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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国祭日食 ...

  •   卫溪蹲下身,桃夭趴到他背上,十分轻巧就背了起来。卫溪取下树叉上的火折子,递给桃夭:“烦请拿一下。”
      卫溪背着桃夭在林间穿梭良久,却仍旧没能走出去,四周的景色还是茂林紧密,黑洞洞的。方才追黑影时却没发现这片林子竟然这么大。
      桃夭见走了许久都没能走出这片林子,道:“将军,是不是我们迷路了?”
      卫溪道:“估计是的,不过不碍事,我们会走出去的。”
      等又走了好一阵后,桃夭感受到卫溪的肩背已濡湿一片,当是汗水的缘故,又感受到他浑身的热气,遂道:“将军,不如我们在这里寻个平坦之地坐一坐吧,等天亮了再走。”
      卫溪还以为是她哪里不舒服,问道:“是不是我弄到你伤口了?”
      桃夭道:“不是不是,我是怕你累着了,你背上全是汗。”
      卫溪道:“噢,不碍事的,侯女身轻如燕,溪不觉累。”
      桃夭想了想道:“我也觉得不不舒服,我们休息一下吧。”她这样说,只不过是不好意思让卫溪一直背着她在这迷路的森林里瞎转,要转到何时都说不准,总不能让人家还没出去就累趴下了。
      卫溪一听,旋即答应了。找到附近一处开阔一点的平地,准备放下桃夭,又怕弄到她伤口,身子就尽量蹲得很低,可桃夭还是觉得右腿生疼,下地的时候一不注意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幸好卫溪反应及时,回转身一把搂住她的腰,才不至跌倒在地,可这还不如跌倒在地呢!桃夭如是想。好巧不巧,身子借着险些摔地上的回弹力,将自己的嘴意外地就弹到了别人的脸上,这可不是还不如把自己屁股弹到地上吗!两人皆惊,迅速分开。沉默许久,桃夭由于身体原因控制不住开始咳嗽起来,卫溪这才回神道:“我去生堆火。”说完,便将就四周地上的枯树枝,团在一起生了一堆火,两人就围着火堆坐下。也不知是不是火光的缘故,两个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像是将就这火光做成了胭脂粉,扑在了脸上一样,看上去都还滚烫滚烫的。
      看来这一夜是回不去了,两个人都估摸着只能坐等天亮,先前那么一出后,又都羞得无话可说,四周树林莫名变得诡异起来,这会子什么虫叫狼嚎都能听见,怎的之前却无人注意到!卫溪是不觉得害怕的,桃夭心里却有些泠然,不过好在这有堆火焰,再加上又有个男子在身边,也就不那么害怕。
      第二天,天边刚刚翻起鱼肚白,林间也亮堂了许多。桃夭是自然醒转的,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昨夜不知何时已靠着一棵松树睡了一夜,身上还盖着件男子的外套。一看不远处,那堆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团黑乎乎的烧焦物,卫溪端坐一边,闭着眼,看上去像是就那么坐着睡着了,身上的外套也不见了。桃夭看看盖在自己身上这件,又瞅瞅卫溪,轻手轻脚地忍痛站起来,跛着脚走过去,将外套披到他身上。可卫溪忽地就睁开了眼,道:“你醒啦!”
      桃夭赶紧站直了身子,还后退了一步,低头咳嗽了两声。卫溪本来还觉得她反应奇怪,见她脸颊飞着红晕,忽想到昨晚那一出,自己也低头尴尬地清清嗓。
      过一阵,卫溪道:“天也亮了,来,我背你出去。”走到她面前,背对着蹲下身。
      桃夭犹豫了一下,还是扑到了他背上。
      天亮了,林子里的路就显得好走许多,昨夜迷失的路今早却走得很顺畅。走着走着,山坳里的金乌缓缓飞上了天,林子里不知不觉就蒙上了一层薄纱似的柔柔的初阳之光。两人一路无话,只余脚踩枯枝叶发出的莎莎声响。
      —*—
      杜荔阳睡醒了,打开房门,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乳母急匆匆跑过来比划一阵,杜荔阳这次没看懂,貌似她要领着她去看个什么。杜荔阳随她走到院中一株橘树前,乳母指着她看向树杆。一只桃花状铁镖插在树杆上。
      杜荔阳道:“这是何物?”
      乳母又比划一番,杜荔阳仍旧没明白,打算去叫卫溪来看看。桃夭是没在房间的,她醒来就没见到她人,卫溪呢?见他房间门关着,还以为他没起来,就跑过去敲了一阵门,却不见有人应。
      杜荔阳奇道:“人呢?怎么这个也没在?”
      正奇怪着,院外马蹄声响起,当是弃疾来了。她兴奋地跑出院子等着。见一辆马车迎着朝阳而来,赶车的是蔡从。
      马车停在她跟前,弃疾自马车内出来,看见杜荔阳,就笑起来。杜荔阳笑道:“这么早就来啦?”
      弃疾道:“急着来接你们啊!卫将军和表妹呢?”
      杜荔阳道:“我也正找他们呢,他们好像都没在房里,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此时,乳母跑过来,对着弃疾比划一阵。弃疾道:“什么?她来过?”
      杜荔阳奇道:“谁来过?”
      乳母又比划,弃疾再道:“你是说,她留下了桃花印记?”乳母带着弃疾到那棵橘树前,果见一只桃花铁镖稳稳的钉在那里。他摘下铁镖,拿在手中看着,眼神里竟然有一丝怅然。
      杜荔阳见他表情奇怪,打算悄悄问蔡从,看他知道什么不,结果一看蔡从,也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
      杜荔阳才懒得管这么个奇怪的铁家伙,虽然看上去很有故事的样子,不过这会子不是应该先找那两个不见了的人吗?她道:“你们别看了,快找找那两个人去哪里了?可别被山狼叼走了。”
      刚说完,乳母忽然就急急地发出“啊额啊额”的声响,手指向院子进门处。众人看过去,一对年轻男女,男背着女,缓缓走进了院门。正是卫溪和桃夭。
      杜荔阳跑过去,奇道,“你们跑哪去了?”见桃夭裙角有血渍,更惊讶,“这是怎么了?”
      卫溪把桃夭放到院中石凳上坐下。他道:“昨夜,有个黑衣人来袭,掳走了侯女,我就追了出去,后来又在山林里迷了路,直到现在才回来。”
      弃疾道:“什么?掳走了表妹?”
      杜荔阳道:“那你是受伤了吗?还有血。”
      桃夭道:“不碍事,只是中途磕着了石头,破了皮了而已,无碍的。”
      杜荔阳气道:“何人胆子这么大,竟然半夜私闯民宅。”
      对于私闯民宅这个词,大家的脑子里都打了个结,不过也都还能理解其中意思,也没人再问。桃夭道:“那黑衣人该是个女子,听声音像,而且身上有香气。她看清楚我时,好像说了句:怎么是你。难道她认识我,本来又没打算抓我?”
      弃疾沉默着,蔡从道:“侯女受伤了,当赶紧下山医治才是,公子,上路吧。”
      弃疾点头,大家便向乳母告了辞,乘马车而去。
      —*—
      马车行进了也有好一阵子,车内却格外安静。弃疾从上车起就没说话,而桃夭和卫溪更为怪异,每当他们眼神相遇,总是十分默契地迅速避开对方。杜荔阳一路瞅着他俩,心道莫不是昨夜在山林里发生了什么?研究了一番桃夭和卫溪,她又将目光投向弃疾。弃疾眼神竟有些木讷,这在他的表情普里可是少有的。不禁开口问道:“那只桃花镖是个什么来历?乳母方才说的她来了,到底是谁来了?会不会就是那个她掳走的侯女?”
      弃疾看看杜荔阳,道:“回去后,乖乖呆在府中,不可出去乱跑。”
      杜荔阳讶然,“为何?”忽又想起桃夭先前说的话,问道,“那黑衣人如果不是冲着表妹来的,那会是冲着谁来的?”
      弃疾闭上眼,再不说话。
      杜荔阳瘪瘪嘴,打开车窗,看起了风景。这三个人今天怎么都怪异得很?
      下山进城后,将桃夭送回了侯府,卫溪也自回驿馆了,弃疾三人也回到司马府。回府后,杜荔阳又缠着弃疾追问那只桃花镖,可弃疾看上去情绪不好,只敷衍了她几句,便自行去书房了。她不甘心,又缠着蔡从问,可蔡从却只说不知道,搪塞了过去。杜荔阳没能满足好奇心,悻悻然日后也没再追问过这事。
      —*—
      楚国国祭日这一天,终于在两日后到来。天还未亮时,楚宫里的宫人们抬着辇轿来到安远侯府中。为首的宫人领着四个婢女在桃夭闺房门口等候良久,直到太阳冲破夜色,照亮郢都时,那闺房之门才得以打开。
      侍女楠与侍女竹左右分立搀扶着一位衣着异常华丽的女子款款走出来。金丝绣花,彩玉坠点,孔雀羽饰,天蚕丝织,物华天宝,耀眼异常。那女子以金丝绣帕蒙面,叫人不知长成何样,但那玲珑的身段,以及一双露在外面的翦水双瞳,足以让人判断出那是一位美人。
      今日必定是个好天气,还是早晨,就已碧空如洗。郢都的百姓纷纷感到这天气好得有些不可思议,街上行人不由自主都抬头望望这天,仿佛从未见过这样明媚的早晨。辇轿自安远侯府出来,穿过郢都最繁华的一条街,总算来到楚宫门前。这一路上,有护卫开道,虽说街上人多,却也是畅通无阻,人们早已见怪不怪,每一年这个时候,就有一个贵女被选中献舞于云君,人们会出于好奇纷纷张望,这辇轿上的贵女长得何模样。可今次这辇轿上的贵女竟然蒙了面纱,叫人无法看到她的脸。有的贵女喜欢出门遮面,这也是有的,所以大家也不觉得有多奇怪。
      高高的祭台之上楚王熊虔伫立中央,携楚后一道,在卜尹李甲的口令中,完成焚香、祈祷、叩首、祭牲、鸣钟等仪式,全楚的王公大臣都来了,着统一的祭服整齐划一地列队于祭台之下,楚王与楚后叩拜时,他们会跟着叩拜,楚王与楚后祈祷时,他们也跟着祈祷。等所有的程序照章走完,便是最后一项,献祭舞。
      辇轿一直被放于祭台背后,之上的贵女也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她的使命。终于,李甲请出祭神面具,庄严地走下祭台,来到辇轿面前。贵女起身,款款下轿,摘下面纱。当看见面纱之下的那张脸时,李甲还是经不住心里咯噔一下,犹豫顷刻,将祭神面具戴在了贵女脸上。而这一切,都在祭台之后完成,没有人能看到。在李甲的搀扶下,戴着祭神面具的贵女一步一步登上祭台。
      面具下的眼睛当看到那祭台下的众多王公大臣时,不自禁身子一晃,李甲赶紧扶了扶,然后又不动声色地高唱道:“奏礼乐!”
      此言一出,祭台上的众人纷纷退下。台上,只余贵女一人,当然,台子正中央还有一口大鼎。
      乐队分立祭台两侧,这会子,已奏起庄严神曲。
      贵女定定心神,终于随乐起舞。金光璀璨的礼服,神秘莫测的面具,尤美奇妙的舞姿,在晨间姣好的阳光里一点一点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这一切都很顺利,面具下的那张脸也不禁笑起来,终于要完成任务,没想到从小不擅长舞蹈的人,到了这里,居然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这么庄严肃穆的舞。直到最后一个动作,那是整段舞蹈之中最难的一部分,因为得跳到这正中央的那口大鼎之上,做最后的定格。平时练习时,她只用高凳代替大鼎,这会子成了真鼎,心中总有些惴惴然。
      只听音乐一转,贵女一个马踏飞燕,跳上大鼎的鼎沿。不算宽敞的鼎沿,贵女竟然立得稳稳当当,并且,随着乐声进入高潮,贵女缓缓抬起一只腿,直到抬过头顶,兰花指一翻,单脚独立,乐止舞停。
      本来这一切都是那样顺利,弃疾在祭台下也长舒了口气,以为总算大功告成。可就在最后一瞬的定格时,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原本那太阳已跳出东山,都快要升到中天,忽然,整个大地黑了下来,虽比不过黑夜那般的黑,但在这样的大白天也是异常的明显。众人望向天空,却发现那原本金灿灿明晃晃叫人不敢直视的太阳,此刻却成了一只镶了金边的黑球。李甲惊叹一声:“日食!”
      那祭台上的贵女也震惊自语道:“日食!”
      那日食的金边上,一点金光尤为突出,璀璨得好像一枚戒指上镶着的一颗宝石。忽然,自那宝石上射下来一道光束,直直朝那大鼎之上的贵女射了过去,射中了贵女的胸口。那贵女在震惊中失去知觉,眼看就要从大鼎上倒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弃疾一个飞身,他本来就站在最前排,这会旋即就到达大鼎前,在贵女摔下来时,接住了她。
      之后,日食瞬时即过,大地复得光明。
      熊虔与楚后赶到台上,李甲也随之赶来。还没等熊虔问什么,弃疾一把抱起昏迷贵女,向熊虔道:“陛下,表妹平日身子便弱,想是经过这一番后累着了,臣弟这就送她回府。”说着,便转身往祭台下走去。
      “慢着!”熊虔突然开口。原本有些喧哗的现场,蓦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祭台中央。
      弃疾停下脚步,手心已出了些许的汗,怀里的人仍旧昏迷着。
      只听熊虔沉着声,向台下道:“王医令,上来,为侯女探病。”
      台下大臣中一人出列,小跑着上了台,向熊虔及楚后见礼后,走到弃疾面前,又向弃疾行了礼,便执起贵女的手,诊脉良久,方向熊虔回道:“陛下,侯女脉象虚弱,气息不定,虽无大碍,但需多加修养。”
      熊虔沉着脸,所有的人都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道:“五弟,那便送侯女回府,随后寡人便去探望侯女。”
      弃疾道:“那臣弟便先行退下了。”说完,抱着贵女,穿越人群,往宫外而去。
      天空又恢复晴空万里,一切归于平静。
      —*—
      一路狂奔回府,弃疾匆匆将贵女抱到香兰居中,命侍女雪与侍女娇换下礼服,脱下面具,又命侍女雪悄悄将礼服和面具送到安远侯府中。再命人请来府医,府医看后,说的话与方才那王医令说的如出一辙,弃疾这才放下心来。
      忽又想到刚刚那束奇怪的光,便也不管男女之别,一把扯开那昏睡之人的衣襟,看看是否被光束击中。莫不是如雷电击人一般骇人?
      一段雪白玉肌展露出来,脖颈间挂着一块白玉。弃疾先仔细查看了一下她的肌肤,又将白玉托在手中端详了一阵后放回去。还好,没被击出什么伤来。复将衣服整理妥帖。又吩咐侍女娇:“娇,照顾好公主。”侍女娇应下。
      这才出了香兰居,朝安远侯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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