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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入岁晚花[3-7] ...

  •   顾斐咦了一声,仿佛刚看见有另外的人一般,慢慢转过身来,打量了沈姑娘一番,清贵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疏离:“哦,子澄见过姑娘。”

      我见不得他这般做作,偷偷地把头转向一边,撇了撇嘴。

      这么一转头,就清楚地看到沈姑娘眼中的惊艳。

      顾斐的确很好看,似雕刻般英挺清俊。虽然脸上几乎没有表情,还常常用眼角眉梢看人,可是似乎他只需要神色淡淡地站在那里,便令你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凤子龙孙的傲慢矜贵,扑面而来。

      我听他称自己为“子澄”,知道他没有拆穿我的打算,一时放下心来,正准备笑着说些什么,却见顾斐突然摇身一变,身上的月白衣衫陡然化成了锃亮的盔甲。他手执红缨长枪,有汩汩的鲜血顺着长枪,滴在了我的绣鞋旁边。

      我这陡然的变故吓得浑身发抖,却见他勾唇邪邪一笑,目露凶光,举起长枪就朝我刺来!

      ……我被吓醒了。

      我擦了擦额上的汗,觉得这个梦委实做得不好。

      我正准备翻身下床,却有一人走过来搂住我:“怎么了?做噩梦了?”

      顾斐回来了?

      我想起方才梦中的最后一幕,只觉得脊背发凉,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颤声道:“嗯,梦到之前我用你的身份骗沈姑娘,她在梦里向我寻仇来着。”

      顾斐低低地笑了,他吻住我冰凉的唇,温柔的声音缱绻在唇齿间:“几日不见,怎么这般胆小了?谁都不用怕,一切有我呢。”

      我撞进他深邃如渊的眸子中,想起曾经的事情,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04.

      大晋彰桓二十六年三月初六,宜祭祀、开光、纳采、嫁娶、出行、除服、移柩。我祖父辅佐了大半辈子的彰桓帝,在这么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日子里,派兵团团围住相府,将阖府数百人统统下了大狱。

      当日带兵的,正是顾斐。

      他是东宫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顶顶尊贵的身份。彰桓帝此次命他查抄朝中陆氏党羽,未尝没有助他立威的意思。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我大抵是能理解的。毕竟我祖父权倾朝野这么多年,难免触了皇帝的逆鳞。如今落到一个抄家的下场,也是无可厚非。

      彰桓帝可能不是个明君,可是他一定是个好父亲。他在自己行将就木之时,替自己的儿子扫清了登基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我的祖父。

      可是,为什么明明不是十恶不赦之罪,却非要诛我九族呢?

      ……

      “娘娘!”

      我从回忆中惊醒,看到青碧立在我的面前。我有些迷茫:“你方才说什么?”

      “陛下派人来说,午膳就不回来和娘娘一起用了。”

      自打我入宫以来,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我思忖了半晌:莫不是他终于听了我的劝告,开始宠幸其他人了?

      这么想着,我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去御书房找他。

      可我尚未抵达,便看到朝臣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地。

      我施施然走过跪得笔挺的大臣们,他们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或厌恶或憎恨,还有好几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的。我视若无睹,倒是青碧重重地“哼”了一声。

      御书房内,平时侍墨的宫人噤若寒蝉地立在一边。顾斐看到我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我绕过地上散乱的奏折和书卷,走到他身边,无奈地看着他:“这又怎么了?”

      他脸上怒容微敛,却还是那句话:“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我一面收拾着凌乱不堪的御书房,一面以眼神示意青碧出去打探消息。

      那丫头甚是机灵,立刻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05.

      青碧这次效率不错,在我离开御书房的路上,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原来是因为辽东乌桓族派兵侵袭大晋边境之事。

      以祁谦为首的耿直派大臣,听闻此事后立即跪在御书房外,恳请皇帝陛下废后。

      乌桓族也能和我扯在一起?!

      这次的战事来势汹汹,我约莫着顾斐少不了御驾亲征,果然他没过几天就告诉我他要带兵前往辽东平乱。

      他许是这几日没有睡好,眼下乌青,双唇微微干裂。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莫名地发堵,终是没忍住,低声问道:“怎么……很严重吗?”

      他笑中带了些痞气:“没事,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展臂揽住我,“陪我睡一会儿……”

      话音未落,沉沉的呼吸声已然均匀响起。我缩在他怀中,轻轻伸出手在空气中描摹他脸庞的轮廓,不知怎么的,忽然难受得想哭。

      06.

      顾斐出征后,祁谦居然又在殿外求见。

      我觉得此人真的称得上是坚韧不拔,这次也不用青碧传话,随手抓了身边茶壶就砸了出去:“给本宫滚开!”

      青碧面带责备地看着我:“娘娘,您怎么能如此、如此……”

      我知道她想说“如此泼妇”,可这祁谦屡次趁顾斐离京之时找上门来骂我,我又不是圣人,岂能给他好脸色看?

      可是我没料到,在宫中祁谦没办法把我怎么样,可他居然在宫外把我堵个正着。

      我微服出宫,青碧去替我买一些特色糕点等物,我便在茶楼中等她。看到祁谦的时候,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惊讶。

      他横眉怒目地走到我面前,开口就想说什么,我摆了摆手道:“青碧不在这里,你还是省点力气等我回宫后再骂吧。”

      祁谦被我一句话噎住,脸色变了几变,还是坐在了我的对面:“我那天看到你砸来的茶壶,便知晓了你的意思。”

      我饮了一口茶:“谦堂兄足智多谋,不愧是祖父选中的人。”

      他点头向我回礼:“堂妹谬赞。”

      就是嘛,这样客客气气的多好!何苦一直针锋相对呢?

      谁都不知道,祁谦本是我的族兄,亦是我祖父留下的最后一步棋。那日祁谦的玉印不过是一个障眼法,我拿在手中对着光一眼就看出,那玉印本是中空,其中藏着一种名为终生误的乌桓奇毒。

      终生误虽不能当即发作,可是胜在无色无味,追查无门。而中毒之人在最开始的半年内完全与常人无异,半年过后,便会渐渐淡忘所有的人和事,最终病入膏肓。

      毒发之后中毒人只觉是大梦一场,梦境过后就是死亡。一梦便是一生,是为终生误。

      祁谦让我把终生误下在顾斐喝的茶里,我答应着,却总是想起我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小小的少年一袭月白衣衫,漂亮得不似真人。他满脸的倨傲疏离,可是看到我忽然就露出笑颜:“你就是清歌妹妹罢?你乳名叫阿圆?听说你长大会嫁给我?”

      可是我陆氏满门皆丧命于彰桓帝之手,上百条性命,化成了我和顾斐之间越不去的生死鸿沟。

      祁谦深知在我身上做文章便可引得顾斐大怒,于是便不遗余力地讨伐我,还写了无数篇檄文,印成小册子在京中流传。于是整个京城百姓都十分厌恶我。

      对于他的做法我虽然不置可否,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眼下他坐在我面前,我终于可以问出心中的疑惑:“江北大旱,乌桓来袭,这些事可是你所为?”

      “我的好妹妹,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他笑得有些轻佻,“这是连老天都帮着我们。”

      青碧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我端着一盏茶,正在听祁谦的喋喋不休:“你这以色侍君的女人……”

      她惊呼一声,立刻扑过来把我手中的茶杯打翻:“娘娘,他的口水都喷进去了!”看着她赶走祁谦之后,我懒洋洋道:“无妨,反正我没喝。”

      青碧狐疑地打量着我道:“娘娘所言是真的吗?”

      我被她这种大惊小怪的态度搞得十分疑惑,以为她只是担心我喝了祁谦的口水,便骗她道:“真的一口都没喝。”

      07.

      这一战,打的时间着实有些长。

      我每个月都会收到顾斐的来信,他也不提打仗之事,只捡一路上的风景细细描绘于我,然后末尾添一句:“待此役结束,定带阿圆外出游玩。”

      我每封信都回复他,信中大多只是聊一些琐碎的小事。打仗不同于赈灾,凶险与危机不必言说,可是我尽力克制自己不去瞎想。

      如此这般,从秋到春,顾斐终于回来了。他打了胜仗凯旋,从京城外被百姓一路迎回皇城。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一袭银白色铠甲,阳光下愈发显得身材挺拔颀长。他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抱起我转了几圈,然后笑着吻住我。

      次日他便依言带我外出。

      春光正好,满目秀山岚翠。位于京郊的玉带河很长,两旁堤岸傍水而建,水汽蓊郁,令堤岸之上的杨柳更显青葱。

      顾斐搂了我,沿着堤岸漫步而行。

      现在已经过了柳絮纷飞的时节,可是柳色依然柔软。顾斐穿了一袭玉牙白绣澜边的月白长袍,整个人透着说不尽的清雅俊朗。

      他路上一直在笑,很开心的样子。我斜睨他:“你乐什么呢?”

      他抿唇笑得狡黠:“就不告诉你。”

      我撇了撇嘴:“不说算了。”正欲兴冲冲地登上画舫游湖,却感觉顾斐揽着我的手臂紧了紧,笑道:“阿圆,你在这儿等我。”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倒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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