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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醉花 ...


  •   不知过了多久,仰殊月的睫毛颤了颤,正要努力睁眼,耳边就听到了展见墨的声音,“醒了醒了醒了!”

      他的神智慢慢恢复,模糊的视线也清晰起来。身边的展见墨伸出手在他面前不停地晃荡,嘴里不停地道,“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

      仰殊月支起身子,才发现先自己已经躺回了仰宅。淳预从门外进来,就望见仰殊月正睡眼惺忪地朝他那里看过去。

      “我这是怎么了?”他有气无力地问。

      淳预道,“被那东西吹了口浊气,昏睡过去了。这几日你且小心,这浊气是那怪物在你身上留的记号,大概不用多久它就会找上门来。”

      “唔……”仰殊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里不自觉地喃喃道,“阿晶……”

      一旁的展见墨一愣,握住他的肩膀问,“你刚刚叫谁呢?阿晶?”

      仰殊月交代,“这两晚,那妖物对着我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展见墨抬头与淳预意味不明地对望了一眼,淳预走近仰殊月身边,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好似有源源不断的清凉舒爽之意缓缓灌入他的体内,他原本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一下如负释重,神清气爽起来。

      仰殊月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手感他好似在梦中遇见过。

      “好好休息。”半晌,淳预放下手对他道。

      仰殊月懵懵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只修长白净的手从他的额头上缓缓落下,眼神中的贪恋丝毫不带掩饰。

      淳预看穿了他心思似的轻笑一声,“我的气感你多受无益,点到即止效果最好。毕竟我也是妖。”

      淳预不会告诉他,他原本是没有这种本事的,这还得得益于五年前自己在仰宅修养的那段日子,仰殊月悉心照料,什么好东西都往他身上用,这才误打误撞地让他的气运对人体多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奇效。

      淳预转身欲走,一只脚还没踏出门槛,展见墨已经在旁边“啧啧”响,颇为感慨道,“这真是救妖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俗话说得好,缘分一线牵,珍惜这份情。管他几个五年,该续的前缘一个都逃……唔!!咳咳咳!!!”

      仰殊月知道这家伙显然一定又是说了什么淳预不爱听的,又被灌了一嘴的风进去。不过他还在莫名其妙,“缘分一线牵,珍惜这份情”,有这句俗话么?

      这两天仰殊月一直待在府门里不曾外出,展见墨大概是听了淳预的吩咐,一直陪在院子里,时刻准备着“阿晶”找上门来。而淳预却早出晚归,不怎么看得到人影。

      晚间,院子里的二人无所事事,阿全为他们一人搬来一张藤椅,放在廊下,以便纳凉。

      慢慢步入夏季,正是晚风清凉树木葱郁的好时候,枝叶衬着如画的晚霞在微微摇曳,就这样酒足饭饱躺着吹晚风赏晚霞,也是别有一番风雅。

      仰殊月与展见墨就这样聊起天来。

      “展兄,你与淳预是多年好友了吧?”

      “对呀~”展见墨翘着二郎腿晃荡道。

      仰殊月忍不住好奇又问,“那天在祭堂外边,听你们说的,是与我祖辈有过交集,那你们应该也得上百岁了吧?”

      展见墨骄傲道,“那是自然,过了今年生辰,我刚好就二百五。”

      仰殊月一边暗赞这真是个吉利的数又一边接着问,“那淳预呢?”

      展见墨思考了一会,“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怎么说……肯定至少得在我的岁数上翻一番。我初次与他见面的时候,鸟毛都没长齐呢,他已经在家族里威名赫赫了。”

      仰殊月来了兴趣,“家族?妖界也分氏族吗?”

      展见墨点点头,“其实不用我说你也能看出来,淳预虽为妖,但资质卓越,天赋异禀,甚至早就无需本体,可自由自在地以人形现世。能达到这种境界的妖少之又少,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嘛。所以跟他一样等级的,就自成一族。长此以往,这最强大的一族就成为了妖界统领者。”

      仰殊月听了眼睛闪闪发光,“那岂不是很厉害!”

      “当然!”展见墨道,“不过我们的世界不像你们那么多条条框框。没有低等必须臣服高等这一说,统领一族只是定几个大家要遵守的规矩,不逾越即可。比如,不能伤人。但有的同志思想境界不行,不听,那也没办法。”

      仰殊月搞明白了,妖界不存在实权这种东西,大家各过各的。但淳预那一族相当于德高望重的长老,普遍得到大家的尊敬。

      仰殊月觉得与展见墨闲聊十分有料,忍不住又好奇了一回,道,“那淳预总是不在族里,这样有影响吗?”

      展见墨直接道,“当然有啊!他灵力这么高深,大家都希望他能回去把控大局呢。有他在,不本分的也都不敢造次。只不过……”他拉长尾调,声音放轻,“族里有嫉恨者,想要他性命。”

      仰殊月听完愣住,立刻着急地问,“那怎么办!?”

      展见墨摆摆手,轻松道,“你在担心?哈哈,我们这不是已经溜出来了嘛。”

      虽然仰殊月看着展见墨开玩笑似的丝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无论接下去怎么追问,也听不出什么别的信息了。

      言者无心的一句“想要他性命”,却让听着卡在心间,像一颗要落不落的石子。可仰殊月怎么观察展见墨,都找不到破绽,就好似他提的真的只是一件不过如此的小事罢了。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仰殊月把双手垫在脑后,仰望西边的落霞,又期待又失落道,“唉,不知道那妖物要什么时候才会找上门,真叫我好等。”

      展见墨道,“你还挺期待?”但转眼又觉得当初为了抓花妖而几次三番挖尸刨坟,这种积极性放在这事儿上也没什么稀奇的。

      “其实你要把妖怪招来也不难,弄点寻香就好了,”展见墨接着道。

      仰殊月道,“那要不就试试吧,这两天就这么待着,怪没劲的。”而且淳预也不在,总觉得兴致高涨不起来。

      展见墨有些无语。所以你是太无聊了才等不及想陪妖怪玩一玩是嘛。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道,“那我给你拿去。”

      展见墨悠哉悠哉走到院子中央,四下无人,直接双臂一展,瞬间消失在傍晚的暮色里。

      晚风再度拂过,惬意得让人惰性倍增。仰殊月独自一人躺在藤椅里哼着小曲,一片静谧。

      “一个,两个,三个……”不知何方鬼使神差地传来一阵数数的童声,那稚嫩柔软的声音伴随着有节奏的“啪嗒”声飘进院子里。仰殊月瞬间直起腰,侧耳倾听,这声音虽说一听就是个七八岁孩童的,但又实在与前两夜的“阿晶”相像。

      不管是谁,此刻,必定是那种东西找上门了。

      仰殊月握了握拳头,偏偏是在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出现,真是掐准了一个时机。或者说,这妖物等的就是这个好机会。

      “十三,十四,十五……”那声音竟是越来越近了。仰殊月一不做二不休,手在腰间佩戴着的梨花扇上轻轻按了按,便直接抬步寻声而去。

      原本他置身自己的院子里,可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景象已经在不经意间幻化为了一片葱郁的紫竹林。透过竹叶的隐隐瑟瑟,一个孩子正背对着他,一下一下地踢着毽子。

      仰殊月望见这一幕瞳孔一缩,那个在半空中上下翻飞的鸡毛毽子与毛毛房中的如出一辙。

      淳预之前在他身上施的障眼法还在,他便不遮不掩地直接走上前去。

      孩子听见声音,立刻停了下来,任由毽子掉落在地。他转过身望见仰殊月,笑眯眯地道,“毛毛,我终于找到你啦。”

      而仰殊月在看清眼前这样稚嫩的脸后,不免暗暗一惊。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十分招人怜爱,而且这恰到好处的五官简直就是阿晶的未成年版。

      “阿……阿晶,是你吗?”仰殊月试探性地问。

      孩子笑逐颜开,“是呀,你还记得我,真好。那现在我带你去找那位侠士吧!”

      仰殊月犹豫片刻,好不容易等来的,可不能错失良机,他咬咬牙,尽量奶声奶气道,“好呀~”

      眼前的阿晶上来就拉住了仰殊月的手,十分亲昵地牵引着他往不知何方走去。

      越往前走,身边紫竹林的景象吵开始化为碎片慢慢剥落,而阿晶抓着他手腕的小手却越来越有力,最后,干脆死死钳住,让人无法挣脱。

      仰殊月稍微使了点力气想来甩开阿晶的小手,阿晶回过头,依旧是那副可爱乖巧的笑脸,但此刻周围已无天地万物,只有无尽的黑暗,那孩子的童颜再怎么可爱灿烂,也仿佛是深渊里鲜艳的食人花。

      “不要着急哦,马上就到了。你要是松开我,就会永永远远在这里迷路下去。所以,一定得抓紧啦。”阿晶道。

      仰殊月沉吟,想来阿晶就是用这种法子骗来了许许多多无知的幼童,又是哄骗又是恐吓,不论是哪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也只能乖乖就范。

      仰殊月心中只能无声祈祷,希望等待自己的场面不要太过残忍太好,毕竟一会儿自己要面对的就是失踪的孩子所已经经历过的。

      展见墨手里掂量着一小包寻香,无声地隐没在敕京城的无数高墙之上,足尖轻点数次,终于双脚落地。

      院子里没见仰殊月,却只见淳预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的藤椅边,手中似乎拿着什么。

      他没走近时,察觉不到什么不对,依旧一派悠闲自在道,“咦?你回来啦。阿月嘞?”可等他行进至院子中央时,脚步猛然一顿,捏住鼻子,“好浓的低阶妖气!臭死了!”

      “可偏偏就是一只低阶的妖怪,把他带走了。”不含情绪的声音响起,展见墨瑟瑟发抖,他这时才发现,淳预手里拿着的正是妖气的源头——一只艳丽的鸡毛毽子。

      展见墨支支吾吾道,“那个……阿晶没什么本质的修为,应该还奈何不了阿月吧……”

      淳预冷淡的声音不带情绪,“为了将计就计,你觉得仰殊月会出手断送一个得来不易的机会?”

      为了找到孩子的下落,他自然只会乖乖跟着阿晶走。但问题是,若是到了哪个灵力高深莫测的老巢,群魔乱舞,谁又能保证他的安危。

      展见墨不敢吱声了。

      淳预像是深深叹了口气,皱着眉,闭上眼,默默感应。之前在梨花扇上度了自己的气运,若没脱离人界,是可以感应到的。

      片刻后,他睁开眼,墨绿的光泽隐隐闪动,他启唇,轻轻道,“万幸。”竟然还在人界。

      原本垂头丧气的展见墨立刻抬头,只闻淳预又沉声道出了一个地方,“扬州。”

      四月芳菲,五月烂漫,扬州历来都集万千芳华春景于一身。淳预与展见墨随风落地时,却没有这赏景的心情,二人直奔扬州城门而去。

      “你左,我右。”在岔路口,淳预道。

      扬州城繁华而热闹,天色渐黑,一条条大街小巷的街道上都已亮起了灯笼,高挂在半空中,连接着道路两旁的楼宇。

      淳预一踏足这座城,原本能感应到的气息便消失了。要么是扇子已毁,要么就是仰殊月所在之地妖气太浓,原本的气息被掩盖住了。偌大的一座城,要找到一个隐匿之人谈何容易。

      殊不知在此时的某一城隅,仰殊月正悠悠转醒。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等醒来时就发现自己似乎被关在了一个潮湿又黯淡的地下室。面前正有三人不停地打量着他。

      为首的是一个衣着艳丽夸张的女人,她的妆容很浓,厚厚的脂粉将脸蛋堆积得雪白。她身后是两个魁梧健壮的男子,身形高大,似乎是打手。

      女人皱着眉问道,“这就是阿晶带回来的所谓的男童?毛毛?”

      一个打手恭敬地回答,“是的青娘。”

      仰殊月:“………????”亲娘?你明明比她看上去大多了!

      青娘嘀咕道,“这个也叫毛毛?跟之前的小孩重名了么。”

      仰殊月一听,看来自己确实来对了。毛毛确实就在这里。

      打手接着道,“是的青娘。”

      青娘摆摆手,“我早说过了,阿晶就是个没脑子的低阶小魂妖,长个鼻子和眼睛,就什么人都忘这里带,你看看这回又出了什么岔子,就这种也叫男童?发育早十几年吧。也罢,总归是难得的好姿色,他还有什么家人么?若是那种不安分的,就像以前那个村子一样,杀光便是。哎哟,你们看他这幅懵懵懂懂的样子,说不定还是个是雏儿。年纪虽然大了些,调/教/调/教,必定也有客人喜欢。呵呵……”青娘说着便轻笑起来。

      仰殊月算是听出来了,自己这特么是进了窑子里了,而且那女人说的话如同一颗入水的炸弹,在他心里激起了千层浪。他身上不禁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心中骂到这群人的真是畜生不如。

      “那……青娘,还是按规矩办事?”一个打手问。

      青娘点点头,露出狠厉,“洗干净了换身衣服,送到后院的五楼,有些规矩得让他好好记得。不然送到客人那里,触怒了哪位大爷,我可没那闲工夫收拾。”说完,她便甩着大红色的裙摆,摇曳生姿着走开了。

      两位打手冲着她的背影一个九十度躬送,一同道了声,“遵命。”随后便一人一只手架起浑身瘫软的仰殊月,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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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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