘地浮于半空中,俯视着床榻上的我,猩红色的空洞可怖的眼一如既往没有感情。正如他一样,一如既往,胆小懦弱,不敢以真身示人。

      我抹了把眼泪,冷冷地瞪着他。

      “你来做什么?”我扯出一丝冷笑,“神秘人已经回来了,冒着生命危险到处闲晃,看来是真的不怕死。”

      他没有像上次见面那样对我的无礼和讥讽做出剧烈反应,而是静静地,用那双空洞的眼盯着我。我看不清他模糊的神情,他似乎也不想要多说什么,只是这么静静地凝望着我。但我多少猜到他在做什么了,他多半是在透过我这张和祖母八分像的脸去缅怀他心里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少女。呵,真是让我恶心。

      所以如果有人在附近听到我言辞激烈地朝他发泄着脾气,那并不能怪我没有教养。

      “你看够了没有老骷髅!快给我滚!不然我就叫人了!”

      “我有办法再把那个男孩带回来,带到活人的世界。”

      “你……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塞德里克,那个跟你虽无血缘但胜似血亲的孩子,是叫这个名字对不对?我有办法重新唤醒他,可是——”说着,他缓缓降落,在我床边轻轻坐下,“魔法总伴随着代价,或小或大,或迟或早,总得付出代价。”

      透明的颀长身影显露出清简洒脱的服饰,红光褪去,可怖的空洞被一双动人却晦暗的大眼睛取代,使逐渐清晰的俊秀非凡的脸上每一个表情都生动得如同真切地具有丰沛的情感。

      “但你真的什么代价都愿意拿去交换吗?”

      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快要嘶吼着冲破牢笼,我听着我越发越坚定的心跳,呼吸一滞。

      “你想要我做什么?”

      生命,血液,杀戮……一时间我的脑海里乱成一团。

      他眯起眼,盯着我好一会,咯咯地笑了:“不不不没有那么可怕,这又不是黑魔法。虽然……好吧,也不是什么简单完成的仪式和代价就是了。”、

      “那是什么?”

      “你只要杀了我就可以了啊,”他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辞令我瞪圆了眼,恐惧自我心底油然而生,可能我将那种心态写在了脸上,他笑得更厉害了,笑声清脆的像是山间的瀑布,“哈哈哈哈哈谢丽尔你胆子可真小,笑死我了!你跟你祖母可真是太不一样了。”

      “你终于发现这点了,感人至深。”我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讥讽道。

      “我当然不会让你杀了我,我怎么忍心让她的后人承受这么残酷的诅咒呢?只是也差不多啦,你得替代我,成为新的我。那时我就可以功成身退,烟消云散,等我陨落之后,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再来烦你咯。”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你让我代替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具有这股可以起死回生的力量,那何必多此一举要我代替,你可以直接完成它,这期间你需要什么材料或者准备,我可以全权付出……”

      他伸手打断我,眉头紧锁:“不不不……我要纠正你几个错误,第一,我拥有这股力量没错,但只有新生时候的我,也就是二百多年前的我,才可以做到,因此你也要……呃,新生,重生,你喜欢哪个词?”

      我哪个都他妈不喜欢,滚蛋!我在心里难得骂了句脏。希望他听得见我在心里狠狠骂他了。

      他再次眯起眼笑了。

      “我越来越喜欢你的性格了。”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满不在意,脾气好得简直不可思议,和上次见面判若两人,我完全无法想象他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都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来吧,让我来好好给你讲讲,如果你愿意,在我的故事讲完之后为我拍拍手哈哈笑就可以了,你知道的,仙子根本无法离开孩子的希望和笑声。”

      他换了个坐姿,撩了一下和他的皮肤一样透明的卷卷的刘海,开始从第二条讲起……

      “……那么,就是这样了。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好好加油,反正时间还早,在明年的彗星大冲撞之前你都可以考虑,算起来刚好一整年,也是这个好孩子所能把握住的最后的一年——对了,你不是还在观测那个吗?你知道的对不对,那个彗星?”

      提到我曾不止一次计算错误的,那颗辛尼斯塔教授二十四年前曾经观察到的小彗星,我心里一沉。

      果然跟我想得没错,那颗彗星不会回来更不会接近什么月亮。

      它会死亡。

      不知是我们话题的沉重还是彗星必然消逝的哀伤感染了我,我的心情逐渐变得如同鼻烟壶里偃旗息鼓的烟灰,连冒一点火热都是奢望。我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过了那个时候,啧……就连仅剩的这个家人你都不再会抓住的谢丽尔,他彻彻底底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你现在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吗?”

      “彼此彼此,”他笑嘻嘻的脸忽然变得极其认真而恳切,一字一句地对我说,“你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们是互相成全。”

      哼,我冷哼一声,对这个措辞十分有意见。

      我们两个人又具体说了些有的没的,他的表情又再度像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那样活跃起来了,嬉笑耍宝,无所不能,就好像那个跟我严肃讨论的,满脸沉重的,透过我的脸悲伤凝望着死亡对面的,是别的什么人一样。

      原先那些我不太能理解的,这一次我好像开始有那么点理解了。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我本质上还是那个严苛的不容许一丝错误的人,我无法原谅他对我祖母和我们全家族造成的一切伤害,这辈子都无法原谅。

      他挺括的脊背忽然被人通了电似的,震了一下。

      “有坏孩子来了。”

      他警惕地扭过头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医务室门口,伸手抹去隔绝外界的魔法墙,他不动手我竟然都没发现这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他真是个神出鬼没的怪骷髅。

      “我得走了,那个坏孩子他……”他张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归于一个释然的笑,“你以后自己会发现的。”

      “什么?”

      我没听懂他的话,还想再多问几句,但他的身影已经再度开始吸收黑暗变得模糊而凝重了,最后除了那双猩红色的眼,我根本无法辨别出任何别有深意的表情。

      他打了个响指,凭空变出一本书,扔给我。

      “想好了就开始吧,早做总比不做好。决定权在你。你知道怎么呼唤我的,你祖母从来都是那么呼唤我的,”说着,他从床边起身,飞身飘向窗外,深夜寒冷的晚风带走了他,只留下一句同样轻飘飘的话,“做你认为正确的决定谢丽尔,别像我一样,让自己后悔。”

      被湿冷的晚风迎面吹过,穿着单薄病号服的我狠狠打了个哆嗦。

      今年霍格沃兹的秋天来得过于早了。

      我瑟缩着,重新躺了下来,犹豫着翻开那本纯银色封面的厚书,端端正正,字典一般,真是够我看好久的了。

      校医室外走廊逐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警惕地直起身,将那书压在枕头下面,然后迅速躺下装睡。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我听见叩门的试探,还有和刚刚截然不同的、轻得不像话的脚步,伴着逐渐向我靠近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我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德拉科的气息。

      我忽然想笑。是了,老骷髅口中的坏孩子,除了眼前这个还有谁呢?

      他是挺坏的。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将我的笑捏得变了形。

      “我一来就装睡,恩?你头疼一好,我就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达灵?”他阴阳怪气地质问我,“给我睁眼,你这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虚伪小人。”

      没憋住笑的我只能在内心默默哀嚎,睁开眼承受眼前的后果。哪知我刚睁开眼,德拉科放大的脸便毫不犹豫地凑了过来,我惊呆了,只能睁大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他吻得很用力,仿佛是要从我这里汲取走我全部的气力,三两下我便被憋得喘不上来气了。

      在我推开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放过我,他皱着眉,似乎对我推开他的动作十分不满,抬腿压在我身侧,半跨在我身上,逼着我即使仰视天花板也必须和他对视。

      “忘记昨天你是怎么紧紧抱着我的了吗,还有你跟我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不知道是因为呼吸困难,还是因为想到了昨天晚上,我的脸迅速热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逃不开,我根本就不敢看他。

      在我心跳剧烈加速的铿锵之间,在天空与我之间,德拉科蓝得有点发灰的眸子今天显得特别明亮——就像一对相依相偎的月亮。

      “你说……你只剩下我了。”

      他的鼻息弄得我眉毛眼睛都刺痒痒。

      我屏住呼吸,生怕我的气息风一样地招来浮动的云和烟遮住它的明亮。

      下一秒,月亮柔和的光照亮我的瞳仁,冰冷柔软的唇覆上我的。德拉科抚摸着我的脸颊和脖颈,轻柔地吻着我,这次他吻得很轻很细密,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我情不自禁勾住他的脖子,想要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好像我的想法正合他意,他整个人都跨在我身上,更热切地吻着我,从嘴唇,到脸颊,一路往下,在脖颈啃咬,令我觉得痒得不行,我笑着挺起腰,别扭着想要推开他,但他的手直接顺着缝隙穿过床与我的腰际之间,一把将我抱了起来,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

      渐渐地我开始不觉得痒了,另一种奇怪的感觉慢火煎肉一样刺激着我,我再次呼吸急促起来,他竟然把手伸进我的病号服上衣里抚摸着我的后背和腰。我慌了,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了。他平时那么冰凉的一双手现在掌心火热起来,灼烧得我害怕。

      “不……好了德拉科,庞弗雷夫人看到就糟了……这不合规矩……”

      “嘘——别说话,看着我。”

      我怔怔地望着他,感觉他是不是也给我下了什么药在雪莉酒里,趁我睡着的时候灌给我的,不然为什么他说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去听。

      “别跟我提什么规矩,你知道我最讨厌这种东西。你听我的就好了。”他发出轻笑表示不齿,继续吻着我的下颌骨和脖颈,一下又一下,又重新吻上我的唇,令我几乎无法自持。

      “德拉科我……我得躺下休息了你……你……停下好吗?这真的不合规矩,被人看见就完了……”我磕磕巴巴的恳求被他的吻吞没,只能艰难拼凑出音节,努力找着所有可以找的借口,“我的头……头……好痛,德拉科……我不太舒服……”

      他没有停止这个吻,但我知道他听进去了,我感觉到他的手慢慢扶着我的身体将我重新放躺在病床上,这令我感到极度的安心。

      我闭上了眼睛。

      “有我就够了,你要这样谨记在心,”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我的嘴角轻轻吻了吻,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因为我不会扔下你的。”

      他的话令我一阵心神迷离,我情不自禁地仰起脸,努力在他的脸上亲了口,随后迅速红着脸用被蒙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胆怯地望着他,轻声说:“好。”

      “睡吧,明天满课,我还要完成麦格教授的消失咒的作业,不一定有空,最晚后天你出院再来看你。”

      “好。”

      他缓缓直起身,望着我,慢慢后退了两步。伴随着他逐渐远离的步伐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我叫住他。

      “等一下!”

      他停住脚步。

      可我到底要说什么呢?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好像对他无可奉告。

      他静静地等了我几秒,终于,眉头难以抑制地挤出了刻痕。

      “说啊,怎么了?”

      “谢谢你昨天晚上照顾我一整晚,还陪我入睡。”我想了想,好像只能说这个了。

      但说完我就后悔了,德拉科的眉头虽然舒展了,可他的脸真切地红了。他的皮肤和我一样苍白,只要有一点红晕都很清晰。这次我相信我可以按照经验判断他是害羞了。可我有什么资格这么评价他呢?我不过是把脸埋在被里逃过一劫而已。

      “女孩子家以后还是少说这种话,不知羞耻,”他僵硬地转过身,快步离开医务室,“我走了。”

      我彻底连头一起躲在被子里,发出哀嚎。天呐,这话听起来……确实很不知羞耻!我怎么会说这种话,太丢人了!不知道德拉科会怎么想我,会不会真的觉得我不知羞耻?我忽然害怕起来,是不是因为我好像太过主动表达感情的缘故?控制分寸真的很难,我经常会陷入令德拉科不满的一言不发状态,可是主动表达,又容易过于……过于不知羞耻。他会像以前那样轻视我吗?

      因为德拉科那句话我悲哀地胡思乱想了好久。

      夜越来越深了,钟楼的钟声敲了十二下。我的思绪随着一声声钟鸣渐渐拨云见日。

      我的头下午之后已经不怎么痛了,但无论何时,病痛都是个好借口。我可不想让庞弗雷夫人查房的时候再看到我们两个抱在一起,当然,我也不想让德拉科看到这个。

      我念出切割咒,用魔杖小心翼翼划过银色的书封,将过于华丽和显眼的外皮拆了下来,换上了床头随便某一本咒语书,再次切割,重新粘合,和原来那本咒语书几乎一模一样。看来让汉娜帮我找我室友拿几本书来看是对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书这么好的东西。

      不过谨慎起见,我仍然决定在睡觉时将它压在枕头下面。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的计划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机会的,塞德里克是,我也是,我们只能把握好第一次。

      我深吸一口气,笃定地翻开第一页。

      *

      出院后不久我便迎来了13岁生日,没有第一年时收到那么多令我无法招架的礼物,也没有那么多应接不暇的祝福,但我还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好了,虽然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和事,但好歹留下了什么。记得我生日,愿意陪着我的人仍然存在。

      以赫奇帕奇居多,自从我上次脑部受到重创后,他们已经从庞弗雷夫人那儿了解到真实情况,知道是由于意识的拼命抵抗才会在治愈的阶段那样痛苦,要消除伤痕并不容易。我见他们这么关心我,不想让他们更担心,也就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我的头痛时不时还会卷土重来,我觉得时间和药物可以慢慢治愈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其他学院的,一如既往还是纳威,还有新朋友卢娜,和稍稍有些破冰迹象的哈利。哈利在走廊见到我时,给了我一句简短的祝福和勉强的笑意,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不会要求更多。

      噢对,德拉科也算,他当然算。只是该怎么说呢,我总感觉他有点变了,不太像我印象里的那个男孩了,但具体说是哪里变了,是变好还是变坏,我又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他还是会动不动吐出令人感到愤怒和冒犯的脏话,甚至有时毫不顾忌地针对我的朋友。厄尼和德拉科自从当上级长之后针锋相对从未停止,厄尼加入了罗恩和赫敏对德拉科行使蛮横权利的抵抗队伍,反倒跟他们走得更近些,而他们对我其实也不能算有多温柔友善。

      汉娜处于厄尼和我的两难之中,但很多时候,不得不说她会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偏向厄尼,对德拉科大加讽刺,我理解她,可每次听到她在我面前说这些的时候,或者我眼睁睁见到他们负气地给对方学院的学生互相扣分打击报复时,我真的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疲累感。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级长的工作成了打击报复了,塞德在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一方面我心里很清楚是德拉科先挑起来的,就像往日的无数口角一样。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他确实也有在变温和,变沉稳。面对迫近的考试他闷头学习的时候越来越多,消磨时间的无聊嗜好都叫了停,即使不用我提醒他都会主动提出一起去魔药教室或者自习室。他的学生工作也很忙,或者说,那些无聊的滥用权力的快乐比起翘课更让他上瘾,他的心情难得地在这段时间内好到不行,连带对我的态度也有相当大的转变——前提是如果我不插手他的学生工作的前提下。一旦我说了什么,或者露出试图想说些什么的表情,他便又会变回那个极度不耐烦的,冷淡的,满眼充满对我的厌恶的德拉科·马尔福。

      可我又不能因此就不对他说这些,我毕竟是想要他变得更好的,我知道他可以做到,只是他不想而已。

      有时我常常会因为这种无能为力陷入悲伤不能自拔。我觉得我可能并不是个能够深刻影响到他积极变好的“好影响”。

      我在赫奇帕奇几个的朋友要给我在茶室庆生,纳威也要来。我和汉娜在前两天提前跟茶室老板说好,付了定金,18日将茶室整个包给我们便离开了。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几个急匆匆的斯莱特林高年级从我们身边略过,带着嘲讽的笑容热烈讨论着什么。

      “这几天都没看到海格那个肮脏的大白痴真是太好了。”

      “有可能是他傻乎乎地把自己给弄伤了。”

      “笨蛋,你没听今早马尔福说么,他父亲和部长谈过了,看起来部里下了很大决心要对现行教育制度改革,所以假如还有过多的低能儿在这里出现,他们就会被他父亲和魔法部立刻赶走!”

      “难怪他今天这么高兴了。”

      ……

      汉娜和我与他们不同路,虽然都走得不快,但也只听到了几句。

      足够了。

      “你……你不要紧吧……”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糟糕,不然汉娜不可能那样怯生生地收起她的大嗓门,拉着我的手试探心情。

      我抬头,勉强勾起嘴角,摇摇头,没说什么。

      自我从厄尼口中得知级长马尔福是一副什么做派后,这种令人毫不意外的失望我已经习惯了。只是我仍然心中满怀对德拉科的好奇,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是怎么如鱼得水般游走在黑白地带之间,耍了那么多阴招还没被麦格教授抓住的。这其中一定有斯内普教授对教子的纵容,但还是掩不住他在掌管权力为己所用上的天赋异禀。

      每次听到他新的阴谋花招,或拙劣,或精明,我都挺佩服的,我男朋友总有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点与面。

      但好像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他。

      我合上写着《奇妙防御咒语》的黑色封皮厚重字典书,将书脊处缝合的部分用力压了压实,放回抽屉里,试着空手施展隔离的咒语。第一次,第二次……数不清多少次,才终于成功。但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重新画了个看起来能够掩饰病容的妆,加重了些色彩,换好衣服,准备去茶室等待聚会的开始。临行前,我回头冲床头柜上塞德里克和他父亲的合照温和地笑了笑,正如我每天出门所做的那样。

      “我去参加生日派对了,塞德,迪戈里先生,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们不用担心我。”

      搂着儿子的迪戈里先生冲我招手,不忘拍了拍儿子的肩,塞德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朝我挥了挥手。

      我抿抿唇,心情忽然变得很悲伤。

      今年我收不到来自塞德里克的礼物了。我本来还指望他再送我一本那么实用的书呢。

      *

      汉娜真是一个有本事的女人,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茶室活生生布置成一个小酒吧的。更重要的是她和厄尼从哪里变出来那么多酒的……各种各样的都有,虽然都不是什么高度数的烈酒,但也够让人惊讶的了。

      尽管我拒绝在学校的公共场合里饮酒,这样不合规矩,毕竟我们租借的是茶室,而不是酒馆,而且低年级饮酒过度万一失了分寸,被教授们看见那可就完了。所以我坚持只喝果汁。

      可我还是掉进了这个坏女人的陷阱里,这个果汁越喝越渴,越喝我越觉得放松。

      等到我开始跟着埃莉欧文他们一起举着杯子在撤掉桌椅后布置成的简易舞池里跳舞时,这个坏女人才跟我说她给我调的是潘趣酒……太坏了,她太坏了。

      她以后可千万别跟酒扯上关系,不然可能连首相都能被她干掉。

      我感觉我好像喝了能有不止十杯吧,谁让跳舞让人口渴又费力,十几个高年级和低年级不分年龄和学校社会地位,开怀大笑觥筹交错的氛围受到酒精催化,变得有点朦胧和轻松,令人欲罢不能。

      我感觉我的脑袋开始随着音乐“嗡嗡嗡”。

      不知谁放了一首席琳·迪翁的《Misled》,我忽然来了精神,她的这首新歌我太喜欢了。可是大家边跳边唱,唱出来的曲调,无意冒犯,那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像是三只大象在嘶喊。所以我决定还是由我来唱我自己最喜欢的歌。我蹬蹬蹬顺着椅子爬上了茶室吧台,站在最高的地方朝大家发号施令让他们全都给我安静下来听我唱。

      然后掌声开始响起,他们开始为我叫好,我开始像是平时一边弹钢琴一边唱歌那样,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汉娜也忍不住了,她也爬上了吧台,拿着酒瓶当话筒,跟我抱在一起,唱着二重唱。但我嫌弃她的歌声,她唱得没有感情,还是我唱得更好。

      再后来我好像是被海蒂跟普里斯一人一只胳膊架了出去,旁边是被厄尼背出茶室的汉娜。她趴在厄尼的背上冲我傻笑,听见厄尼骂骂咧咧地说她重,直接一巴掌狠狠拍在他后脑勺上。我指着厄尼爆笑不止,就好像那是全世界最开心的事。

      汉娜听见我大笑,她也笑了,其他喝得有点多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也开始嘻嘻哈哈起来。

      我们路过礼堂斜对面的格兰芬多院长办公室,正巧看到麦格教授推门而入的影子。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高举起被海蒂压住的胳膊,冲教授甜笑着高声打招呼:“晚上好!麦格教授!”

      原本已经合上的门又被人拉开。

      麦格教授一脸震惊地走了出来。我立刻推开海蒂和普里斯,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再次高喊:“晚上好!我爱您教授!”

      “晚上好!”身后还有其他孩子们相继高声问好。

      “你们喝酒了?怎么喝这么多!还有四个级长在这里,简直胡闹!”麦格教授生气的样子也超级可爱,脸颊上松弛的小肉肉随着激烈而飞快的言语表达一颤一颤的,让人想要去掐一掐,“赫奇帕奇扣二十分!现在赶紧给我回到公共休息室去,再让我看到你们闲逛我就关你们的禁闭。”

      “噢教授你别这么‘乌姆里奇’好吗,你在我们心里原来可酷了,这么‘乌姆里奇’太不酷了。”汉娜翻了个白眼。

      麦格教授难得被人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记得好像麦格教授可以变成小猫猫……

      “教授你可以教我怎么变小猫猫吗?”

      “什么?!”

      我感觉到有人拼死在捂住我的嘴,这种束缚感让我想到乌姆里奇的魔咒,我拼命挣扎了起来:“我也想要一只……呜呜呜……”

      再然后,我好像被人拖走了。迷迷糊糊之间,我瞥见德拉科和他的朋友们与我们擦肩而过,纷纷投来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感觉到德拉科的视线,我有些激动地用尖叫般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扑了过去。

      ……

      后来……后来我真的不记得了。被闹钟叫起来之后我现在的晨间头痛都快杀了我了,我一点都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我甚至想不起来我为什么要问麦格教授小猫猫的事,我是说,我对做一个阿尼玛格斯又不感兴趣。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双眼无神,脑内一片空白。

      但我很快就意识到不论如何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该专注眼前这一天,再不快点我可能就要错过早饭了。我匆匆收拾了一下,连妆都顾不得上,换好干净的衣服,多喷了些香水便背着包小跑赶去礼堂加入赫奇帕奇的早餐。

      还好赶上了。我在一年级生中坐下,立刻握住刀叉开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醉,我饿得很,吃得聚精会神。因此等到我意识到我的周围一片沉静的时候,赫奇帕奇的同学们已经默默地盯着我看很久了,他们一个个保持几近静止的动作。就这么看着我。

      我开始心里发毛,借着喝牛奶的空档惴惴不安地问道:“为什么你们都不吃?”

      “谢丽尔,你知道你昨天都做了什么吗?”

      我摇头。

      于是众人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你可以去问问麦格教授,或者,等中午下课后去斯普劳特教授那儿跟她解释的时候顺便了解一下情况,”汉娜一脸欲哭无泪,“当然我没什么资格说你,我也得去,斯普劳特教授停了我的职,要我反省一个月,什么叫以身作则。”

      唆使低年级酗酒是挺严重的,看厄尼的表情,他似乎也受罚了。我有点后怕,不知道我面临的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Misled - Celine Dion
    充满年代感的老年迪斯科哈哈哈哈
    但是hin好听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之所以没有在开学的时候写到夜骐,就是因为谢丽尔虽然见识过了家人和塞德里克的相继离世,但却并没有从心底里真正接受它。她过于脆弱,根本接受不了死亡,导致她无法像彻底接受,并决定向前走的哈利和卢娜那样真正看到夜骐。
    自然,就没有提到的必要。
    其实从塞德里克这个她最后仰仗的兄长般的人离世之后,她就已经拒绝接受和面对现实了。至于原本就对她摇摇欲坠的薄弱的未来,那就更是虚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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