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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纯白月光3 ...


  •   仰殊月看着阿全惊呆了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绕过屋子,后面是一片幽远的树林,几颗葱郁的树下,屹立着一个崭新的石碑,石碑之后,是个高于地面两尺的坟冢。

      “叔叔临走前对仇郃说,如果老先生愿意,那就将他的牌位带回去,让他入宗谱。大半生都漂泊在外,如果能魂归故土,对他来说也了却一桩心事。”仰殊月道。

      阿全掩面呜呜地哭起来,口齿不清道,“愿意的愿意的,老先生一定愿意的。公子您不知道这几年老先生都是怎么过来的。每逢家人团聚的佳节,他都独自一个人坐在你的屋子里,整晚都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若是哪天晚上没看到,他就叹气,担心你在外遇险。”

      仰殊月抿着唇,面色阴郁着。阿全不敢再讲下去,他看得出这些年自家公子性情已经大变,当年的无忧与轻狂早已无影无踪,浑身上下透着的冷淡一如淳预最初的模样。

      淳公子啊......

      阿全想到这里便是一声长叹。若是淳公子还在,即便公子与老先生关系有损,也绝不至于闹得现在这般。

      半晌,仰殊月才开口道,“天色已晚,你先在这里歇下吧。其余的事明日再议。”

      阿全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公子说的不是“你明日再走吧”。

      边境山脚下,夜空静谧而璀璨,远道而来的几位游人今夜却无法安眠。夏念陶害喜得厉害,宋吟风任劳任怨地照顾着;王峥君房里的油灯半夜了依旧亮着。他此次虽离了京,但带在身边的公务却还是不见少;阿全还在为明日如何才能说动仰殊月跟自己回去而苦恼。

      仰殊月辗转反侧了几许,最终还是起身,披上外套,带着一壶清酒独自跪坐在仰青木的坟前。

      一杯倒在身前的黄土上,一杯一饮而尽。

      那日他在大晋某个小城镇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女子,十分眼熟,片刻后他恍然大悟,这位是妖界的第四位长老,叫孺灵。

      “可算找到你了,”孺灵喘着气道,“仇郃托我寻了你许久,我呢平时都忙得不可开交的,你一介凡人可花了我不少功夫才追踪到,你现在,赶快、立刻、马上,去西南边境一个叫做叶岚城的地方,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赶上,你叔叔快不行了。”

      仰殊月道,“你说什么?”

      孺灵有些烦躁,“你叔叔,仰青木,马上就要病逝了。仇郃让我找你,叫你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的大脑一下子混沌一片,四周的嘈杂与喧嚣像是唆使炸药爆炸的催化剂,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孺灵看着他摇了摇头,忽而,她的视线飘到仰殊月的左手上一顿,“等下!你这个......”她举起仰殊月的左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边,“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还有淳预的气运在啊?”

      可那时的仰殊月全然没了听孺灵嘟囔的心思,待他回过神来,便二话不说地转身拔腿而去。

      可最终还是没能赶上。等他摸索上这间藏在半山腰的小屋,推门进去,仇郃正在给床榻上闭眼不动的仰青木擦拭身子。

      他舒了口气,上前,“叔叔他歇下了?”

      仇郃将仰青木的衣衫合上,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嗯,一刻前刚歇下。以后再也不用那么累了。”

      “嗯,”仰殊月没头脑地点头,而后一顿,心口上仿佛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他愣生生地绊着脚步上前,“你说什么?......什么不用再这么痛苦?!你在说什么!什么一刻前刚睡下?!仇郃,你刚才在说什么!?”

      ......

      仰殊月再次举杯一饮而尽,不知不觉间,自己的酒量在这几年里也好了不少。他眼神清明,却也混沌,伸手轻轻抚摸着石碑,耳旁是仇郃那日对他说的最后几句话。

      “当年他在与惩骨的对峙里受了伤,不过好好调养便无大碍,本来要死的人,应该是我。他听信了惩骨的话,以为我与他有了床笫之欢便能对灵师百毒不侵甚至可有疗效,但错了,根本不是这样。”

      “淳预之所能抵抗你的灵师血,是因为他挫败成猫流落仰宅时,你用各类奇珍异草在阴差阳间而成的效果。”

      “他想效仿你,希望能出奇迹,帮助我保命。”
      “但怎么都没用,直到后来,无意间在培育芝草的浮水里滴了自己的血。”
      “长出来的芝草,药效奇佳。而越是灵师最宝贵的血,就越有用。”

      “他瞒着我,用了整整两年的心间血、”仇郃苦笑,“而我上个月才发现。现在他走了。”

      “他留下的遗言全是给你的,仰殊月。青木要你回敕京,不要铺他的后尘。老爷子当年再怎么迂腐无情,现在也都不该执念不放的时候。”

      “兴许仰家过不了几年,就只剩你一个了。”
      “这次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但下次千万不要来不及看老爷子。”

      “至于我,他什么也没对我说。他知道我会好好活着,因为我的命是他换来的。一会儿将青木下葬后,我要回一趟妖界,这间屋子先留给你,走还是留,抉择全由你。”

      仇郃走后,半途还是去了敕京。他担心仰殊月固执不肯回,才打算将这些消息一同转告给那些并肩过的挚友。可恰逢喜事,不宜提丧。

      仰殊月不知喝了多少酒,他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回了屋子。

      一觉到天明。睁开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只见自己的床铺四周,挤满了几颗无比眼熟的脑袋。

      “醒了?”王峥君不由自主地臭起脸来。
      “阿月......”夏念陶轻轻唤他。
      “起来用午膳。”宋吟风搂着自己老婆说。

      仰殊月迷迷糊糊地先想,“宋吟风的手怎么这么胆大妄为地敢搭在夏念陶身上”,而后才想起,“他们怎么在这儿!?”

      仰殊月惊得一跃而起,阿全笑嘻嘻乐呵呵地走进来,“公子你醒啦?没想到世子殿下他们来了呢。”

      显然王峥君一行人比阿全强势多了,开口便是:“起来吃饭,吃完赶紧跟我们回去。你小子排场可够大的啊,要我们一群人亲自来请才肯赏脸回去是么?”

      “你可知道陶陶怀着身孕来有多么不容易?”

      “阿月,跟我们回去吧。”

      仰殊月被一连串的声音轰炸,看着眼前人,只觉得时光荏苒,仿佛回到了数年前。被迫坚硬起来的心脏终于寻找到了再度柔软下来的理由。

      还好,物是人非得没有那么彻底,许多人与感情,在年月的蹉跎下没有黯然失色,反而被打磨得更加平整而光亮。

      光阴像奔腾不息的河流,又一年八月,宋家的少夫人生下一个小少爷,这个孩子顿时就成了所有人宠爱的对象。只是世子殿下免不了又要在满月酒里被老爵爷当着众人的面再拎起来耳提面命一番。

      小少爷躺在襁褓里,脖子上挂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长命锁,仰殊月一眼就看到了它。他抱着孩子哄着逗着,长命锁散发出温柔的微光。

      这把锁里注入了妖界仇长老的大半气运,佩戴着它,这个孩子今生都不会被邪祟与妖魔困扰了。

      “来,阿月,让我抱抱。”仰柏净今日也穿得喜庆大气,全无以往糟老头子的样子。

      仰殊月将孩子交给他,仰柏净抱着笑道,“这个小子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啊。跟阿月小时候一样,胖嘟嘟的,招人喜欢。”

      此时立秋已至,暑气未散,而窗外蝉鸣阵阵,觥筹与贺喜声沸反盈天。仰殊月不知近日左手中指为何频繁地发烫,但心中那油然而生的一抹期待与遐想已生根发芽,

      今年中秋,总算可以圆满一回了。

      .

      出龙一年,春。

      皇帝的首位皇子出生,龙心大悦,将年号改为出龙,可见对这位皇子的喜爱与器重。可惜生下长子的不是皇后而是盛宠不倦的贵妃,不少人已经在背地里分析利害,左右站队。

      只要是站在权利中心,斗争必定是永无止境的。但怎么着也不关“尸位素餐”的灵师大人什么事了,——最近几年真的没有妖魔鬼怪给他收拾了,他只能混着俸禄,过自己的舒心日子。

      仰殊月抱着自己的刚认的干儿子,快活地坐在梨雨楼下梨花正盛的梨花林里,围观着梨雨楼乐此不疲地举办的新一届大会。

      这次不再比诗词了。古往今来出名的诗词不就那么多么,都被人说光了还怎么比下去,只能换换玩法,今年比作画。主题俗不可耐,单一个“春”字。

      不过越是老掉牙的东西,越能分出高下。仰殊月津津有味地吃着新鲜的果子,坐在观众席里,怀里的宋可明不安分地扭着屁股。

      “怎么了可明?”

      宋小公子局促不安道,“义父,我......我功课还没写完就被你带出来玩儿,回去爹爹要是来检查,我屁股又得受罪了。”

      仰殊月捏捏他软软的小脸,满不在乎道,“他要真打你,你娘,你祖父祖母,早就一个个拦在前边儿了,怕什么,嗯?再说了你才多大,现在不就是玩的年纪么,别听你爹胡咧咧,到时候长大了跟他一样,变成一个书呆子,二十好几才把你娘娶回来,还是陛下出的面,不然啊,啧啧啧,恐怕你到现在还在排队投胎呢。”

      宋可明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真的呀?”

      仰殊月咬一口果子,“千真万确。”

      “那义父你呢?你不也二十好几了吗,怎么也不娶媳妇?”

      “......”仰殊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阵无语,“我啊,我......我有媳妇啊,不过是关外人,前几年回娘家探亲,也......也快回来了。”他的神色淡了淡。

      “唔,那我义母长得美吗?”

      仰殊月来劲儿了,一拍大腿,口若悬河起来,“那可不?你义父我都这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潘安再世了,那能找个丑婆子不成吗?我跟你说,你义母啊,可就是瑶台仙子下凡,玉琢的美人!哎哟,嘶——”说着,仰殊月左手中间久违的一阵发烫,烫得灼人。

      宋可明面对着他,冲他身后指了指,“有那位美人好看吗?”

      仰殊月顺着他所指处转头,接着,他的身子、目光、与心跳都止住不动了。

      一颗落英纷飞的梨花树下,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不知已经望了多久了,有没有把方才的话听进去。

      仰殊月的心脏起死回生,开始近乎疯狂地跳动,他的眼眶一热,嗓子微哑道,“瑶台仙子探亲回来了。”

      他起身放下宋可明,向淳预投怀而去。

      你不在的岁月里,大多时候,我都是倚栏听风。

      山谷里的风像你手刃奸邪那样,凌厉而肃穆;江海边的风像你在枕旁低语,明明温柔却让我心潮澎湃;而此刻,花瓣雨里的风,什么也不是了,因为你已经在了。

      “阿月,我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远处的孺灵蹲在树枝上,嗤之以鼻地望着树下相拥的两人,“哼,我看你们要怎么谢我。”

      春风拂过敕京城,掀起树下两人的衣角;几经周折吹往西南,叶岚城旁,边境半山,仇郃饮着酒,靠在坟旁。大会上最后一名参赛者放下笔墨,端起画作,一只蝴蝶飞过,落下纸张上的花枝上。

      当初以为多么煎熬难过的岁月,原来早就沉淀在这一刻的春光烂漫里。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30w 的字数我用了快一年的时间。我反思。因为会卡文、以及懒,导致更新常常拖拖拖拖拖拖,所以也不敢申榜,因为无存稿担心完成不了字数。
    但是!
    下一篇文,我猫汉三,一定会,好好做猫!
    还请各位父老乡亲,去点个收藏!
    写故事使我快乐,有读者是我双倍快乐,读者喜爱是我无比快乐!
    那么,下一篇文见~
    ——————————————
    《逐寒那三年》
    肖寒第一次见到齐祯,是在与敌国的战场上。
    第二次,是在自己的寝殿里。
    “陛下,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哦?失忆了?”
    齐祯目光茫然地望着肖寒,“你是谁?我......又是谁?”
    肖寒坐在他的榻边,温柔而宠溺道,“你叫齐纾怀,是我的宠妃。”
    我假装爱你但其实我真的很爱你攻×我才不爱你但我假装爱你然后真的爱上你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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